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瀛

2019年春晚唯一的武術表演節(jié)目《少林魂》，2萬人整齊劃一的表演，震撼人心！這是站在C位定格亮相40秒的李達，第四次登上春晚。誰也不曾想到，李達曾經是個網癮少年，還兩次輟學……

野馬少年要練武：兩次輟學叫板老爸

2010年的一天，11歲的李達被奶奶從網吧揪回家后，父親李劍晨的電話就打來了：“不好好上學跑去上網，還學人家撒謊騙家長！”面對火冒三丈的爸爸，李達不以為然：“你們不管我不愛我，我愛怎樣就怎樣！”李劍晨氣壞了：“我和你媽風里來雨里去地奔波，都是為了你，怎么就不愛你了？”李達反問：“愛我，那我想學武術你們怎么不支持……”李劍晨非常無語。

李達是個留守兒童，從小跟爺爺奶奶在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北海市長大。李劍晨是知名武術傳承人，也是大型舞臺劇《多彩貴州風》的主演之一。然而，在此之前，李劍晨帶著妻子四處輾轉漂泊，很少在家。想爸媽時，李達就憑記憶里爸爸練武的招式去比劃。

李達隨李劍晨，從小就愛武術，也有天分，電視劇里的武術動作，他看幾眼就能耍得虎虎生風。李劍晨看了也拍手叫好。然而，當李達提出想學武術時，李劍晨卻不同意。武行太苦，一直在外漂泊著的李劍晨希望兒子讀大學，將來找份安穩(wěn)工作。

李達想學武術的心愿被一再打擊，心里很郁悶?，F實生活中不讓練武，就到網上去實現。李達喜歡上了網絡游戲，在網游里揮灑豪氣，快意恩仇。每天早上，李達乖巧地背著書包去上學，晚上再乖巧地回家，但學習成績卻一降再降，最后，被奶奶在網吧抓了個正著。

兒子有網癮，李劍晨又遠在貴州無法監(jiān)管，便給李達在北海報了個跆拳道興趣班：“學跆拳道把時間占滿總比上網要好，孩子也瘦弱，順便增強下體質。”然而，有了網癮難自持的少年，像匹小野馬，無法停止在網游里馳騁武術夢的腳步……

逃學，上網，和小混混一起吸煙，游蕩。爺爺奶奶急死了，李達卻說：“我要是把天捅個窟窿，我爸媽就會回來了！”有一次，叔叔深夜去網吧捉他回家，李達抱著桌子不走。叔叔無奈，報了警，才將他拖回了家。這下好了，李達干脆輟學了。

那會兒，李劍晨的事業(yè)終于穩(wěn)定了下來，得知兒子輟學的消息，他火速趕回家，將李達接到了貴陽。兒子不能走自己的老路，但又喜歡，李劍晨就在貴陽找了個跆拳道培訓班讓李達繼續(xù)學，一方面滿足他的喜好，另一方面消耗他的精力。要戒網癮，必須切斷不良的圈子和關系。李劍晨幾經周折，托了熟人，花了一大筆錢，將李達安排到貴州大學附中上學。這所學校是封閉式管理，兩周回家一次。每次放假，李劍晨都蹲在門口守著，李達沒機會去網吧了。李劍晨嚴防死守，李達也回到父母身邊，假日去學跆拳道，四個月，他真戒除了網癮。

2011年，12歲的李達參加貴州省青少年跆拳道比賽，一舉獲得跆拳道60kg級的省冠軍。貴州省體校的老師想收了李達，走跆拳道職業(yè)選手之路。李劍晨委婉拒絕了，他還是覺得，只有讀書上大學，兒子將來才有前途。李達得知后，再次提出去學武術。李劍晨拒絕得更狠：“不行！想都別想，好好上學！”

李劍晨不知道，李達的學習早已耽誤，到了好學校，他更加跟不上。好學生不跟他玩，反倒是“問題學生”因為他能打，對他鼓掌歡迎。慢慢地，李達開始早戀，為哥們兒平事兒，和校園大哥約架。李劍晨一次次被請到學校向被打的學生道歉，向他們的家長說好話，找關系平息事態(tài)……

