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奕
他孤身坐在油燈旁,手指一次又一次拂過劍背。
劍身銀白似雪,劍鋒寒光閃動,劍柄花紋古樸精致。
難得一見。
她端著一盞油燈走進(jìn)來。
“哥,你真的決定了?”
他終于抬起頭,凝眸望著眼前的女子,她身后的昏黃漫開一片影。
他重重點(diǎn)了下頭,“國家有難,蠻夷南下,燒殺強(qiáng)擄……那無用的狗皇帝,”他嗤笑一聲,“只會吟詩念白,害的民生凋敝,不然你我也不會在此。而今被金人擄去,也是報(bào)應(yīng)?!?/p>
他望著燈芯,低低喟嘆一句,“也好,只是苦了百姓?!?/p>
她曲起一條腿坐在榻邊,咬開酒瓶的塞子,“你最厭那狗皇帝,為何還要從軍?”
他遞來一只酒樽,看著杯中的酒液一圈圈晃出光影,神色不變:“狗皇帝該死,可百姓蒼生何罪至此?”
女子不甘心道:“可我們仗劍游俠行天涯,不也可以救死扶傷嗎?”
“國家,國家,先國后家,師傅耳提面命我不信你忘了?!?/p>
他抬頭,定定看著女子。
女子臉色蒼白,舉起酒杯,“我怎么會不記得,我只是……”她眸子里亮亮的。“哥,你要照顧好自己。說到底,這是你自己的夢想?!?/p>
男子舉起杯,酒杯相撞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你也是,若我能回來,必定會尋到你?!?/p>
他站起身,“妹妹,你要好好活下去,就算我回不來,也要帶著我的一份祈禱,好好地活著?!?/p>
“還有,俠之大者,”聲音擲地有聲,“為國為民?!?/p>
四季流轉(zhuǎn)十幾輪,客棧前的那株丁香也開開落落十幾次,紫色的花瓣鋪了滿地。
男子背著行囊在熙來攘往的石板路上穿行,熱鬧的人群里行色匆匆格外顯眼。
突然,他停下腳步,伸手接住迎風(fēng)飄來的一枚小小花瓣。細(xì)弱的花在掌心上抖動,有些可憐。
男子辨認(rèn)了風(fēng)向,循著花吹來的方向走去。
“存墨客棧,”他默默念著,順手拉住一個(gè)過路人:“勞駕,這客棧是何人開的?”那人來了興致:“大哥,你是外地人吧?這存墨客棧啊,是二十幾年前一名小娘子開的,這名字也真是,一個(gè)客棧起這么文鄒鄒的名字,自打開張那年就種了這棵丁香,如今那小娘子也老啦……”
過路人兀自說著,全然沒注意到那人已走了進(jìn)去。
他環(huán)顧了一周,窗明幾凈,小伙計(jì)迎上來:“客官住店啊?”
他抿了抿唇:“我找你們東家?!?/p>
小二立馬瞪起了眼:“我們東家豈是人人得見的?客官,你……”
“不得無禮!”
內(nèi)室的珠簾一動,一名白衣女子走了出來。
“存姝?”
女子細(xì)長的秀眉擰起,突然伸手拽住了男子的衣袖:“哥哥?”
男人晃晃衣袖,“存姝,我不是墨大哥。我是他的部下?!?/p>
女子眼圈漸漸泛紅:“哥哥呢?哥哥去哪了?”
“墨大哥…他葬在了北疆。但他回來了?!蹦凶訌谋衬抑腥〕鲆话褎?,“他讓我同你講,這把劍回來了,他就回來了?!?/p>
女子抖著手接過劍,喃喃:“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長劍出鞘,女子悄悄退后幾步,挽了個(gè)漂亮的劍花。
她無奈地垂下手腕,抬眼慘淡笑著,“我就知道,他那么拼的人,在戰(zhàn)場上注定是回不來了?!?/p>
“但是,”她頓了頓,“我聽哥哥的,會好好地活著。大哥,謝謝你。”
男子走后,小二看著立在窗前的東家,抖抖索索:“東家,您…沒事吧?”
“我同哥哥從小想當(dāng)仗劍走四方的俠客,可那一年蠻夷南下,他說要去參軍。我沒能攔住他,便開了這家客棧,種下這株丁香。無聊的時(shí)候想,帶著丁香香味的思念會不會被風(fēng)吹遠(yuǎn)?可開客棧十幾年,官兵一批又一批北上,戰(zhàn)亂漸漸被平息,人們不再流離失所。前些日子,捷報(bào)傳來,夷人被徹底打敗,我才真的釋懷了哥哥同我說過的話?!彼D(zhuǎn)過身來,眼中含淚,面上帶笑:“俠之大者,為國為家!”
指導(dǎo)老師:王俊芳
學(xué)校:大同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