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輝
何永誠:男,60歲,講述人的太爺爺,名下有永誠銀號、合順航運公司、釀酒作坊(1860年生人,身材偏廋,眉目清朗,善于思考,長袍馬褂,布鞋,中國商人)
何順:男,30歲,何永誠兒子,講述人的爺爺(1890年生人,身材勻稱,相貌堂堂,頭腦靈活,情緒外露,認準的事情一條道跑到黑)
何順媳婦:女,24歲,講述人的奶奶(1896年生人,貌美賢淑,旗袍,高跟鞋)
莫許:男,50歲,大屋子掌柜(1870年生人,中等身材,為人干練,不卑不亢,長袍馬褂,皮鞋)
旁白(講述人):男(講述時的年齡70歲),何順的孫子(1950年生人)
范劍秋:男,40歲,買辦(1880年生人,細高挑,大長腿,稍駝背,高尖嗓,短胡須,嬉皮笑臉,點頭哈腰,一副奴才相,西裝革履,綽號:范大跑腿)
左掌柜(佐田):男,45歲,日本商人(中國通,身材矮胖,小眼睛,喜愛喝茶。是個兩面人,人前文質(zhì)彬彬,謙和不爭,喜歡穿中山裝;人后兇惡狠毒,穿著日本和服、木屐。表面以中國商人身份作掩護,在營口經(jīng)營一家商號,實際是日本特務,在進行商貿(mào)的同時攪亂中國人的商業(yè)環(huán)境)
藤伙計(藤上):男,35歲,佐田手下,日本浪人(平時不愛說話,身體壯實,一臉橫絲肉,西裝革履,以商號伙計身份為掩護)
警察頭目:男,40歲(1880年生人,瘦小枯干,尖嘴猴腮,兩眼無神,北洋軍閥統(tǒng)治時期警察)
群眾演員若干:伙計 警察 商人 女眷 存錢人 兌錢人 何順兒子
旁白:一百多年前,我家就在這遼河岸邊住,為給我爺爺和奶奶結(jié)婚賀喜助興,我太爺爺拿出了封存多年的自家酒坊純糧釀制的白酒,酒壇口一打開,那種醬香陶醉了在場的所有人,這酒在我家還有一段往事,那就從我爺爺?shù)幕槎Y說起吧……
(人物出場)
(地點:婚禮現(xiàn)場)
(人物:何永誠 何順 何順媳婦 佐田范劍秋警察頭目莫許眾警察參加婚禮人員)
(場景:20世紀20年代初的營口,一場盛大的中國傳統(tǒng)婚禮正在舉行)
(舞臺燈亮)
【婚禮儀式正在進行,身穿中式傳統(tǒng)婚服、披紅戴花的新郎官何順在父親何永誠等眾人的注視下,與一身大紅衣服、頭頂紅蓋頭的新娘子拜堂成親。來賓紛紛夸贊新郎、新娘珠聯(lián)璧合,郎才女貌,對何家的婚禮贊不絕口,頻頻舉杯祝賀,濃烈的酒香四溢。
來祝賀的人群里有個日本商人佐田,他一身中山裝,操一口流利的中國話,文質(zhì)彬彬、溫文爾雅地和眾人打招呼,還不停地用鼻子嗅著酒杯里的白酒,頻頻品味,在場的人絲毫覺察不出有個日本人存在】
【范劍秋滿頭大汗跑進婚禮現(xiàn)場,和遇到的熟人打著招呼,找到佐田】
范劍秋:(低聲耳語)辦妥了,警察前后腳馬上就到。
【佐田裝作若無其事地輕輕點了一下頭,仍然笑容可掬地和眾人攀談、碰杯。
正在來賓品酒祝賀時,突然闖進來一伙警察,婚禮現(xiàn)場的人紛紛避讓,有人躲閃不及被撞倒在地,新郎、新娘大驚失色,新娘緊緊依偎在何順的懷里,婚禮喜慶的氛圍被破壞了,人們都面面相覷,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警察頭目大搖大擺地走到人群前面,用手里的短槍頂了頂帽沿,瞪著眼珠子四處踅摸,佐田用右手從上向下?lián)哿藘上伦约旱淖笠滦?,警察頭目發(fā)現(xiàn)了佐田,佐田不動聲色地整理自己的衣領,頭很自然地輕輕左右搖了搖,警察頭目看了心領神會,故意掃視眾人一圈,沖著走上前來的何永誠一齜牙,一咧嘴,剛要開口說話,何永誠搶先一步】
何永誠:這位老總,不知何故帶著弟兄們來我兒子的婚禮場子,還帶著大槍,看樣子不像是來道賀的呀,難不成是來砸場子的?(何永誠雙手抱拳,面對警察頭目)
警察頭目:(干咳幾聲,清清嗓子,提高了嗓音)在下是奉命行事,請你好好配合,我問你,永誠銀號可是你家的買賣?
何永誠:(原地不動)沒錯。
警察頭目:(轉(zhuǎn)身對身后的眾警察)這就對了,咱們這兒的銀號,叫永誠銀號的就他們一家,弟兄們,這地兒是找對了,看住他們,一個都別放走。
眾警察:(端著大槍齊聲回答)是!
【警察頭目和眾警察端槍虎視眈眈看著眾人,人群一陣騷動】
警察頭目:(后退幾步,眼睛一瞪,用手里的短槍指點著眾人)都別亂動,小心槍走火,你們都乖乖地站在原地別動,我們有情況要調(diào)查。
【人們漸漸安靜下來,都把目光投向何永誠,期待何永誠化解危情】
何永誠:(走到警察頭目面前)既然是來調(diào)查我們永誠銀號的,與他人無干,請放他們走。
【警察頭目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偷瞄了一眼佐田,佐田不動聲色地用手整理自己的衣領,頭又很自然地輕輕左右搖了搖,警察頭目會意】
警察頭目:(大聲)今天就是我親爹在場也得檢查完了再走,不檢查,誰都甭想走。
何永誠:(面帶疑惑與不解)不知老總們要檢查什么?
