【摘要】 本體論問題是對現(xiàn)實世界實體性進行研究的一門學問,是形而上學理論一個重要的分支。本體論研究的任務就是指出本體論中昏暗不明、含混不清的東西,進而將它們清除在本體論的范圍之外。通過將現(xiàn)代邏輯中量化理論引入到本體論的研究之中,奎因應用“約束變元的值”成功地刻畫和解釋了“存在”的真正內涵。意義從本質上講是一種內涵性實體,進而不能滿足外延同一性要求,這導致其不能成為奎因本體論承諾意義上的實體性存在。
【關鍵詞】 奎因;意義;實體;同一性;本體論承諾
【中圖分類號】B15?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47-0046-03
基金項目:河北民族師范學院校級課題《奎因本體論承諾理論及其價值研究》(PT2020010)。
意義是分析哲學中的一個重要概念,備受分析哲學家們的關注。在本體論方面,意義是否能夠成為本體論意義上的實體性存在引發(fā)了不同的哲學派別之間的爭論。
在奎因看來,如果某一實體對象在外延方面不能滿足同一性要求,其就不能對其與自身及其他對象的界限做出有效的說明,進而就不能在其他對象中做出明確地區(qū)分,最終不能以相對獨立的身份進入到變元的取值范圍內。作為一種內涵性實體,意義與其自身之間的同一性關系難以得到有效的說明,進而不能成為本體論意義上的實體。然而,一些哲學家卻長期錯誤地將意義作為本體論意義上的實體,造成這一錯誤認識的根源之一就是他們未能在語詞意義和其指稱對象之間做出有效的區(qū)分。
一、語詞意義和指稱對象的分離
語詞意義和指稱對象的混淆在哲學史上長期存在并對分析哲學的發(fā)展產生了一定的影響,這種混淆及影響集中體現(xiàn)在對于“飛馬不存在”的言說。人們錯誤地將“飛馬不存在”的有意義性等價于語詞“飛馬”指稱對象的非存在性,而語詞“飛馬”的有意義性等值于“飛馬”所指稱對象的存在性,“飛馬存在”的論斷顯然是與事實情況不相符合的。在這種情況下,人們只能借助于心理觀念對飛馬做出貌似恰當?shù)慕忉尯驼f明。
然而,一旦人們想要借助心理觀念對所詢問的飛馬情況做出說明時,語詞“飛馬”所指稱的對象早已偏離“飛馬不存在”中其所指稱的對象。
“飛馬不存在”論證的實質就是對非存在對象進行有效的言說。然而,在對諸如“飛馬”此類不存在對象進行言說的過程中,人們卻錯誤地認為語詞“飛馬”的意義依賴于其指稱的對象,甚至將語詞“飛馬”的意義和其指稱的對象相等同,這勢必導致語詞所指稱的對象是其獲得意義的前提條件的錯誤認識。
奎因認為語詞意義和指稱對象之間存在著本質的不同,語詞意義和指稱對象相混淆必然導致本體論方面的糾纏不清?!帮w馬不存在”的言說勢必導致承認“虛構實體”的本體論地位,最終致使本體論膨脹的理論后果??蛘J為,人們對于“飛馬不存在”言說的錯誤主要體現(xiàn)在下述論證中:
1.“?x (x=飛馬)”可以表達“飛馬存在”。
2. “??x (x=飛馬)”可以表達“飛馬不存在”。
在上述關于“飛馬不存在”的論證過程中,存在一個明顯的錯誤就是將約束變元的取值限定在個體常項,“飛馬”充當了個體常項的名稱。在語詞“飛馬”充當個體常項名稱的情況下,要對“??x (x=飛馬)”的語言模式進行有效的處理,就要承認語詞“飛馬”所指稱對象的存在??蛘J為,人們可以借助羅素的摹狀詞理論規(guī)避語詞意義和指稱對象之間相混淆的錯誤。在摹狀詞理論中,語詞“飛馬”可以被人們分析為“存在一匹馬,這匹馬長了翅膀,而且曾被科林斯勇士捕獲”,這種分析方法具有以下兩方面優(yōu)勢:一方面,在應用摹狀詞理論進行分析前后,被分析語詞和分析所得的摹狀詞之間能夠在意義方面保持一致性。另一方面,通過摹狀詞理論的應用,語詞的指稱功能轉移到變元之上,語詞意義和其指稱對象之間發(fā)生了分離,這種分離直接導致語詞的意義不再以其具有指稱對象為前提?!柏嵋騽t認為羅素的摹狀詞理論早已批駁了這種觀點,表明我們可以有意義地使用某些似乎是真的名稱,而不必設想有如此命名的事物。”[1]73
稱性變元在摹狀詞理論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奎因借鑒和吸收了摹狀詞理論中指稱性變元的合理因素,并將其引入到本體論的研究之中構建起“存在就是成為約束變元的值”的本體論承諾理論。約束變元成為奎因本體論承諾理論中的核心概念并發(fā)揮著核心作用。在奎因本體論承諾理論中,指稱性約束變元是能夠做出本體論承諾的唯一裝置,這一裝置在承擔指稱對象功能的同時卻不表達語詞的意義。在奎因本體論承諾理論中,語詞的意義和語詞所指稱的對象得以明確地區(qū)分,這種區(qū)分為奎因將存在詮釋為“約束變元的值”做出了有力的支撐,而且也為拒斥意義的本體論意義上的實體地位做出了前期的準備,這是因為指稱性變元所指稱的能夠滿足外延同一性條件的那些實體對象才能獲得本體論承諾意義上的實體。