2012年6月一個周一的早上，李達拖著行李箱去了學校。到教室坐了一會兒，就拉著箱子離開了學校，游蕩到表姑家說：“我輟學了，不敢回家，怕我爸揍。您給我爸打個電話吧?！?/p>

李劍晨答應不打他，將他接回了家。一整天，父子倆誰也沒搭理誰。晚飯后，兩人開始正式談判。李達說：“我不想上學了，去少林寺學武，或者去體工隊，只有這兩條路。不過，我不喜歡去體工隊?！边@話差點沒把李劍晨氣死。小小年紀跟大人談判就算了，還給出兩個選擇又否定其中一個，說白了，就是逼他這老父親送他去少林寺！李劍晨問：“還有第三條路嗎？”李達說：“有啊！就是你和我媽繼續(xù)在外面掙錢，我和小青年混，做你討厭的小混混。”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甭管是兩條路還是三條路，最終都歸為一條，讓他學武術！李劍晨拍案而起，瞪著眼睛大喊：“我打斷你的腿！”說著就朝李達飛起一腳。這一腳若是挨上，鋼筋鐵骨也得咔嚓骨折！李達反應迅速，嗖地一下閃身，竄進了里屋。他身后咔嚓一聲又嘩啦一聲，桌子腿兒斷了，桌子嘩啦散架了！

次日早晨，有媽媽護航，李達又來談判。李劍晨鐵青著臉吼他：“你非要學武？受多少苦也不回頭堅持到底？”這兩聲，吼得李達瑟瑟發(fā)抖。但是，英雄少年為夢想而戰(zhàn)，內心再怕也不能崩。李達看著爸爸的臉，堅定地說：“不回頭！堅持到底！”李劍晨回道：“行！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不學出個樣兒來，別回家見我！”

學藝路上陣父子兵：你不哭，我不問

李劍晨妥協(xié)了。2012年8月25日，李劍晨送李達去機場，趕赴河南少林寺塔溝武術學校。到了機場，李劍晨虎著臉說：“到了那邊給我打個電話。自己選的路，再苦也得走下去。你本事大，你自己去！”隨后，塞給他一條純棉柔軟的毛巾，一個保溫水杯，冷冰冰地說：“這個帶著，用得上！”

從9歲起，李達要去貴陽跟父母團聚，都是自己一個人乘機。那會兒，他恨過爸爸，覺得爸爸對他太狠了。這次又要一個人坐飛機，但一想到目的地是少林寺，李達就歡天喜地起來。進安檢了，媽媽還在哭，爸爸卻不見了蹤影，李達有些生氣。李達在人群里搜索半天，終于看到個熟悉背影，默默背對著他站立。那背影，看著還在生氣呢……

李達在武術上是零基礎，只能從一年級上起。而且，考慮到李達的形象、基礎以及將來的職業(yè)發(fā)展，李劍晨擅自決定，給他報的武術表演專業(yè)。當時，13歲的李達，身高1.75米，面對一群8歲以下但武術功底極好的學弟學妹，顯得有些奇怪。有頑皮的小學弟、鄰班小學妹喊他叔叔，故意打趣說：“你這么老，是教練吧？”甚至真有教練以為他是新入職的同事。李達尷尬極了。

習武之路，就是一條血路。每天重復枯燥而且高強度的練習課，加上學的是武術表演，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李達想象中的模樣，他有點后悔了。入學第5天，李達給李劍晨打電話，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打退堂鼓，他首先說：“我想改學跆拳道。”

這一切，早在李劍晨這個“老江湖”的意料之中了。而且，自從李達入學開始，他就和教練保持著聯系。頭天晚上，李達已經找過教練說想換專業(yè)。李達一走，教練就打電話給李劍晨了。

李達說：“學跆拳道我有基礎，而且我進的是學校的老校區(qū)，條件太差了?！崩顒Τ空f：“學什么關系到未來，還得慎重，學業(yè)的事，聽教練和學校的?！?/p>