警察頭目:(面露兇相)剛剛有人到警察局告發(fā)你們永誠銀號藏有來源不明的贓款,此人身上帶有巨額銀票就在這里,我們奉命搜查,抓捕嫌犯,這里的所有人都得檢查,個個都得搜身,沒問題了再走。
【聽到警察要搜身,在場的女人們一陣驚叫,男人們面露激憤之情。何順媳婦聽到要搜身,一把掀起自己頭頂?shù)募t蓋頭,何順接住媳婦扯下的紅蓋頭】
何順媳婦:(用手指著警察頭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無憑無據(jù),無中生有,不但不為民作主,還污蔑好人,欺壓百姓,沒有王法了嗎?
【警察頭目被何順媳婦一頓數(shù)落,臉色極其難看,張口結(jié)舌,無言以對,剛想發(fā)飆,看見漲紅了臉的何永誠頭上青筋突起,拳頭緊攥,警察頭目見狀趕忙又舉起槍對著何永誠】
警察頭目:我可警告你啊,別亂來,否則,這槍子兒可是不長眼睛!后退,往后退!
【何永誠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怒目而視。警察頭目不自覺地向后退了退,槍口有些哆嗦。佐田見狀,走上前來,沖著警察頭目抱拳拱手】
佐田:(一口流利的中國話)老總,老總,先把槍放下,咱們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警察頭目:沒什么好說的,都得檢查,你也得檢查。
佐田:可以,可以,那老總就先來檢查我吧。(佐田抬起胳膊等待警察搜身)
何永誠:(作阻攔狀)左掌柜,你來參加我兒婚禮,還讓你和大家受此不尊,真是的,唉,豈有此理!
佐田:我看今天這架勢,不檢查是不行了,那就從我開始,來吧。
何永誠:可是,這還有女眷呢,如果讓他們給搜了身,這好說不好聽啊,再說了,也不能這么做呀!(憤怒里帶著無奈)
佐田:可也是,確實有失體統(tǒng)。(故作恍然大悟狀,轉(zhuǎn)身對警察頭目)我說老總,你看這樣吧,在場的老爺們你們搜就搜吧,至于這些女眷,是不是就高抬貴手,別搜身了。
警察頭目:(強橫)不行,都得搜,不然,兄弟回去不好交差。
何永誠:這里來的都是我家的親朋好友,他們都是可信的人,不可能做你說的那種事,我用人格打保票,這里不會有你要找的人,等過后到我的銀號里去查,如果真有你說的事情,我甘愿受罰,今天先通融通融,行不行?
警察頭目:不行,這事兒我說了算,說現(xiàn)在查就得現(xiàn)在查,弟兄們,給我搜身。
眾警察:是!(齊聲回答)
【憤怒到了極點的何永誠正要發(fā)作,被佐田用肥胖的身體擋住。佐田從自己衣兜里拿出一張銀票塞到警察頭目手里,用眼神示意警察頭目見好就收】
佐田:老總,這張銀票是不是你們要找的?
警察頭目:(不屑狀)這點兒錢,不是。
佐田:既然這樣,我就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吧?
【警察頭目上下左右仔細瞅了瞅佐田,圍著佐田轉(zhuǎn)了一圈】
警察頭目:被告發(fā)的人跟你長得不一樣,你不是!
佐田:那就看在這張銀票和大家都在這街上打交道的份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女眷就算了吧,這點兒小意思,給弟兄們買包茶喝,請笑納。
【一臉不屑的警察頭目裝模作樣地看了看佐田,又瞅瞅何永誠,用手撓撓頭,假意思考】
警察頭目:(皮笑肉不笑)好吧,這位老板很明事理,??!我就給他個面子,看你們這些女人也不像要找的人,行了,女的就不搜身了,但,男的必須搜,一個都不能落下。
【何永誠還想說什么,被佐田攔住。警察把在場的男人挨個搜身,一無所獲。何永誠正要討說法,又被佐田攔住?!?/p>
警察頭目:(盛氣凌人)雖然贓物沒搜到,但也不能就這么完了,來人,把何家的鋪面都貼上封條!
眾警察:是?。R聲回答)
警察頭目:想著點兒,別把他家那個酒坊落下了,那可是個能藏東西的地兒,都給我貼上!
眾警察:是!走,貼去。(警察離開)
(舞臺燈滅)
旁白:我爺爺?shù)幕槎Y經(jīng)過這番攪鬧,喜慶氣氛被破壞,我太爺爺?shù)挠勒\銀號被警局以窩贓為由查封,我們家的合順船行、何家酒坊也被迫停業(yè)。連氣帶急,我太爺爺病倒了。而日本人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還在繼續(xù)……
(地點:商號)
(人物:佐田 藤上 范劍秋)
(場景:佐田經(jīng)營商鋪的柜臺和密室)
(舞臺燈亮)
【佐田穿著日本和服,腳踩木屐,藤上西裝革履,佐田手端茶杯,站在柜臺前,柜臺上放著一堆禮品】
范劍秋:(探頭探腦走進來)佐田先生,啊,藤上先生也在,佐田先生您今天看起來很有興致。
佐田:你來得正好,來看看這些收獲。
【范劍秋胸有成竹地走到柜臺前】
范劍秋:(看了看柜臺上的物品)都在意料之中。
佐田:(面帶狐疑)哦,你知道何家會這么做?
范劍秋:我們中國人這叫禮尚往來,尤其是講究的人家,這叫好(hao四聲)面兒。
佐田:嗯,那個新郎官何順來過了,這些都是他送的,是知恩圖報嗎?
