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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囊》何以長銷不衰
——蔡崇達《皮囊》的純文學品格探析

2021-12-31 23:11
內(nèi)江師范學院學報 2021年5期
關(guān)鍵詞:阿太皮囊母親

古 大 勇

(紹興文理學院 人文學院, 浙江 紹興 312000)

《皮囊》是80后作家蔡崇達的第一部作品,2014年12月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上市兩個月,銷量超過20萬冊;上市半年,銷售50萬冊;2017年10月,銷售突破200萬冊;2019年3月,銷售突破300萬冊;2020年4月,銷售達400萬冊。400萬冊《皮囊》如果一本一本連起來,長度達到約760公里?!镀つ摇返挠⒄Z版、俄文版、韓語版、日語版也已經(jīng)簽約?!镀つ摇窢I銷商、果麥文化總裁瞿洪斌說:“《皮囊》成為(果麥)出版社三本‘看家書’之一,另外兩部分別為:外國經(jīng)典《小王子》和中國傳統(tǒng)文學作品《浮生六記》。”[1]

當下是文學作品高產(chǎn)的時代,據(jù)統(tǒng)計,2015年以來,我國每年長篇小說的產(chǎn)量不少于5000部,這一數(shù)字還不包括以數(shù)字在線形式出版的網(wǎng)絡(luò)小說。但在這其中,銷售量超過1萬冊已經(jīng)不多,大量的長篇小說出版以后默默無聞,不被關(guān)注,自生自滅,被市場化的大潮無情沖刷而走,不留痕跡。而從暢銷書的角度來說,但凡在出版界銷售達5萬冊就是暢銷書,超過20萬冊的更是鳳毛麟角。在這樣一種背景下,《皮囊》何以一騎絕塵、一枝獨秀,在不到6年的時間里完成其他作家望塵莫及、超過400萬冊銷售量的奇跡?

當然,《皮囊》的成功有一些外因。《皮囊》得到一些名家的推薦,如該書在序言和封底的推薦語部分,有白巖松、劉德華、韓寒、李敬澤、阿來、閻連科等知名公眾人物和作家、評論家的聯(lián)袂推薦,并都一一撰寫了評價較高、富有煽動性的推薦語或序言。另外,從市場營銷的角度來說,果麥文化傳播公司運用了系列廣告營銷策略,擴大了《皮囊》的影響,推動了《皮囊》的銷售量。然而,這些僅僅是外因。《皮囊》之所以多年以來長期占據(jù)暢銷書的前列,完成銷售超過400萬冊的文化奇跡,有如此眾多的讀者愿意掏錢購買《皮囊》來閱讀,這恐怕不是僅僅依靠名家推薦語和文化公司的營銷策略所能完成的。如果《皮囊》本身沒有一部卓越的文學作品所必具的要素,如果《皮囊》不好看、不打動人、不吸引人,這種“奇跡”的產(chǎn)生是不可想象的。因為雖然存在一部分被暢銷書牽著鼻子走、盲從流行文化的“無腦”讀者,但大部分讀者不會是無主見的智力障礙者,應(yīng)該具有獨立的判斷能力。打鐵還要自身硬,一部作品僅僅依靠宣傳造勢、營銷廣告最終是走不長遠的。

細讀《皮囊》,會發(fā)現(xiàn)《皮囊》實際上是一部優(yōu)秀的純文學作品,是一部真正的嚴肅文學作品,這是《皮囊》成功的內(nèi)因或根本原因。《皮囊》表現(xiàn)出暢銷書的外表和純文學(嚴肅文學)的內(nèi)核,純文學(嚴肅文學)的內(nèi)核主要表現(xiàn)在作品豐富深刻的思想內(nèi)涵以及獨特的藝術(shù)形式,即“直擊人心的人倫之情的書寫”、“終極問題和人生困境的關(guān)注”、“獨具特色的地方文化的展現(xiàn)”、“明朗向上的精神力量的傳達”、“對現(xiàn)代化負面因素的批判”等思想主題以及超越“技巧”的藝術(shù)形式和真誠的寫作態(tài)度。

