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劍冰
山成為村子的陪襯、村子的依靠、村子的屏風。水從屋下過,從橋下過,從石板下過,水叮咚,水玲瓏,水滋養(yǎng)了一代代的生活。
真的應(yīng)該感謝那個最早建造黃姚的人,他是姓黃,還是姓姚呢?這個黃姓或姚姓先人,必然是看上了這里的山,瞧中了這里的水。
有話叫山水相依,山水和鳴。隨著村子的生長,始終沒有影響山與水的作用。三條水流,通過一座座別致優(yōu)雅的古橋,一條條拙樸蜿蜒的石道,巧妙地將民居聯(lián)系在一起。橋邊有亭,有廟,有詩文,有牌匾,顯現(xiàn)出不俗的文化品位。
有人說姓黃的或是一個男性,姓姚的是一個女性。二人從中原逃難而來,見到這里的異樣山水,便定居下來。他們同山水一樣相依和鳴,共生出一個村莊。村莊在一代代擴大,對后來走入村子的人也一概不拒,終成一個大家庭。
對此說法我頗感認同,也頗覺有趣。
這個說法代表人們對美好的向往。
一個地方的命名,或以地名,或以水名,或以人名?!包S姚”到底是怎么叫起來的?如果是姚黃,或許還會被人想到富貴的牡丹,牡丹中的極品就有姚黃魏紫??磥聿皇?,它叫黃姚。那么,由一位女子的名字而來倒也可以,卻沒有任何這方面的記錄與傳說。
越是心生疑問,越是會記下這名字,并且長時間不能釋懷。
由此翻閱大量的史料,發(fā)現(xiàn)典籍中并無翔實而確切的說明和記載,多是民間傳說。歸納起來,有如下幾種。
一說黃姚古為壯瑤雜居之地。方圓幾十里,最初只有兩戶居民,一戶姓黃,一戶姓姚。宋開寶五年(公元972年)楊文廣率部到昭平平亂,路經(jīng)此地,派士兵打探路線,士兵探得只有黃、姚兩姓居民,回話時就說成了“黃姚”,于是就將地點標識為黃姚,一直沿用千年。
第二種說法是,黃姚最早的居民是黃姓瑤族,他們植桑養(yǎng)蠶,種紅薯、水稻為生,然后劃船到姚江下游去交易。由于物美價廉,人們說起來,都知道是黃姓的瑤族人。為稱呼方便,就將黃姓瑤家人說成了黃瑤。為避免歧視,文化記載時,將瑤族的“瑤”改為了“姚”字。
第三種說法是從姚江得來。姚江的名字早就有了,因一條江而起地名是常事。前面加上一個黃字,可能起名之人正看到雨季的姚江,江水奔涌如黃龍,便標識為黃姚。
第四種說法是明代初年,黃、姚兩姓大批地從外地遷來,建房立村,人們便把這里稱為了黃姚。
根據(jù)有關(guān)資料來看,第四種說法依據(jù)較弱,因為鎮(zhèn)上已無姚姓后裔,即使遇到什么緣由,也不可能全部遷徙或消失。再查看現(xiàn)在黃姓族譜,則都是清代以后遷入進來,并且在500多戶2800余人的黃姚,亦非大姓。這樣說來,前三種倒有可能。
我曾經(jīng)聽到一個人說,他最初以為是一位女子的名字,那女子或有著什么傳奇經(jīng)歷,救了什么人或是怎樣,因而就被人記下來,叫成了名字。我也以為好。
從現(xiàn)在留存的明清時期的老建筑來看,當年這里必是商賈云集的繁華集鎮(zhèn)。雖歷經(jīng)千年滄桑,仍掩不住她曾擁有的繁華。這也正合一種潮流,在繁鬧與喧囂背后,一處淡泊寧靜的所在,成了人們追尋的鄉(xiāng)愁故土。
黃姚位于廣東、廣西、湖南三省交界處,由于姚江水運碼頭的繁忙以及陸路的通達,乾隆年間已經(jīng)是車來船往、街道繁華、市井興隆的重要城鎮(zhèn),大部分建筑群均已形成??蜅?、商鋪、雜貨、飯館、酒莊、茶舍一應(yīng)俱全,成為八方商賈聚集、百里聞名的集鎮(zhèn)。
多年后,由于交通形式發(fā)生變化,黃姚中心地位受到影響,逐漸處于邊緣的半封閉狀態(tài)。這樣,也就使得眾多民居、眾多文物得以保存。就像被一塊巨大的苫布遮蓋,何時猛然掀起,竟然發(fā)現(xiàn)一個巨大的驚喜。
這個驚喜中,有保存完整的寬2米至5米不等的8條石板街,加起來有10公里長。繞行其間,趣味無窮。有著明清古建筑300多幢,幢幢相連,規(guī)模宏闊。在這些街巷與房屋間,巧妙地布局有11座石拱橋或石板橋、20多座寺觀廟祠和10余處亭臺樓閣。一個鎮(zhèn)子,竟然也有寶珠觀、古戲臺、興寧廟、文明閣、天然橋、聚仙巖、帶龍橋、孔明巖等“黃姚八景”,不少列入文保項目。而各處文物古跡,皆可見有楹聯(lián)匾額,每一幅都值得駐足品鑒。
整座黃姚古鎮(zhèn),就是一部完整的桂東居民文化史。有人說,里面的建筑全部按照九宮八卦陣式進行分布。無論其磚雕、石雕、木雕、竹雕,還是梁柱、斗拱、檁椽,都有很高的工藝水平,可觀,可感,可研。
再看石板街面,黑色條石鋪排有致,銜接緊密,與屋舍建筑構(gòu)成一體,可謂順暢舒適、和諧自然。行走其間,有一種既古雅嫻靜、神秘幽深,又踏實沉穩(wěn)、賞心悅目之感。
還有一個讓我喜歡之處,很多的古鎮(zhèn)都鮮有人住,多數(shù)房屋空閑著,讓你感覺不到人氣和生氣,黃姚卻不一樣,這里到處都是原住戶,不僅有老人,還有年輕人和孩子。那些孩子就在近處上學,每天都會看到他們從一個個老屋走出,背著書包上學去。
隨便走進一個院落或一處民宅,都會看到生著的灶火,以及還在使用的先人用過的桌椅、櫥柜和雕花大床。有的人家還有老舊的灶臺,盛水的石槽,甚至保留了鼓風機、風箱、紡車、背簍、蓑衣等生活用品。
他們或許是為了一種紀念,一種回味。
總的說來,是一種對鄉(xiāng)愁的深深情感。
——選自《黃河》202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