范劍秋:對對對,佐田先生這次對何家是有恩的,不然的話,他們何家真就得顏面掃地了,誰還能愿意和他家做生意。
佐田:這都是你的功勞。
范劍秋:(得意洋洋)把何家算計了,還收了他的禮,得了他的錢,他還得感謝,還讓他何家丟了面子,佐田先生,我獻的計……
【佐田對范劍秋一笑,拍著范劍秋的肩頭,顯出高興】
佐田:(伸出大拇指)高,實在是高!你去警局辦事的效率更高,警察比你都慢了一步,你不愧是范大跑腿,腿腳是真快。
范劍秋:佐田先生,您夸獎,為您效勞,在所不辭。(一臉媚笑)
【佐田坐在椅子上悠閑地喝著茶,藤上站在佐田身邊,范劍秋陪著笑臉】
范劍秋:佐田先生,看來,第一步計劃已經(jīng)成功。
佐田:是的,可以這樣認為,不過,還要加把勁兒,趁何家忙亂的時候,再推他們一把。
范劍秋:落井下石?
佐田:不能這么講,落井下石在你們中國可不是什么好詞兒,我們是在挽救,讓營口碼頭不至于蕭條。
【桌上電話鈴聲響起,鈴……藤上拿起電話接聽】
藤上:喂……嗯。(把電話遞向佐田)閣下,您的電話。
佐田:嗯。
【佐田起身接過藤上遞過來的電話】
佐田:喂,我是,嗯、嗯,很好。
【佐田撂下電話,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
佐田:我們的計劃又往前進了一步。
范劍秋:(討好語氣)石頭落哪兒了?
佐田:什么意思?還是落井下石嗎?
范劍秋: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您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下一塊石頭該砸誰了。
佐田:我們不用石頭砸,我們用誠意去談。
范劍秋:對、對,誠意,用誠意去談。
佐田:剛才電話里說,我的代表已經(jīng)談下來幾個碼頭,但是,最關(guān)鍵的何家碼頭還沒有談下來,何家碼頭在中間,不談下來,和那幾個碼頭不能連成一片,達不到我們的預期效果,你去一趟何家,把他的碼頭想辦法盤過來。
范劍秋:按您吩咐,我上次去找何永誠談合作造酒,他可是沒同意,我還去,這合適嗎?
佐田:合適,非常合適,你是最佳人選。上次,何家風平浪靜,他當然不會把賺錢的買賣拿出來合作的。
范劍秋:要說在營口做酒,還真是非何家莫屬,在關(guān)東都有名。
佐田:(疑惑)為什么?
范劍秋:他家是祖?zhèn)鞯闹凭品?,別人沒有。
佐田:你是說,何家的酒好,關(guān)鍵是有祖?zhèn)鞯淖鼍泼卦E?
范劍秋:那當然了,就是因為他家有那個秘不外傳的配方,做出來的酒才獨有一種綿甜爽凈的口感和濃郁醬香的味道,人們都愛喝,錢可是讓他家掙遠去了。
佐田:何家的酒的確非常好喝,很誘人,我已品嘗過多次,藤上君,你覺得呢?
藤上:非常好喝,比我們的清酒更有味道,這里的中國人都在喝。
佐田:哦,藤上君也這么認為。
藤上:(轉(zhuǎn)向范劍秋)范先生,這個酒不可仿制嗎?
范劍秋:外人對配方不得而知,仿制不了,我們中國人可講究配方了,尤其是祖?zhèn)鞯?,老珍貴了,誰有,都看得死死的,跟他們自己的命一樣,厲害點兒說,甚至比他們的命都重要。
藤上:比命都重要?
范劍秋:嗯,比命重要。
佐田:越是這樣,我就越是要得到這個神秘的配方。
范劍秋:佐田先生,我這回再去,和他談啥???
佐田:這次和上次完全不一樣了,按照我們的計劃,現(xiàn)在何家的永誠銀號已經(jīng)被封,他家的碼頭也停止裝卸貨物了,時間一長,何家周轉(zhuǎn)資金就會困難,在他缺錢之際,我們出大價碼接手他的碼頭,不怕他何家不動心。已經(jīng)給你創(chuàng)造了這么好的談判條件,你還能談不成嗎?這錢是何家剛剛送來的,你拿著,算是給你這次去警局告發(fā)何家窩贓、攪亂何家婚禮的獎賞。
范劍秋:(點頭哈腰)謝謝佐田先生,我一定盡力去談。
佐田:我這個買家你一定要保密,不要說出去,不然的話,后果你的明白?
范劍秋:明白,明白,對您接手碼頭這事兒,我保證一定守口如瓶。
佐田:非常好,祝你成功。
【范劍秋面帶感激、小心翼翼地接過錢,佐田拿起茶杯在范劍秋眼前舉了舉,范劍秋知趣地哈腰退出(下)。看范劍秋離開,佐田示意藤上把門關(guān)好,二人進到密室里,一個日式桌上放著何家酒坊的酒壇子,佐田一臉貪婪的樣子,仔細端詳酒壇子,又湊到酒壇子上用鼻子長時間聞著,藤上站在一旁看著佐田,佐田回身坐到桌子旁,讓藤上也坐下】
佐田:多么好的酒啊,真是讓我不能釋懷,若是能讓這酒歸了我們,將是一件多么自豪的事情。
藤上:閣下,我也深有同感。
佐田:藤上君,我們來到這里也好多年了,除了給我們國內(nèi)運送糧食、大豆,做些貿(mào)易,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都沒做,我深感慚愧。
藤上:佐田閣下,這都怪不得您,我們的銀行、洋行、郵便局、油坊在營口這里把他們該做的和不該做的都做了,還有“新市街”那邊也搞得很熱鬧,確實搶了很大的風頭,弄得我們好像無所事事一樣。
佐田:是的,正因為這樣,我們才要搞點兒大事,不然,顯示不到我們的存在。但是,遺憾的是,我們不能暴露真實身份,這條街上全是中國人的商鋪,一旦讓他們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有些需要我們做的事情就難做了。
藤上:可是,我們就這樣隱忍?