二、命題并非意義相同的表征
在哲學發(fā)展史中,心理學從哲學體系中分離并得以獨立發(fā)展是哲學發(fā)展的一個重要事件。自此一段時間內,心理學研究方法被視為普遍有效的方法,這些方法經常被人們應用于哲學問題的研究和探討,命題、意義等概念被視為心理的對應物??蛘J為,將命題、意義等視為心理對應物的做法對于哲學和邏輯學的研究而言是毫無意義的。然而,一些哲學家錯誤地認為命題變項可以指稱命題。當進入到量化語境中,這些指稱命題的變項就可以對命題做出本體論承諾。在這種錯誤認識的遮蔽下,人們經常用表達了相同的命題來說明意義之間的同一性。
造成人們試圖應用命題同一性對意義同一性進行說明的錯誤做法的根源就在于人們不能在約束變元與模式字母之間做出明確而清晰地區(qū)分。要清除命題同一性對意義相同的遮蔽,就要回到邏輯層面對指稱性變元和模式字母做出明確地區(qū)分。
約束變元與模式字母所承擔的功能具有本質的不同:前者的主要功能是指稱對象,后者的功能則是標識出語句結構??蛘f:“它們并不是可約束的,它們并不是對象化的,而且它們并不出現(xiàn)在句子中?!?[2]257
由此可見,模式字母在句子中的作用僅僅是標識出語句的結構,其不具有指稱對象的功能,進而就談不上被量詞約束的問題。
與模式字母相類似,命題變項也不能看作是具有指稱對象功能的名字。一些哲學家錯誤地將命題變項當成是具有指稱命題功能的名字,這勢必導致處于量化語境中的命題變項具有承諾命題實體性地位的錯誤看法。奎因認為,語詞意義和指稱對象不能有效地區(qū)分是導致將意義作為本體論意義上實體的根本原因。意義和指稱區(qū)分的非清晰性導致了人們錯誤地將意義看作和現(xiàn)實世界中實體一樣的實體性存在,但是意義和指稱對象是根本不同的??蛘J為,模式字母、命題變項各自帶有的不可約束性、非指稱性等缺陷導致它們不能承擔本體論承諾的功能。盡管如此,一些哲學家仍然試圖對意義的本體論地位進行辯護。在這些哲學家看來,命題是語句的意義,當兩語句表達相同命題時,兩個語句的意義就是相同的。羅素說:“當兩個語句有同樣的意義時,這是因為它們表達同一命題?!盵3]189
在羅素看來,人們可以通過命題的同一性對意義的同一性進行有效地說明。
羅素等哲學家試圖通過命題同一性的有效說明來彌補意義缺乏同一性的理論缺陷,進而最終能夠將意義納入本體論意義上的實體范圍內。然而,他們卻忽略了命題本身本質上也是一種內涵性實體,與意義相類似,“缺乏屬性和命題的同一性標準仍可以同樣看作‘屬性’和‘命題’有缺陷的例子?!盵4]279
在奎因本體論承諾理論中,外延同一性是不同對象之間能夠彼此區(qū)分的前提條件,沒有同一性就不能明確對象與其自身以及不同對象之間做出有效的區(qū)分,因此同一性的缺乏導致命題不能清晰地標明自身是何物,最終導致其不能進行有效的個體化?!皩蚨?,命題是什么是不清楚的,更重要的,如何在命題之間做出區(qū)分也是不清楚的。因此,他發(fā)現(xiàn),對邏輯而言,對于命題的赤裸的假設是一個難以接受的模糊的起點。”[5]288
一些哲學家認為,命題的假設可以幫助人們有效地辨識意義之間的同一性關系,但意義之間同一性得以有效地確認之后,就能夠很自然地進入到變元的取值范圍之內,最終在存量詞的共同作用下對意義做出本體論承諾。然而,在奎因看來,命題的假定無助于意義同一性關系的澄清和解決,命題的假定卻是一個模糊起點的開始。因此,命題并非是意義同一性的表征。
三、意義之間的同一性難以確證
在哲學史上,一些哲學家認為意義之間是存在著同一性關系的,而且意義之間的同一性關系在分析與綜合命題的劃分方面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分析的(肯定性的)判斷是這樣的判斷,在其中謂詞和主詞的連結是通過同一性來思考的,而在其中這一連結不借同一性而被思考的那些判斷,則應叫作綜合的判斷。”[6]6
在康德看來,分析命題之所以能夠成為分析命題并與綜合命題之間進行有效地區(qū)分就是由于主項概念A與謂項概念B之間在意義方面具有同一性關系,這種同一性關系將分析命題中的主謂項緊密地聯(lián)系到一起。值得注意的是,康德想借助意義同一性概念說明分析性概念。在這種同一性關系中,謂項B并沒有在意義方面給主項A添加任何新的東西。意義間的同一性關系成為分析命題與綜合命題區(qū)分的必要依據(jù),其成為分析命題與綜合命題之間的分水嶺。