談判失敗。第二天，李達被教練告知：“想換專業(yè)可以，等一個月以后，專業(yè)項目可以全校統(tǒng)一申請大調整，那時候再換?！?/p>

李達只好繼續(xù)在武術表演專業(yè)學習。毫無武術基礎且胳膊長腿長是練武劣勢，他老被人嘲笑。好在，教練有意識地給他調整了難度，讓他先適應當前的環(huán)境和生活。其間，李劍晨多次跟李達通電話：“教練說你很有潛質，很適合這個專業(yè)，還說你特別聰明?！崩钸_聽了很開心。兩周以后，他和教練說：“我覺得這個專業(yè)挺好的，我不想換專業(yè)了?！?/p>

練武，身形短小精悍更有優(yōu)勢，而李達個子高，手長腿長，人還瘦，出拳軟綿綿，學弟學妹們忍不住笑話他，還給他取了個外號叫“軟妹”。周末，在學校門口，李達還聽到學姐指著他跟其他學弟學妹說：“這個就是那個大個子‘軟妹’！”一個學弟說：“人家是武術表演的，沒準兒等咱打比賽、上電視時給我們演柳樹，軟軟地擺個造型就行了?！崩钸_很郁悶，也很迷茫。

他給爸爸打了電話，李劍晨聽了，說：“不要聽旁人胡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任何行業(yè)要都靠自己苦練。沒有人說高個兒不能練武，就算身高是劣勢，但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p>

李達不甘被校友嘲笑，沒日沒夜地練武。李達比別的同學起得早，睡得晚，休息日自己加練。飲食上，他逼著自己多喝牛奶，吃雞胸肉、牛腱子肉增強體力。練武，每天都揮汗如雨，還容易扭傷腿腳和腰。慢慢地，李達逐漸意識到，離家那天，爸爸在機場塞給他的毛巾、水杯，就是在告訴他，練武，就要做好流血流汗、受傷吃苦的準備。

有一天，李達收到一個大包裹，里面是熱水袋和電褥子。很快，媽媽打來電話，說：“你爸真細心，說你從小在南方長大，怕你冷，特地囑咐我給你網購了取暖的物件?！眿寢尭嬖V他，爸爸壓力很大，每個月給他交學費生活費六七千，還有一家老小要養(yǎng)。最近，他腰傷復發(fā)，還在堅持演出掙錢。

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武行有多辛苦多危險，而自己所經歷的，跟爸爸比，不值一提。寒冷的冬夜，每晚練功回來，躺在暖暖的電褥子被窩里，李達都能感受到爸爸的關心。

2013年年初，李達放假在家，每天早晨五點半準時起床，到附近的公園去練功。晚上做俯臥撐，扎馬步練習。周末，李達會去郊外爬山。有一次，李劍晨陪他一起練功，笑著說：“小子，行，堅持吧。”輕描淡寫的肯定，也讓李達欣喜不已。

新學期，李達更加用心練功了。學校的高強度訓練之外，李達還給自己加餐。一天練下來，渾身是傷，渾身疼。最苦最累的時候，李達會給李劍晨打個電話，李達閉嘴不哭，李劍晨也忍著不問，放下電話，兩邊落淚。很多話，李劍晨說不出口，就給李達發(fā)個信息：“自己選的路，多苦多累都一往無前！”李達回復：“路是自己選的，大老爺們兒說話算數！”

C位亮相春晚：我們是彼此的榮耀

李達咬著牙堅持，別的同學每月和家里要兩三千生活費，他把生活費壓到最低，每月只花800到1000元。校園生活枯燥單調，身邊不少同學花錢買游戲機在宿舍玩。李達想起沉迷網游的自己，笑了。

練功，是此時此刻唯一讓他沉迷的東西。

努力有了回報。李達的進步，令教練難以置信：“你是我見到的對自己最狠的孩子，照這樣下去，你肯定會有好的未來?！?/p>

教練說的沒錯。武術學校的課程有三年，分為普通班、重點隊、專業(yè)隊、職業(yè)隊，孩子們在三年內，會隨著成績在各個班里升降。李達剛入學時在一年級普通班。一年過去，他實現四連跳，14歲的他，直接進入武術表演職業(yè)隊。