佐田:不,我們的隱忍是暫時的,總有一天,會讓這里的中國人知道我們的身份,我現(xiàn)在要做一件對我們更有意義的事情。
藤上:請閣下明示,我定當誓死效命!
佐田:很好,你已經(jīng)在做了。
藤上:藤上愚鈍,請明示。
佐田:你前些天暗中去何家酒坊觀察,就是配合我做的事情的。
藤上:何家酒坊很難進入,我也只是看到一些表面的情況。
佐田:何家酒坊是應該仔細觀察,但更重要的還是他們做酒的秘方。
藤上:就是剛才范先生說的那個外人不得而知的東西?
佐田:就是那個東西。為了何家這個酒的配方,我多次嘗試和他們接觸,但都無功而返,何永誠這個人很難對付。
藤上:這個東西很重要嗎?
佐田:如果何家做酒的配方屬于我們了,那就可以把何家擠出這個市場,我們就可以占領營口甚至關(guān)東的市場,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有功勞了。
藤上:藤上一定效命,請閣下您吩咐吧。
佐田:等范談下來何家碼頭,好戲就開始了。
藤上:如果他談不下來何家碼頭,藤上愿意去把何家做酒的配方想辦法拿來,如若不行,我就算殺了他們?nèi)?,也要把配方拿到手,交給閣下。
佐田:不,我們現(xiàn)在在這里要深藏不露,和中國人還得和和氣氣打交道,不能引起他們對我們的疑慮,明白嗎?
藤上:是。
(舞臺燈滅)
旁白:我太爺爺一病不起,還不忘讓我爺爺去感謝佐田那天在婚禮上幫著解圍的事情,佐田收下了我爺爺送去的銀票和禮品,可我爺爺不知道,陰險狡詐的佐田早已挖好陷阱等待著……
(地點:何家)
(人物:何順媳婦 何順 何永誠 酒坊伙計 范劍秋 莫許)
(場景:何家屋里屋外)
(舞臺燈亮)
【何順媳婦焦慮不安地在屋里來回走動……何順走進屋里,何順媳婦急忙迎上去】
何順媳婦:咋樣了,左掌柜收了嗎?
何順:我好說歹說,他才收下,我去跟爹說一聲。
何順媳婦:爹剛睡著,別去打擾他了。
【何家酒坊伙計急忙跑進來,見到何順】
酒坊伙計:少東家,好多人都來買咱的酒,可就是不讓賣,啥時候是個頭???
何順媳婦:(十分氣憤)太不講道理了!
酒坊伙計:是呀,少東家,可不能再這樣硬挺著了,這得耽誤咱們多少事兒啊。
何順媳婦:不行,我得討個說法去,這事不能就這樣沒完沒了下去。
何順:(生氣)你去找啥?你知道找誰?弄不好再把你牽連了,我咋辦?我們何家這都夠丟人的了,你就別在那瞎摻和了行不行?!
何順媳婦:我咋瞎摻和了,我不就是說說嘛,又沒真去。
何順:你們老娘們就是頭發(fā)長、見識短,這明擺著是有人使壞,他們在暗處,我們在明處,你都不知道是誰,怎么找?
【何永誠手拄拐杖走過來,何順看見忙迎上去攙扶】
何順:爹,醒了?是不是我們把您吵醒了?
【何永誠走到太師椅前,慢慢坐下,何順站在何永誠面前】
何順:爹,您讓我去辦的事情辦妥了,左掌柜都收了。
何永誠:(有氣無力)嗯。
【何永誠斜靠在太師椅上一動不動,何順擺手示意酒坊伙計下去】
何順媳婦:我去做晚飯了。(下)
何順:爹,我就奇了怪了,咱家明明沒干警察說的事兒,可他們?yōu)樯镀谖掖笙驳娜兆觼頁v亂呢?
何永誠:我也在合計這個事兒呢嗎,也是想不明白。
【停了好久,何永誠從嘴里吐出一句話】
何永誠:咱家在這遼河邊上待了三輩人了!(停了停,又一字一頓地)全是憑良心活著,沒招惹過誰!
何順:爹,打我記事兒起,也就是從我爺爺那會兒,咱們從未做過昧良心的事情,就說咱家的酒坊吧,從來沒人喝出過毛病,現(xiàn)在是越來越受歡迎,外地客人大老遠的都來買,用船往回運。
何永誠:(慢慢把兩只眼睛睜開一條縫)越是受歡迎越要往好里做,這是咱們的本分。人家拿錢來買咱的東西,是捧咱場,給咱送錢來呀,要對得起這份良心,信譽可是個天大的事兒啊,馬虎不得,你也要記住了,咱們遼河人家從不做昧良心的事情。
何順:這事兒是頭一次發(fā)生。
何永誠:那就讓它成為最后一次吧。
【何家父子正說著話,酒坊伙計走進來】
酒坊伙計:東家,有客人來。
何順:誰呀?
范劍秋:(上,手里拎著禮物)是我呀!
何順:是范大跑腿啊,什么風把您吹來了,快請坐。
【酒坊伙計接過范劍秋帶來的禮物(下),范劍秋坐下】
范劍秋:(顯出關(guān)心的樣子)沒啥風吹,聽說何老爺病了,我特意來的,咋樣,好點兒了沒有?
