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乙鑫
GOOD TEACHER
孫建鋒
廣東省深圳市福田區(qū)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全國優(yōu)秀教師,江蘇省特級教師,國家級骨干教師,國標本蘇教版小學語文實驗教材編委,南京師范大學基礎教育課程改革特約研究員,香港中文大學特聘講師。專著《享受語文》系中華語文名師“新課標·新課堂·新設計”叢書;《享受對話教學》《喚醒生命對話》入選“國培計劃”推薦書目。
采訪中,孫建鋒興起之時,向我們講述了一個面包師的故事。他說日本有一位面包師,每天都會抱著面粉睡覺,別人問他為什么,他便回答要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面粉,這樣的面粉做出的面包才是有靈魂的。后來面包師去世了,在他的遺言中,他請求人們將面粉袋與他一起下葬,他要帶著心愛的面粉去往彼岸。
“面包師將一生的愛傾注在面粉上,這就是他的匠心——簡單、純粹、專一,腳踏實地去做好一件事。教師又何嘗不是這樣?教師也是教書匠,好老師的含義很寬泛,但始終離不開教師的‘工匠精神’——對本職工作的扎根與專注?!?/p>
對話教學,讓1+1>2
曾經(jīng)有老師在自己的文章中寫道:“欣賞孫建鋒老師的閱讀教學,你會對‘閱讀教學是學生、教師、文本之間的對話的過程’這句話有切膚的體驗和深刻的感受,你會被師生間那充滿魔力的對話深深折服。”的確,孫建鋒的課堂最大的特點,就是他與學生之間的平等對話,他總是用飽含魅力的語言,洞開學生的心扉,使學生的語言似汩汩泓泉傾心而出,讓師生間的交談發(fā)自內(nèi)心。
“對話教學”是孫建鋒教學理念的核心,“對話”所追求的是在絕對自由的狀態(tài)下所展開的思維的溝通,而要給學生自由的感受,首先教師就要學會放低自己的高度。講到這兒,孫建鋒分享了一個與女兒之間的故事,這個故事,也是他提出“對話教學”的契機之一。
“曾有一次周末,我?guī)遗畠喝ド虉鐾?,但是走到門口,女兒卻害怕得不敢往里走。我很奇怪,便問她為什么害怕,她指了指人群,于是我蹲下來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發(fā)現(xiàn)琳瑯滿目的商品不見了,滿目是穿梭的人群和晃蕩的挎包,挎包的棱角,正好能碰到我女兒的額頭,我這才搞清楚她不愿進商場的原因,是害怕被挎包的尖角撞到?!?/p>
成年人與孩子處在的高度不同,所看到的事物也不一樣,有時候大人必須蹲下來,才能看到孩子的視角。這是生活中的一件小事,卻讓孫建鋒大受啟發(fā),他聯(lián)想到教學也正是如此,教師與學生處在不同的高度,我們的知識儲備、思考模式、處事態(tài)度和學生都不一樣,如果不能蹲下來,與學生視角平行,又怎么看得見他們的所思所想?
熊培云的《思想國》中有這樣一句話:對話,是在絕對自由的狀況下的主際對話,我們之間所產(chǎn)生的東西永遠是高于我們自己的。這也是孫建鋒對于“對話”的理解,師生間的對話是一種思維的交互,這樣的交互如果是對等的,那么他們就能融合生成新的思考,也就是1+1>2。但如果對話主體不平等,交互就會變成相互吞噬,導致1+1<2,甚至≈1。孫建鋒說:“一百個人發(fā)出一百種聲音,這就是文明。不管你用哪一種教學方式作為主導、支配地位,相互作用的對話教學,都是優(yōu)秀教學一種本質(zhì)性的標志?!?/p>
尊重——對話發(fā)生的前提
對話發(fā)生的前提,是對學生的尊重,尊重意味著要把每一個學生看作一個獨立的個體,建立起與學生之間的連接。孫建鋒教育思想的啟蒙,來自母親,盡管她的身份與教師并沒有任何關聯(lián)。在孫建鋒的記憶里,母親是一個性格很溫和的人,她與孩子們相處時,既不會用長輩的威嚴去施壓,也不會對孩子過分寵溺,她從內(nèi)心深刻理解對方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所以孩子是為自己的人生理想而活,而不是為她的期望而活。有一次,孫建鋒將沒寫完的日記落在桌上,母親看見了,幫他把日記合好,不會看任何一句,這份信任與尊重,如同無形的種子,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他與別人的相處態(tài)度,甚至催化了對話教育的萌發(fā)。
如何稱得上好的課堂?孫建鋒打了一個比方。一家餐館的菜是否好吃,靠誰去評價?一定是往來的食客,因為只有他們真實地品嘗過,同樣的,一堂課上得好不好,不是看專家名師的評價,不是去感動旁聽的老師,而是要讓學生感受到課堂的魅力。每個教師都有自己的上課風格,誰的風格更優(yōu)無法評比,但一堂好課,其本質(zhì)一定是與學生心靈的對話。
有一次,孫建鋒的博客收到一條署名為“珍珠貝”的留言,內(nèi)容是“18年后,我還想喊你一聲爸?!彼芎闷娴負芡肆粞灾械碾娫?,和對方交談后,他才回憶起18年前的那場公開課。那堂課講的是《“精彩極了”和“糟糕透了”》這篇課文,課上到一半,卻被一個女孩的哭聲打斷,原來女孩的母親患了乳腺癌,父親不愿意承擔化療的費用,和母親離了婚,她現(xiàn)在的生活簡直“糟糕透了”。孫建鋒聽罷,用紙巾拭去她的眼淚,然后彎腰將女孩抱起,給她講了一個珍珠貝的故事。
“南海有一種珍珠貝,當它把殼打開時,會吸進一些沙粒,再合起來的時候,有些沙粒就留在了它的身體里。貝接納了它們,忍耐著沙粒初來的鋒利,用瑩亮溫潤的液撫平它們的棱角,時間長了,留在珍珠貝體內(nèi)的沙粒就變化成了珍珠?!惫适轮v完,女孩嘴角有了微笑,臺下也響起熱烈的掌聲。下課后,女孩隨著隊伍離場,時不時回頭望向?qū)O建鋒的方向……“孫老師,”女孩的電話打斷了孫建鋒的回憶,“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一名公務員,我始終忘不掉僅有一面之緣的您,現(xiàn)在我想在電話里補回我18年前的遺憾,喊你一聲爸爸!”
女孩的電話讓孫建鋒在感動之余,也驚訝于教育的力量。他常常在思考,教育在知識以外,還教給了學生什么。或許師生的對話,本就是生命賦予雙方的緣分,教師與學生的對話,也是對學生與生命對話的一種指引,指引他們與更好的人、事、靈魂,以及自己相遇。
以學生為中心,是對教師最大的考驗,因為傳授知識不是目的,讓學習者發(fā)現(xiàn)、發(fā)展、享受自己的知識才是目的,但是很多課堂上,二者往往容易本末倒置。一次上課時,孫建鋒讓學生邀請幾位聽課教師一起上課,受邀教師在熱烈的掌聲中坐到了學生中間,教師與學生有了角色換位和過程體驗,才真正體會到了當學生的滋味。正像他所說:“真正的課堂,是教師跟著學生走的課堂,教師要時常追問自己,與兒童對話是否感動,是否取得了‘大于二等于三’的效果,只有這樣,課堂才存在價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