一、“母親那永遠說不出口的愛情”——直擊人心的人倫之情的書寫

《皮囊》最感人的幾篇就是寫父親、母親的那幾篇。包括《母親的房子》《殘疾》《重癥病房里的圣誕節(jié)》《我的神明朋友》等。這里有“母親那永遠說不出口的愛情”:他們的家庭生活陷入窘境,就在生活揭不開鍋的情況下,母親還要堅持建房子,因為這是父親的愿望,父親生病前就要建房子,這就成為母親執(zhí)著的愿望、簡單的“信仰”。她在家庭會議中說:“我要建房子”,“她像商場里看到心愛的玩具不肯挪動身體的小女孩,倔強地重復她的渴望?!碑敺孔咏ǖ降谒膶雍螅鹦℃?zhèn)的一片嘩然,母親感到驕傲。第二年父親去世,再過兩年,鎮(zhèn)政府的公示欄上有條線要把房子從中間切下來,然而母親還是執(zhí)意要將房子建設(shè)完整。大家對母親“蓋一座馬上就要被拆的房子”的想法都表示不理解。但我最終理解了母親:“事實上,直到母親堅持要建好房子的那一刻,我才明白過來,前兩次建房子,為的不是她或者我的臉面,而是父親的臉面——她想讓父親發(fā)起的這個家庭看上去是那么健全和完整。……這是母親從沒有表達過,也不可能說出口的愛情。”當“我”同意在房子的奠基石上打上父親的名字時,“我看見(母親)那笑容就這么一點點地在她臉上綻放開,這滿是皺紋的臉突然透出羞澀的容光”。父親的骨灰要“搬家”的那天,母親卻整天在抹眼淚,誰問她也不說原因,“氣惱的我把她拉到一個角落,帶著怒氣問,怎么這個時候鬧。母親這才像個孩子一樣,邊抽泣邊說:‘我是想到,以后再無法每天去和你父親打招呼了’。”……讀到這樣的文字,直接擊中了我的內(nèi)心。我們在文學作品中看到了太多或纏綿悱惻、或浪漫凄美、或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而《皮囊》中母親的“愛情”似乎太平常了,算是一種“幾乎無事”的愛情。然而,正類似于魯迅所說的“幾乎無事的悲劇”,“然而人們滅亡于英雄的特別的悲劇者少,消磨于極平常的,或者簡直近于沒有事情的悲劇者卻多”[2]。在現(xiàn)實生活中,偉大而驚天動地的愛情畢竟是少數(shù),多的是如母親這樣“幾乎無事”的愛情,生活在中國農(nóng)村土地上千千萬萬的父母,就如同文中的“母親”一樣,拙于表達愛情,不會把愛大膽說出口,但她們會用實際行為默默表達含蓄的愛意。表面上這種愛情“幾乎無事”,平凡得不值一提,然而,蘊含其中的堅貞、專一、執(zhí)著、隱忍、犧牲等質(zhì)素卻散發(fā)出如同鉆石一樣的光芒,支撐著她們的一生,也照亮了被金錢、權(quán)勢等所異化而遠離愛情的現(xiàn)代人的迷惘內(nèi)心。大凡出身于農(nóng)村、擁有類似蔡崇達父母的這類讀者,讀到這個情節(jié),大概都會為之感動落淚的。

這里有親人之間互不點破、心照不宣的相互理解之情:母親偷偷背著家人到菜市場撿人家不要的菜葉,“第二天她把這些菜清洗干凈,去除掉那些爛掉的部分,體面地放置在餐桌上。我們誰也沒有說破,因為我們都知道,自己承受不了說破后的結(jié)果”。這里有父親對兒子的親情之愛:父親在生病的病床上想念我,不停地撫摸我的一張照片,直到照片被撫摸得發(fā)白。這里有子女對病中父親“老小孩”似的“疼愛”:父親到自己生病的后期,對自己的病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絕望,不再假裝堅強,“他甚至脫掉了父親這個身份該具備的樣子,開始會耍賴,會隨意發(fā)脾氣,會像小孩一樣撒嬌”;“父親的形象徹底崩塌了。姐姐和我對他的稱呼,不斷調(diào)整,從‘父親’一路退化到昵稱阿圓,甚至到后來,他與我那剛出生的外甥女并列,外甥女昵稱小粒仔(閩南語叫嬌小、圓潤、可愛),家人都稱呼他為大粒仔”;父親出門,經(jīng)常摔得頭破血流,而我以一家之主的身份,下令他在家里不許亂動,“他聽了,像個小孩一樣,眼眨巴眨巴地看著我,問:‘如果聽話,是否可以買我最喜歡的鹵鴨吃’”。五四之后的新文學,父親一般被視為父權(quán)文化、男權(quán)文化的符碼,父親往往以專制的形象而出現(xiàn),表現(xiàn)出“審父意識”乃至“弒父意識”的主題,父與子的關(guān)系往往是緊張對立的。但在《皮囊》中,這種緊張的父子關(guān)系已經(jīng)不見,溫情、慈愛的父親形象重新回歸,這大概契合注重人倫情感的中國人對父親角色的期待吧。