【何永誠微微點點頭】
范劍秋:您這一病,感覺咱們這兒是群龍無首,碼頭混亂,您得出面主持局面。
何永誠:你看我現(xiàn)在這樣,再說我家碼頭也沒貨裝卸了,哪還有什么局面要主持,不提了。
范劍秋:說得也是,那可咋辦呀?不能老這么閑著啊。
何永誠:我現(xiàn)在也沒啥辦法,只得等警察局的調(diào)查結(jié)果了。
范劍秋:那得等到啥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何永誠:那也得等,別無他法。
范劍秋:其實辦法嘛,倒是有一個。
【耳聽范劍秋說話,何永誠不再搭腔,何順面露渴望】
何順:你有辦法?也是,整天和洋人在一塊兒打褳褳(lian一聲,營口方言,總在一起),見多識廣的。
【范劍秋發(fā)現(xiàn)何順有興趣,心里暗喜】
范劍秋:我還真有個辦法,不知當說不當說,要不我說說看?
【何永誠閉目不語,何順點點頭,范劍秋稍作停頓,接著自己的話茬兒繼續(xù)說】
范劍秋:(向何永誠的方向欠欠身,聲音壓低)不如趁著您現(xiàn)在身體有恙,就說力不從心,把碼頭兌出去得了。
【何永誠依然沉默不語,何順為消除尷尬場面,對何永誠說】
何順:爹,您進屋歇歇吧。(何順扶何永誠進屋又返回,范劍秋瞅著回來的何順)
范劍秋:何少爺,我看你爹病得可不輕啊,這都不太愛說話了。
何順:誰說不是,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結(jié)婚,我家也不至于這樣。
范劍秋:唉,你不用這樣自責,老話兒怎么說來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何順:可我總覺得是我做得不好。
范劍秋:那你麻溜兒地用我剛才跟你爹說的辦法。
何順:把我家的碼頭賣了?
范劍秋:這是最管用的招。
何順:(無奈)不見起,啥招兒都不好使,不管用,營口有名的大夫都請遍了,我爹的病也沒見好轉(zhuǎn)。
范劍秋:咱倆說岔了,我說的不是請大夫看病,是應該讓你爹省省心,他需要靜心,現(xiàn)在把碼頭出兌還趕趟兒,你聽我叨咕叨咕,是不是這么個事兒啊。這不你爹病了嗎,就說生意照顧不過來,你分身乏術(shù),把你家碼頭轉(zhuǎn)讓,你還能騰出空閑多照顧照顧你爹,你不但有錢了,還能落得個大孝子的名聲,你爹少操心了,靜養(yǎng)一養(yǎng),保不齊病就好了,一舉多得,你看這多好。
何順:就這個招?。?/p>
范劍秋:是呀,多好!
何順:不好,就是我想這么做,我爹也不會同意的。
范劍秋:你想這么做就行了,要我說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老話說得好,三十而立,你現(xiàn)在應該主事了,給你爹分擔分擔家里的大事小情,也讓你爹看看你是能做大事的人,以后也在這條街上揚名立萬,不能讓人小瞧了,我給你牽線聯(lián)系,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保管讓你滿意。
何順:你有關(guān)系?
范劍秋:這嗑兒讓你嘮的,何少爺,您可別忘了,咱是干嗎的,不就是憑著消息靈通掙點兒零花錢嘛,牽線搭橋是我最拿手的,哈哈,你看我這身板兒,就是那種吃肥了、走瘦了型的。
何順:好吧,恭候佳音。
范劍秋:好,等我的消息。
【范劍秋說完,離開永誠銀號。何順媳婦走過來】
何順媳婦:當家的,那個范劍秋又來了?
何順:嗯,剛走。
何順媳婦:他剛才的話我可都聽到了。
何順:在背后偷聽別人說話可不是好習慣。
何順媳婦:啥偷聽啊,我剛好趕上了,不過呢,這個人給人的印象不太好,整天圍著洋人轉(zhuǎn),像一只蒼蠅,不咬人膈應人。
何順:行了,別背后講究人,聽他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差不了。
何順媳婦:我可提醒你,人嘴兩層皮,這個人的話不可全信,一卡巴眼一個道,心眼太多,你不說他以前來和咱爹談合作做酒嘛,三番五次地來,我怕他憋著啥壞道。
何順:我爹把祖?zhèn)髯鼍频呐浞娇吹每删o了,連我都不讓看,他們能看到?這個范大跑腿無非就是為了賺個仨瓜倆棗的,你別把人往壞處了想,你咋知道他憋著壞呢?
何順媳婦:憑我的直覺。
何順:直覺,啥直覺,直覺也不一定準成,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別說這些了,說點兒和你有關(guān)的,對咱家重要的事吧,你現(xiàn)在是何家媳婦,傳宗接代要緊,其他的事情就別跟著操心了。
【夫妻二人說著走出屋子。何永誠拄著拐棍走到太師椅前坐下,大屋子掌柜莫許來看望何永誠,兩人各自坐在太師椅上】
莫許:何老爺,您好點兒了嗎?
何永誠:莫掌柜,我感覺沒咋好,渾身沒勁兒,喘氣還費勁。
莫許:這事情都發(fā)生了,您也就別多想了,安心養(yǎng)病吧。
何永誠:這些日子,碼頭有啥變化嗎?
莫許:等您病好了再說。
何永誠:不要緊,你現(xiàn)在就跟我說說。
莫許:您家碼頭兩邊的碼頭出兌了。
何永誠:兌給了什么人?
莫許:接手人很神秘,始終沒有露面,聽說是有人代辦的。
何永誠:有人代辦?奇怪了,都接手了,買主還不露面,不像是咱們碼頭上的人做事的方式啊!
莫許:說的是啊,真挺奇怪的。
何永誠:還有一個事情。
莫許:啥事兒?
何永誠:你來之前,范劍秋來看我,說是關(guān)心我的病情,他也說有人要接手我們何家碼頭。
莫許:范劍秋來跟您說這話,我猜,接手碼頭這事兒八成跟洋人有關(guān)。
何永誠:咱這兒洋人多了去了,哪國的都有,會是誰呢?
