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溪 張北
沈陽故宮十王亭畔,昔日善撲營,今朝傳承者,就這樣穿越時光、隔空連結(jié)。
66歲的沈陽市摔跤協(xié)會主席吳學剛立于場邊,心頭涌上一股久違的情緒,那是夾雜著喜悅與懷念的感慨。2021年端午節(jié),國務院公布新一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代表性項目,北市摔跤赫然在列,入選國家級非遺擴展項目名錄。
黃金年代
20世紀初奉天城北的市場,可與北京天橋、天津勸業(yè)場、南京夫子廟、上海城隍廟媲美。這里有肥馬輕裘,亦有篳門圭竇,一邊是衣香鬢影的戲院酒樓,另一邊是賣藝討生的“雜巴地兒”?!半s巴地兒”中,從張定一開館,徐俊卿揚名,再到卜恩富敗敵,董永山、欒樹生設場……北市摔跤幾經(jīng)傳承,就此發(fā)源。
北市摔跤不算小眾文化。20世紀四五十年代,北市跤場達到鼎盛。能到北市場看摔跤,是青年人最高興的事兒,知名跤手有如今日之足球巨星,廣受追捧。
當時,跤場有兩位定盤星——大掌柜董永山,二掌柜欒樹生。大掌柜平時不出場,品茶觀看徒子徒孫們的表演,只有遇到前來“踢館”切磋跤藝的挑戰(zhàn)者,才撂盅出手,頗具武林遺風。
20世紀60年代后期,北市跤場消失。但愛好摔跤的人,沒有忘記當年盛景。
改革開放以來,北市新一批摔跤高手逐漸步入盛年,他們少有師承,通過在各行各業(yè)的磨煉,技藝日臻成熟。主持北市摔跤申遺的沈陽市摔跤協(xié)會主席吳學剛、被師兄弟們笑稱“摔跤界炒菜那是炒得一個棒”的中國特一級烹飪大師劉敬賢、數(shù)十年如一日推廣北市摔跤的遼寧省非遺代表性傳承人關(guān)貴林、培養(yǎng)出5位奧運冠軍的女子柔道隊教練劉永福、愛拉手風琴彈鋼琴的北市摔跤名將范世煌、北市摔跤沈陽市非遺代表性傳承人劉國興等,均屬此列。
光彩重現(xiàn)
2021年,中國式摔跤再現(xiàn)全運會,那個黃金時代的光彩,開始回歸。
今年80歲的關(guān)貴林,仍身體力行,廣植桃李,培養(yǎng)出多位優(yōu)秀摔跤手。他的弟子遍布各行各業(yè),還有外國留學生專程前來學習摔跤。周末是摔跤手聚會切磋的日子,關(guān)貴林場場必到,對徒弟們進行指導。每次有孩子來學習,他都會毫無保留地傳授技藝。
吳學剛表示,北市摔跤成功申遺之后,多地建起了非遺傳承基地;早年沈陽幾乎每個工廠都有摔跤隊,現(xiàn)在,新的工人摔跤俱樂部已經(jīng)開始注冊;他們還在籌劃舉辦京津冀蒙遼的中國式摔跤五省聯(lián)賽。未來,摔跤將走入社區(qū)、校園、兵營、警營,非物質(zhì)文化不再只是遺產(chǎn),而是人們生活的一部分。
野蠻生長披上時光濾鏡,傳統(tǒng)技藝多了文化格調(diào)。如今的北市場,嶄新的摔跤場和博物館拔地而起,從這里走出的新一代年輕跤手,已踏上更大的舞臺。
受地域文化影響,北市摔跤融合滿族布庫、漢族角抵之長,并結(jié)合拳腳武術(shù)招式,動作講究“打閃紉針”,展示性極強。實戰(zhàn)投摔之外,還兼顧表演說口,因此,北市摔跤也被稱為“武相聲”。
盛京大劇院大型音舞詩畫《沈陽印記》中,觀眾可以感受說口的魅力:“伙計們!走開了行門,遛開了步眼,我抬腿絆伴兒,橫腿迎人,一步一式,一式一發(fā),那叫崩拱揣豁倒,耙拿里刀勾……”恍惚間,盡得市井風采。
風采背后,是一代代摔跤人的堅守。這些傳承者,才是北市摔跤的精髓。
生生不息
7歲的楊家俊,平時是蹦蹦跳跳、戴著近視眼鏡的二年級小學生,但當他換上黃底紅邊的跤衣、拿起練功用的皮條后,平白生出一股認真的俠氣。
楊家俊的皮條用牛皮制成,長度與他的身高臂長相符,皮條講究抖,是練跤力的基礎器材。定步抖、車輪步、三點步,一絲不茍。在他身邊,11歲的陳冠宇穿著白色跤衣,手里握著小棒子,小棒子用來增加小臂和手指的耐力,練的是擰勁。
如楊家俊、陳冠宇一樣學習摔跤的孩子有很多,和鋼琴、馬術(shù)類似,他們往往因為父母建議、強身健體等原因接觸摔跤,慢慢自己也喜歡上了這項運動。
一張邊長14米、厚6厘米的正方形墊子,是跤手的活動場;墊子中間一個直徑9米的圓圈,是跤手的得分區(qū)。不變的方圓之間,是一個多世紀的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