二、“覺得有神靈挺好的”——終極問題和人生困境的關(guān)注

《皮囊》中有對生命終極問題的拷問?!镀つ摇穼懙搅诵叛觥埣埠退劳?。母親為什么相信神靈?是因為母親認為,“每一種困難,都有神靈可以和你分擔、商量”,“發(fā)覺了世界上有我一個人承擔不了的東西,才覺得有神靈挺好的。”雖然“母親”的信仰具有某種功利性,類似于魯迅所謂的“吃教”[3],但也昭示了信仰對于人的重要性,人終究需要信仰的支撐,唯此才能擺脫靈魂的孤獨無助。正如一位學者在感嘆魯迅沒有上帝陪伴時說:“靈魂的孤零使魯迅在漢語生存語境中獨一無二。魯迅的生命中沒有上帝,沒有源于上帝的土壤、清泉和亮光。仰望夜空,他看不見永恒救贖者愛的天窗敞開,他不能由此蒙恩惠、得憐恤、得隨時的幫助。他敞開自己的靈魂向一個漫漫長夜,孤苦伶仃?!盵4]魯迅的靈魂中沒有上帝,所以他活得孤獨、寒冷,認為“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而“母親”的靈魂中因為有了“神明朋友”的陪伴,雖然生活中苦難重重,但不會輕易被苦難所擊倒,因為“神明朋友”會陪伴她,給她出謀劃策,予她力量。而“我”的那個活到99歲的阿太對死亡的態(tài)度竟然如此的豁達:阿太去世前的最后一句話是給“我”的:“黑狗達不準哭。死不就是腳一蹬的事情嘛,要是誠心想念我,我自然會去看你。因為從此之后,我已經(jīng)沒有皮囊這個包袱,來去多方便?!薄鞍⑻辈皇钦軐W家,“阿太”更不識一字,然而“阿太”的話卻是如此富有哲學意味,一些才高八斗的讀書人也未必如“阿太”那樣看得通透。

《皮囊》同時逼真而殘酷地展示了人生的困境。父親由于中風,左半身偏癱,但他一開始對病情恢復充滿信心,制定了詳細的康復訓練計劃,每天步行不少于8小時,期望通過訓練讓自己的左半身恢復正常。然而,“從夏天堅持到秋天,父親開始察覺,某些該發(fā)生的沒有發(fā)生:左手臂依然習慣性地蜷在胸前,左腿依然只有膝關(guān)節(jié)有掌控感,甚至,讓他恐慌的是,腳指頭一個個失去感覺了。姐姐喜歡在他睡覺的時候,幫他剪指甲,一不小心剪到肉,血流了出來,姐姐嚇得到處找藥布包扎,他依然沒有感覺,沉沉地睡著,只是醒來的時候,看到腳上莫名其妙的紗布,才傻傻地盯著發(fā)呆。我可以看到,挫敗感從那一個個細微的點開始滋長,終于長成一支軍隊,一部分一部分攻陷他。但他假裝不知道,我們也假裝不知道。他已經(jīng)察覺。這種沒被戳破的悲傷,像發(fā)膿的傷口一樣不斷淤積、腫大,慢慢地,控制不住,傷感有時候會噴發(fā)出來”。父親曾經(jīng)對恢復健康是那么有信心,要全力爭回生命尊嚴,對未來充滿希望,而這虛妄的希望也正是支撐父親活下去的動力。但最終,充滿信心的父親逐漸在疾病的面前敗下陣來,之前那么強大威武、無所不能的父親,被疾病不斷羞辱、折磨、摧毀,最后精神世界坍塌,含恨離開這個世界。而這樣的“父親”的經(jīng)歷,不也是我們在自己的生命中已經(jīng)遭遇或即將遭遇的經(jīng)歷嗎?“父親”的心路歷程更具有另外一種隱喻意義:在現(xiàn)實生活中,我們往往為了一個目標而追求而活著,但最后發(fā)現(xiàn)了殘酷的真相:這個目標不過如史鐵生《命如琴弦》中的那個空無一字的藥方,是一個虛妄的目標,而“父親”就為這個虛妄的目標而活著。因為包括“我”在內(nèi)的家人都知道父親的病沒有辦法恢復,都配合著“父親”來演戲??傊?,作者用真誠細膩的筆調(diào),不露聲色地再現(xiàn)父親由希望到絕望的復雜心路歷程,凸現(xiàn)人在疾病面前的渺小、脆弱與無奈,表現(xiàn)生命無常、人需要目標支撐但目標最終指向虛妄的荒誕性。