莫許:我打聽打聽,有消息了再來告訴您。
何永誠:好吧。
莫許:您保重身體,這天兒不早了,我回去了。
何永誠:慢走。(莫許離開)
(舞臺燈滅)
旁白:聽了莫許的話,我太爺爺有種不祥的預感,可又力不從心而更加焦急。接兌碼頭的神秘人做事非常隱秘,莫許什么情況都打聽不到。范劍秋的一番搖唇鼓舌,我爺爺禁不住高價誘惑,瞞著我太爺爺將何家碼頭出兌,佐田得手了。不久,永誠銀號解封,禍事也就來了……
(地點:永誠銀號)
(人物:何順 莫許 銀號伙計 存錢人 酒坊伙計 眾兌錢人 警察頭目 眾警察)
(場景:何順在銀號里算賬)
(舞臺燈亮)
【何家永誠銀號被警察局解封,何順高興地在銀號里忙活著,大屋子掌柜莫許走進銀號】
莫許:少東家,聽說你這銀號又能開門了,我來存銀兩。
何順:是莫掌柜,歡迎,歡迎,您請坐,喝茶?;镉?,寫賬。
銀號伙計:好的。(伙計答應一聲去寫賬)
莫許:少東家,不客氣,你別忙活了,茶我就不喝了,何老爺?shù)牟∏檎恿耍?/p>
何順:知道銀號又能照常開板了,高興著呢,精神頭好多了。
莫許:那好啊,警察局給了什么說法沒有?
何順:查無實據(jù)。
莫許:就這個說法?
何順:嗯,昨個兒讓我到警察局里就這么和我說的,他們還告訴我,這是省里來人經(jīng)過調(diào)查的結(jié)論。
莫許:真是莫須有!不管咋樣,能開板就好,好了,你照顧生意吧,存的錢辦好了,我走了。
何順:莫掌柜,慢走。
【何順將莫許送到銀號大門外,看著莫許走遠。剛一回身,走過來三個人,其中一個人走到何順面前】
存錢人:這是何家永誠銀號嗎?
何順:是呀,您有什么事兒?
存錢人:我找何家少東家。
何順:我就是。
存錢人:我是來存銀子的。
何順:歡迎,請進。
【來人將一張大面額銀票存到何家永誠銀號,何順感到很詫異】
何順:(好奇)一下子存這么多錢,請問您何處高就?
存錢人:(微微一笑)實不相瞞,我這筆錢是官府的稅銀,上頭特別指定要存到你們何家永誠銀號。
何順:我家從未和官府上有來往,我咋感覺像是在做夢。
存錢人:那你拍拍自己的臉,看看是不是做夢。
何順:(下意識地拍了拍自己的腮幫子)有感覺,不是在做夢,是真的。
存錢人:(哈哈)是真的,千真萬確,不過,你可得給保管好了,不能有差錯,不然的話,你可擔不起這么大的責。
何順:好的,我明白。
存錢人:你明白就好,真是走運吶,結(jié)識了大人物。
何順: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存錢人:裝,一看你就是在裝,我什么都知道,你不用瞞我。
何順:我沒瞞您什么??!
存錢人:前陣子,您家的船在海上是不是救起了一些落水的人?
何順:是有這么回事。
存錢人:這就對了嘛,被救的人里頭有省里大人物的至親,這件事在我們那里是公開的秘密,所以,你才有機會替官府保管稅銀,包括你這銀號能開門營業(yè),都是有人替你說話,好了,不說了,手續(xù)辦好了,我該走了,再會。(存錢人說著一揮手,三個人走出了永誠銀號,何順送至銀號門口)
【何順和銀號伙計在永誠銀號里忙著,有人進入到銀號辦業(yè)務】
旁白:我爺爺如夢初醒般地回過神來,第六感告訴他是遇到了貴人相助才使銀號得以營業(yè),永誠銀號恢復了以往的正常狀態(tài)。
酒坊伙計:(跑上來)少東家、少東家,出事了,咱家的酒、碼頭,船,不行了。
何順:(放下手里的賬本,抬頭看酒坊伙計)你喊啥,我差點兒把賬都記錯了,咋回事兒,慌慌張張的,別卡(營口方言,摔跟頭)了。
酒坊伙計:(喘氣)出大事兒啦,少東家,你快拿個主意吧,這可咋整。
何順:到現(xiàn)在我也沒聽出個子午卯酉來,說了一大堆,到底出啥事兒了?
酒坊伙計:咱們酒坊的酒在碼頭上不給裝船外運了。
何順:咋的了,剛才那工勁兒(營口方言,那會兒)我還記了好幾筆賣酒的賬呢,你咋進來就說酒撂在碼頭運不出去了呢?
酒坊伙計:本來今天趕遼河十五的大潮裝船,可酒到了碼頭上就被大把頭給攔住了,說現(xiàn)在開始不給裝船運酒了。
何順:不給裝船運酒,咋的,差他們錢?
酒坊伙計:不是差錢,我這不押著裝酒的馬車到了碼頭嘛,說是為了防火讓把酒原樣運回去。
何順:這酒要是不能按時運到,咱們就得賠償買家損失,還影響了咱的信譽,這哪行,你沒和他們說點兒好話求求人家?
酒坊伙計:少東家,我就差下跪了,說什么都不行,就是不給裝船。
【銀號門外突然一陣大亂,一群人闖進銀號】
眾兌錢人:我要兌現(xiàn)銀,給我兌銀子。這是銀票,把錢給我……
【何順和銀號及酒坊伙計阻攔不住瘋狂的人群,人們手里舉著銀票要兌現(xiàn)銀,場面極其混亂,莫許從外面進來,幫著何順和伙計護著銀號柜臺,勸解眾人。這時,一隊警察走進銀號,也阻擋不住擁擠的人群,警察頭目朝天開了一槍,“啪”的一聲槍響,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警察頭目:都給我消停點兒,鬧哄哄的像什么話!