在意義之間的同一性問題上,還存在著另外一種極為精致的看法,這種看法就是保全真值替代方法是語言形式之間同一性的前提。在保全真值可替代原理的內容中隱含了其得以適用的兩個條件:一方面,“任意”一詞詮釋了保全真值替換方法所適用的語言范圍必須具有極大的豐富性;另一方面,即使是在語言極大豐富的情況下,不同語詞發(fā)生的替換也不能改變原來語句的真值。然而,奎因認為,保全真值替代方法不是意義同一性的有效憑證。
在某些語詞內部,同一語詞性替換后不能保證替換前后語句的真值保持不變。比如:如果應用語詞“單身漢(bachelor)”對“文學學士(bachelor of arts)”中含有的“bachelor”進行替換,那么替換前后含有它們的語句真值肯定發(fā)生了改變,這種情況下發(fā)生的替換既違背了同一替換語言極大豐富的前提條件,又違背了替換前后真值保持不變的前提條件。有些哲學家依然認為,語詞內部語言片段之間的同一替換的失效并不能充分否認同一替換是意義同一性的充分條件。
在語詞意義同一性確證方面,除了保全真值方法之外,分析性概念也經常被應用于意義同一性的說明之中。一些哲學家認為,語句“所有和只有單身漢是未婚男子”的分析性構成“單身漢”和“未婚男子”之間同義性的充要條件??蛘J為,借助分析性概念說明意義之間的同一性是徒勞的,而且借助分析性概念說明意義之間的同一性本身隱含了一個循環(huán)論證的錯誤。如前所述,意義同一性問題的提出是為了有效地說明分析性概念,進而在綜合命題和分析命題之間做出鮮明地區(qū)分。“單身漢”與“未婚男子”之間同一性的說明又要借助于“所有和只有單身漢是未婚男子”是分析的,這種論證顯然是一種循環(huán)論證。在面臨循環(huán)論證的理論缺陷時,一些哲學家試圖應用“必然地”這個概念對分析性概念做出有效地說明,進而規(guī)避循環(huán)論證的理論缺陷。
語詞“必然地”引入到“分析性”概念的說明之中,其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在“必然地所有且只有單身漢是單身漢”語句中,語詞“必然地”說明的形如“A=A”的語句的真是必然的。在這種情況下,語詞“必然地”既可以獲得其后連接的總是分析性語句的狹義意義,還可以獲得說明其后所連接語句“A=A”的真具有最廣泛的適用語境,也即是語言的極大豐富性。
在這種情況下,語句“必然地所有且只有單身漢是未婚男子”的真需要滿足以下條件:其一是語詞“單身漢”與“未婚男子”必須滿足保全真值替換方法,其二是語詞“必然地”在其連接的是分析性語句的語言環(huán)境中。借助于語詞“必然地”其后連接分析性語句的解釋功能,語句“所有且只有單身漢是未婚男子”就自然而然地成為分析性語句,進而導致能夠借助“分析性”概念說明語詞“單身漢”與“未婚男子”在意義方面具有同一性關系。然而,引入“必然地”概念解釋意義同一性的關系中,語詞“必然地”卻預設“分析性”概念。在上述論證過程中,“必然性”概念的引入意在就說明意義的同一性,意義的同一性要借助于“分析性”概念。然而,在引入“必然地”概念的同時卻又預設了分析性概念。從本質上講,這種論證仍然是一種循環(huán)論證。
語詞“必然地”保證了其后所連接語句適用語言環(huán)境的豐富性,這種豐富性導致語句“所有且只有單身漢是未婚男子”在語詞“必然地”所營造的內涵性語境中一定為真。與之相應,在外延語境條件下,“單身漢”與“未婚男子”之間可以進行有效的真值性的替換。然而,作為內涵性實體,意義在外延方面的同一性關系難以得到清晰而準確的確證。
四、結論
作為形而上學理論的一個分支,本體論理論是對何物存在進行有效回答的一門學問。
在奎因本體論承諾理論中,量詞邏輯和同一邏輯發(fā)揮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意義和指稱是一對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是內涵性概念,后者是外延性概念。作為內涵性概念,意義之間的同一性難以得到有效的確證。因此,從奎因本體論承諾理論的視角看,意義不是實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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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建江,河北承德人,講師,哲學博士,河北民族師范學院,從事邏輯哲學和思想政治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