三、我看見母親向神靈“撒嬌”“耍賴”——獨具特色的地方文化的展現(xiàn)

蔡崇達是從小在泉州一個小鎮(zhèn)上成長起來的正宗閩南人,受到閩南文化的深刻影響,因此,《皮囊》中有不少內(nèi)容描寫了原生態(tài)的閩南文化。對于非閩南地區(qū)的讀者特別是城市讀者來說,具有濃郁地域特色的閩南文化無疑對他們具有吸引力。泉州被稱為“世界宗教博物館”,宗教文化遺產(chǎn)十分豐富,具有多元宗教文化和平共存的特點,普通老百姓都信教,宗教成為他們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皮囊》對此有生動描寫?!痘丶摇芬晃闹姓f:“在我生活的這個小鎮(zhèn),所有人都篤信舉頭三尺有神明,也相信有魂靈,人與鬼神親近地生活著,我們還相信,魂靈有著和現(xiàn)世一樣的屬性,會餓到,也會吃太飽,會太胖,然后也會心情不好,也會悶出病……父親忌日的時候,母親會拿著點燃的沉香,對著案桌上的牌位問:‘今天的鹵鴨好吃吧?’有時候家人會突然聞到他的氣息,母親就會拿著經(jīng)書念幾句,說:‘你啊要多看點經(jīng)書才能去西方極樂世界?!薄段业纳衩髋笥选芬晃闹袑懙?,“從我有記憶開始,老家的各種廟宇,像是母親的某個親戚的家里,有事沒事,母親就到這些親戚家串門”;“她(母親)常常拿著圣杯,和神明抱怨最近遇到的事情,竊竊私語著可能的解決辦法,遇到激動處,對著神龕上不動聲色的神靈哭訴幾下,轉(zhuǎn)過頭又已然安靜地朝我微笑。我還看見她向神靈撒嬌。幾次她詢問神靈的問題,顯然從圣杯里得不到想要的肯定,就在那頑固地堅持著,直到神明依了她的意愿,才燦爛地朝高高在上的神像說了聲謝謝?!?/p>

事實上,“母親”不但會向神明“撒嬌”,還會向神明“耍賴”?!镀つ摇穼懙揭呀?jīng)去世的“父親”返回陽間和親人見面的“找靈”:“找巫人,讓他借身體給過往的靈魂,和陽間人通話,在我們這,叫‘找靈’。在我老家這個地方,伺候神鬼并不是多么特殊的職業(yè),就如同看病的、打魚的、賣菜的……鄉(xiāng)里談?wù)撈鹚麄?,并不會因此加重口吻,如同市集上任何一個店鋪的交易一樣,還會像計較斤兩一般,對比著各個‘巫女’的能力和性價比?!币呀?jīng)去世的父親,在一個巫人的幫忙下,通過“找靈”方式,又“回家”了,“在父親被‘引回’的那幾天,家里竟然有一種喜慶的味道”。母親又通過求神問卜,找到了為父親“請罪”的辦法——“給一個神靈打下手,做義工,幫忙造福鄉(xiāng)里”。這有點類似魯迅《祝福》中祥林嫂的“捐門檻”,于是,母親把父親送到附近的“鎮(zhèn)海宮”。其間,母親經(jīng)常要求我開摩托車載她去看望“父親”,并詢問父親最近的“表現(xiàn)”,擔心父親做得不好,還到神龕前拜了起來:“‘還請神明多擔待啊,我家先生他從來都是笨手笨腳的’,然后似乎就像對著父親一樣小聲地教訓起來:‘你啊,多耐心點,別給神明添麻煩?!笨傊镀つ摇防L聲繪色地描寫了作者家鄉(xiāng)東石小鎮(zhèn)原汁原味、頗具詭異色彩的閩南文化圖景,它的獨特性,堪比馬爾克斯筆下的馬孔多小鎮(zhèn)、莫言筆下的高密鄉(xiāng),這無疑大大增加了作品的吸引力。