兌錢人甲:老總,這不能怪我們啊,我們就是來取走自己的錢,又不偷又不搶的,不犯法吧?
兌錢人乙:是呀,老總,俺們的錢在他們何家銀號里,俺們不存了,要取走。
兌錢人丙:取晚了,就取不著了,我們能不急嗎,大伙說,是不是呀?
兌錢眾人:是,快點兒給我們錢,我們要取錢!
警察頭目:都別嚷嚷了,我現(xiàn)在奉命維護這里秩序,你們先散了,等候布告通知。
眾警察:都散了吧,走吧,都散了吧。
【在警察的逼迫下,眾人不情愿地離開永誠銀號,何順走到警察頭目面前拱手抱拳】
何順:老總,感謝前來維持秩序,給我們解了圍。
警察頭目:呵呵,少東家,咱們有緣啊,又相見了。
何順:請老總歇息,我讓伙計給各位倒茶喝,還有,我給老總們準備了茶水錢。
警察頭目:倒茶就不必了,茶水錢也免了,你這銀號不能再營業(yè)了。
何順:為啥?
警察頭目:還問為啥,為啥你不清楚嗎?
何順:老總請明說。
警察頭目: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少跟我裝糊涂,前些日子有人在你這里存了一筆大的款項,你不會不記得了吧?
何順:那次不是查無實據(jù)嘛,您帶人也搜了,沒有的事兒。
警察頭目:少在我面前打馬虎眼,我說的不是你結(jié)婚那次。
何順:不是我結(jié)婚那次,那是哪次呀?
警察頭目:你婚事以后,有三個人來你這里存了一大筆錢,有沒有這事兒?
何順:哦,我想起來了,有,有這事,還多虧他們幫襯,我想起來了。
警察頭目:想起來就好,現(xiàn)在,你把這筆錢準備好,要現(xiàn)銀,一會兒人家就來取。
(舞臺燈滅)
旁白:佐田控制了碼頭運輸,何家酒坊的酒外運航路被斷,資金不能回籠,又趕上營口爆發(fā)金融風暴,銀號遭到擠兌,導致資金鏈斷裂,永誠銀號倒閉。我太爺爺?shù)弥虑樵螅∏榧又?,不治身亡。我爺爺和奶奶因破產(chǎn)被趕出了家門……
(地點:大街 大屋子)
(人物:何順 何順媳婦 佐田 藤上范劍秋 莫許 何順兒子 伙計)
(場景:營口街路,大屋子商號)
(舞臺燈亮)
【何順攙著因懷孕而步履艱難的媳婦走在大街上,被佐田和藤上攔住去路】
佐田:(假惺惺)何少爺,咋弄成這樣了?
何順:(茫然)哦,是左掌柜,我這是點兒背。
佐田:今后有何考慮呀?
何順:我現(xiàn)在一貧如洗,還能有什么考慮。
佐田:就不想點兒轍?也好東山再起呀!
何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吶,我沒了進賬,什么都沒了,拿什么做資本東山再起?
佐田:干嗎說得那么悲觀,仔細想想,應該有轍。
何順:我不明白左掌柜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佐田:沒別的意思,如果何少爺想不到辦法,我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就是不知道何少爺你樂不樂意做。
【何順媳婦挺著孕肚拉了一下何順的衣襟】
何順媳婦:別聽他在這里胡咧咧,我們現(xiàn)在誰都不信,咱走。
佐田:等等,(藤上伸手攔住何順夫妻去路)何少爺,你現(xiàn)在只要答應用你們何家釀酒的配方作交換就行。
何順:左掌柜,這么說,是你在背后操縱了這一切?這一溜十三招,都是為了我家的酒方。
佐田:(哈哈~)明白人,是我,實不相瞞,你家的酒坊我也拿到手了,我現(xiàn)在來是給你指出一條生路的,只要你拿出配方給我,你將不會無家可歸,怎么樣,這個買賣劃算吧?
何順:我沒有你說的什么釀酒配方。
佐田:真的不想拿出來交換嗎?
何順:沒有就是沒有。
【藤上怒氣沖沖地要去扭打何順,被佐田攔住】
佐田:好吧,那就等著住露天地吧。(哈哈,佐田陰森的笑聲回蕩……佐田和藤上離開)
范劍秋:(走過來伸手阻攔何順夫妻)哎呦,這不是那何家少……哦,對了,現(xiàn)在破產(chǎn)了,不能叫你少爺、少東家了,喂,老何家那誰,你的老婆看著快是要生了吧,我說你咋就這么犟呢,別一條道走到黑,男子漢大丈夫就得能屈能伸,你就是不為自己考慮,也總得考慮考慮你的老婆孩子吧,如果換作是我,什么條件都答應。
何順媳婦:胡說八道,你可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范劍秋:這話怎么說的,我們可都是一番好意,全都是替你們著想。
何順:替我們著想,說得可真好聽,我們何家走到今天這步,全都是拜你們所賜,你們都是一道號的。
范劍秋:這怨不得別人,路是你自己走的,不過呢,都是街里街坊的,哪能看著你們住露天地,還有這么一位漂亮媳婦跟著,真叫人不忍心呢。
何順:別貓哭耗子假慈悲,這一切都是被你害的,我現(xiàn)在才明白,你們合起伙來調(diào)理(營口方言,耍弄)我,都怪我上了你們的當。
范劍秋:慢著,姓何的,話可別說得這么難聽,誰合起伙來調(diào)理你了,咱一碼歸一碼,我給你出的主意,你賺到錢沒?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能力不行。不過呢,我也不能眼看著你和你老婆睡在大街上、喝西北風,是不是?誰讓我有惻隱之心呢,如果你能答應我的條件,我給你一筆安家費,怎么樣?