2013年年底，14歲的李達從全校3萬多學生中脫穎而出，被選入河南塔溝藝術團，赴京備戰(zhàn)央視春晚。盡管最后節(jié)目沒有入選春晚，但三個月的苦訓，李達收獲豐厚。李劍晨得知結果，給兒子打電話說：“并不是所有努力都有好的結果，但不努力，一定沒有結果。以后還有機會的?！?/p>

2014年底，李達受命繼續(xù)備戰(zhàn)春晚。因為春晚的保密性，李達在電話里只是和李劍晨說：“我最近特別忙?！币馑际强赡軙苌俳o家里打電話。李劍晨聽了說：“忙你的吧。當年你堅持學武術，這條路是對的。爸爸應該早點兒讓你學武術?！?/p>

話里有肯定贊許，也有一點愧疚。李達說：“一點都不晚！要不是13歲才進入武校，我可能會因為不懂事而放棄……”他想為年少不懂事向爸爸道歉，但又說不出口。他決心用成績替代道歉。

2015年春晚，李達成功登上春晚舞臺，和張震、吳京同臺表演武術《江山如畫》。從此，李達一發(fā)不可收，連續(xù)四年登上央視春晚，更是成為央視各類節(jié)目的?？?。

2019年央視春晚，《少林魂》成為唯一的武術表演節(jié)目。李達以主演身份在C位被定格拍攝45秒，亮相在億萬觀眾面前。他完美地完成了各種高難度動作，將中華傳統(tǒng)文化、中國武術文化以極具力量感的形式通過春晚展示在世界面前。

李達自此成為武術表演界閃亮的新星，在全國各地參加演出，甚至走出國門參加表演，還獲得過俄羅斯國防部授予的榮譽獎章。

練武，演出，無法歸家，這些都磨煉了李達的心智和胸懷。他理解了練武的枯燥和艱辛，更理解了父親當年為養(yǎng)家糊口四處漂泊的無奈和辛酸。

有一天，李達跟媽媽在電話里聊天時，無意間得知，爸爸李劍晨武術天賦極高，曾拿到過全國散打冠軍。為尋求更好的發(fā)展，李劍晨去橫店影視城做武行、替身。只是，這條路太難走。上有老下有小，他不得不琢磨著怎么多掙錢，后來就慢慢放下武術演員夢，挑戰(zhàn)并改進苗族絕技“上刀山”。

原本，李達只知道爸爸有武術底子，掌握了“上刀山”的要領，并設計了一套動作用在舞臺上進行表演。沒想到，背后還有這樣的故事。

年少時，爸爸會武術，在年幼的李達心中，他是英雄。如今，自己長大了，李達才發(fā)現，爸爸能沉下心，肯鉆研，有責任，肯擔當，是真正的武者！在李達在心中，慢慢也有了一些想法。

2020年春節(jié)，李達第五次登上央視春晚。這次春晚結束后，李達離開武術表演隊。他獲得一份年薪30萬的工作，但最后還是放棄了計劃，去當武打演員。李劍晨嘆息：“你是不知道武打演員的辛苦和危險啊，如今，影視行業(yè)進入寒冬，很多人失業(yè)……”

李劍晨擔心兒子的前途，但兒子成年了，有選擇的自由，他說：“我們70后這代人，求穩(wěn)，所以我反對，但是路要靠你自己走，我只建議，不干涉。”

李達還是選擇了辭職，重新出發(fā)。他不希望父母擔心，接不到影視劇，就先在貴陽找了份收入不錯的工作，一邊上班一邊自學表演。隨著疫情的好轉，李達也開始接到一些演出。

2021年9月，李達結束了電影《奇門遁甲2》的拍攝，這將是他武術演員生涯的重要起點。而爸爸李劍晨相信，練武收獲的磨煉，一定能助力兒子在新的賽道里收獲新的人生。

編輯/張亞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