四、“肉體不就是拿來用的,又不是拿來伺候的”——明朗向上的精神力量的傳達

《皮囊》盡管寫到貧窮、殘疾、重病、變故、死亡等一系列令人感到悲傷的故事,在情感基調(diào)上表現(xiàn)出憂傷的特征。但如果深入到文本,就會發(fā)現(xiàn),《皮囊》整體基調(diào)雖憂傷但不頹廢,骨子里散發(fā)出一種明朗向上的精神力量。也就是說,《皮囊》雖然以苦難為題材,但卻是以超越困難、尋找與苦難和解、救贖心靈的方式來立意,所以,我們一方面會因它的苦難敘事而悲傷,另一方面也會因為它超越苦難、積極向上的精神向度而獲取力量。在《皮囊》的首篇《皮囊》一文中,母親和我講起阿太的故事,阿太曾經(jīng)把不會游泳、年幼的舅公扔到了海里,讓他學游泳,舅公差一點溺水而死,鄰居看不過去把他從河里救出來,沒想到過幾天阿太又把舅公扔到了河里,所有鄰居都罵阿太沒有良心,然阿太卻冷冷地說:“肉體不就是拿來用的,又不是拿來伺候的”,“如果你整天伺候你這個皮囊,不會有出息的,只有會用肉體的人才能成才”。阿太其實希望我們不要讓皮囊(肉體)過于嬌貴,而通過使用肉體的方式來砥礪人克服困難的意志,正如孟子所說:“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我”直到阿太去世之后才明白阿太的話更有另外一層深刻含義:“我們的生命本來多輕盈,都是被這肉體和各種欲望的污濁給拖住。阿太,我記住了?!怏w是拿來用的,不是拿來伺候的。”《母親的房子》一文中,在父親生病、負擔不起父親醫(yī)療費、交不起“我”的學費、生活陷入極端困頓的狀況下,母親還是執(zhí)意要建房子,一個原因是“母親那永遠說不出口的愛情”。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在母親看來,“人活著就是為了一口氣,這口氣比什么還值得”?!斑@口氣”指的是不甘居人后、永遠要做得比別人好的要強之心、上進之心、傲氣之心。蔡崇達還常常提到一個詞——“看見”,在他看來,“看見”就是“理解”,“我常對朋友說,理解是對他人最大的善舉”。正是因為他擁有了這樣的“善舉”,在作品中,他“看見”了父親、母親和阿太,也“看見”了他的朋友厚樸、文展和阿小。

五、“愿每個城市不被閹割”——對現(xiàn)代化負面因素的批判等其他主題

除了以上主題以外,《皮囊》還不同程度地涉及其他主題?!镀つ摇穼χ袊鐣F(xiàn)代化、城市化過程中一些負面現(xiàn)象進行了批判,如《愿每個城市不被閹割》批判了中國城市建設(shè)改造中“千城一面”的現(xiàn)象,每個城市被無情閹割,失去了城市的獨特個性和韻味,如同一個模子鑄出來的。被閹割的不僅是大中城市,連縣城以下的小鎮(zhèn)也不能幸免:“整個小鎮(zhèn)遍布著工地,它們就像是一個個正在發(fā)膿的傷口,而挖出的紅土,血一般地紅。東邊一條正在修建的公路,像只巨獸,一路吞噬過來,而它挪動過的地方,到處是拆掉了一半的房子,這些房子外面布著木架和防塵網(wǎng),就像包扎的紗布。”“發(fā)膿的傷口”“包扎的紗布”是一種隱喻,中國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誠然以城市化為標志的現(xiàn)代化帶動了中國GDP的高速發(fā)展,但也帶來了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破壞等弊端,作者對此現(xiàn)象不無憂慮,進行批判。蔡崇達對生于斯、長于斯的家鄉(xiāng)晉江東石鎮(zhèn)充滿感情,以致他一遇到事情、脆弱無助的時候,第一反應(yīng)就是回家。家鄉(xiāng)等同于他神圣的精神家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極高,然而他也毫不掩飾對家鄉(xiāng)陰暗面的揭示。在《張美麗》一文中,美麗新潮的女人張美麗自由戀愛,喜歡上一個外地男人,并在婚前發(fā)生性關(guān)系。因此,家族公開聲明與她斷絕關(guān)系;母親罵她“妖孽”,咒罵她,讓她去死;而她最后撞祠堂的墻絕望自殺,死后家里和祠堂都不愿接受她,成為無處安身的“孤魂野鬼”,如同魯迅《祝?!分猩昂退篮蠼圆坏冒矊幍南榱稚?;作者犀利針砭了小鎮(zhèn)的封閉、愚昧和觀念的落后。