何順:你還能有什么好條件,不聽。
范劍秋:剛才你和左掌柜的話我也聽明白了。
何順:聽明白就好,讓開,別擋道。
范劍秋:別介,等等,等我把話說完。我說,你也是夠狠,把那么多的好酒都砸了,多可惜。
何順媳婦:是我讓砸的,何家酒坊的酒不能被別有用心的人糟踐了,那是何家?guī)纵吶说男难?/p>
范劍秋:可惜了了,那可都是錢啊,還有,好端端的酒坊你們干嗎也給毀了,那么多年的大酒海都砸,白瞎了,少賣了多少錢。
何順媳婦:你就知道錢,拿錢當祖宗供著,我們何家的酒可以沒有,但我們何家的信譽不能丟!
何順:聽明白了吧,躲開!媳婦,咱們走。
范劍秋:你先別急著走,聽我把話說完,我呀還真不是來幫著他們找你要酒方的,那種事兒和我不相干,我才不管是你何家的酒還是什么人的酒,今兒個我也不瞞你,實話和你說了吧,我這輩子不能有后了,你老婆生下的孩子要是隨了我的姓,我說話算話,給你一筆安家費,怎么樣?
何順:呸?。ㄊ箘胚朔秳η镆豢?,頭也不回,扶著挺著孕肚的媳婦走開)
【莫許迎著何順夫妻走來】
莫許:少東家,快跟我回家吧。
何順:莫掌柜,我沒聽錯吧,您是讓我們回家,我們家都沒了,回哪里的家?。?/p>
莫許:(流淚,難過)少爺,老爺在世的時候,讓我經(jīng)營大屋子,現(xiàn)在我把它交給你,大屋子就是你的家,我也算對老爺?shù)脑谔熘`有個交代。何老爺,我沒有辜負你?。。ㄑ雒鏇_天伸出雙臂)
旁白:我爺爺跑到我太爺爺墳前,跪地自責。后來我父親的出生給我爺爺帶來希望和鼓舞,在莫許輔助下,大屋子生意興隆。為了打壓營口航運,佐田自導自演碼頭失火,并讓知道真相的范劍秋不知所蹤,再把狼藉一片的碼頭出讓,我爺爺收回了自家碼頭,又開辦了合順航運公司,生意重回正軌……
【大屋子里,莫許準備告老還鄉(xiāng)】
莫許:少爺,看你現(xiàn)在把大屋子、船行、銀號打理得井井有條,我放心了。
何順:全都仰仗您老的扶持,不然的話,我也做不到今天,我打算把大屋子還交給您掌管。
莫許:少爺言重了,我現(xiàn)在是一個老朽了,也幫不上你什么,就此與少爺和你全家告別,我要去頤養(yǎng)天年啦。
何順媳婦:(流淚,急切)莫掌柜,您不能走,這個家還需要你。
【何順兒子拽著莫許衣角】
何順兒子:爺爺不能走,爺爺不能走,我還要和爺爺一起玩,爺爺抱抱。(何順兒子伸手要莫許抱,莫許抱起何順兒子)
莫許:少爺,你們?nèi)业男囊馕翌I情了,你們待我如一家人,讓我享受到了天倫之樂,我知足了。
何順:(誠懇)我們給您養(yǎng)老,您就在這街上過好日子吧。
莫許:不用了,我年齡大啦,這人吶,上了歲數(shù)就不頂用了,就不在這兒礙手礙腳的了,我走啦!這個是老爺交我保管的何家釀酒配方,我把它交給你!
何順:我爹臨走都沒和我說這個釀酒的配方,我還以為不存在呢,原來在您手里。
【遠處傳來幾聲炮響,伙計慌慌張張跑進來】
伙計:東家,大事不好啦。
何順:咋的了,不年不節(jié)的,哪里放炮?
伙計:我在街上看到了日本人。
何順:看到日本人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你慌啥?
伙計:我看到的日本人不是中國人。
何順:凈說廢話,那日本人就是日本人,咱中國人就是中國人,這哪兒跟哪兒啊,全不挨著,我都聽糊涂了。
伙計:我看到的日本人是左掌柜,還有那個藤伙計。
莫許:咋的?他倆是日本人?
伙計:嗯吶,確確實實是日本人。
何順:有啥依據(jù)說他們是日本人?
伙計:東家,他倆都穿著日本軍服,拿著槍,還挎著日本刀呢,日本人把咱這兒占了,剛才還打炮了。
莫許:(仰面沖天)老爺,您聽到了嗎?您的判斷是對的,是日本人在禍害咱們。
何順:咋的?我爹早就知道了?
莫許:少爺啊,自打上次老爺病重,就把這個配方交給我,告訴我如果何家不能翻身,就讓我永遠保守住這個秘密,老爺還說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好東西不能被居心叵測的人得到,少爺,日本人打到咱們家門口了,這個配方無論如何也不能叫日本人拿了去。
何順:莫掌柜,現(xiàn)在我都明白啦,我不會讓它失傳的!
(舞臺燈滅)
旁白:今天的故事先講到這兒,“九一八”事變后,露出日本軍官身份的佐田對我家的釀酒配方賊心不死,我爺爺想方設法保護祖?zhèn)麽劸婆浞剑氵^了日本侵略者的魔爪,后面發(fā)生的故事,下次再講給大家聽。如今,我家的傳統(tǒng)釀酒技藝被國家列入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釀出的酒仍是那樣的濃香。
(舞臺燈亮)
歌曲《遼河往事》:
一條河流淌了多少年,潮起潮落,滄海桑田,許多事浮現(xiàn)在眼前,這是漁火的港灣;
一條街走過了多少年,春來秋去,依然迷戀,多少人回憶從前,這是漁火的港灣;
時光匆匆,往事悠悠,伴歲月飄散;
遼河水,老街路,水岸余暉蕩出遼河的波瀾,蕩出漁火的港灣。
(演員謝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