六、“有一些文章就像是從自己的骨頭里摳出來的”——超越技巧層面的真誠寫作態(tài)度

從藝術(shù)技巧的層面來說,雖然如李敬澤所言,《皮囊》個別文章有一點生澀的文藝腔,“但當他全神貫注全力以赴時,他不文藝了,他站在這里,艱難地捫心而說”[5]。確實如斯,蔡崇達是在“捫心而說”,他卸下日常冷漠的皮囊,“捧出一顆心”,向他的讀者訴說。他筆下的人和事,混合著他的笑與哭、血和淚,是他最真切的一段生命體驗,他把自己塵封折皺的生命展開來給人看,他把自己封閉的心扉完全敞開來給人看,他的“一些文章就像是從自己的骨頭里摳出來的”,這里似乎沒有什么苦心經(jīng)營的藝術(shù)技巧,或者說,蔡崇達在寫作時,最先考慮的可能不是技巧,而是如何最真實地把他刻骨銘心的生命體驗傳達給讀者,把他的一切真實的“看見”告知于讀者?!镀つ摇飞踔翛]有一種明確的文體意識,如李敬澤所說,“我不能肯定這本書是什么,我甚至不能肯定它是小說還是自傳”[5],是小說、自傳還是散文?也許三者都有?我們無法明確界定。但是,如果我們從《皮囊》中讀到了久違的“感動”,如果《皮囊》中那些關(guān)于情感、疾病、死亡的敘述,能引發(fā)具有相同或不同經(jīng)歷的讀者的內(nèi)心深刻“共鳴”,如果通過閱讀《皮囊》,能照亮自己,“看見”他人,那么,藝術(shù)技巧便不重要了,文體也不重要了,因為它似乎抵達了巴金所謂的“無技巧”的“藝術(shù)的最高境界”。

七、結(jié)語

一般來說,純文學(嚴肅文學)是與工具性、功利性的文學相對,與商業(yè)性、娛樂性的文學相對。它的基本特征是注重作品思想內(nèi)容的嚴肅性,注重表現(xiàn)人和人類最基本的問題,或思考人性,或拷問終極問題,或關(guān)注社會現(xiàn)實;能澡雪心靈,滌蕩情感,感悟生命,砥礪思想,提升境界,影響人的人生觀和世界觀;而在表現(xiàn)形式上則注重藝術(shù)性,注重自律的審美。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皮囊》顯然是一部純文學(嚴肅文學)作品,更是一部卓越的純文學(嚴肅文學)作品,這也是它吸引讀者、一直暢銷不衰的內(nèi)在原因和不二“秘訣”。

《皮囊》作為暢銷書的成功經(jīng)驗對于大眾文化時代背景下暢銷書的生存和發(fā)展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當下的一些暢銷書,為了追求市場效應(yīng),多注重在廣告和營銷上下功夫,包括利用媒體網(wǎng)站做廣告、請?zhí)囟ㄎ幕静邉潬I銷、請名家推薦或?qū)懶蜓?、召開作品研討會、請評論家寫評論“吹捧”等等,但很多暢銷書僅僅紅了一兩年甚至更短時間,就不受關(guān)注,被讀者無情“遺棄”,打入“冷宮”?!跋残聟捙f”的讀者又忙著追求“新歡”,跟隨潮流追捧下一波的暢銷書。在這種狀況下,《皮囊》的成功無疑具有示范借鑒意義。對于暢銷書來說,廣告營銷固然不可缺少,但是,作品本身的質(zhì)量更為重要。唯有在作品的內(nèi)功上下功夫,唯有將作品打造成一流的、具有經(jīng)典內(nèi)涵的作品,才能在市場大潮中立于不敗之地,暢銷不衰,讓讀者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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