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新可
他們從遙遠(yuǎn)的鄉(xiāng)村來到城市,他們離鄉(xiāng)背井,懷揣夢想和妻兒的期望,背著簡單的包裹,帶著泥土的清香,好奇而又禮貌地進(jìn)入陌生的都市繁華。
生長夢想的城市,夢想也喂養(yǎng)了他們。
他們汗水澆灌的地方,一幢幢摩天大廈聳入天際,一座座立交橋通向四面八方,一眼眼音樂噴泉嘹亮歡歌……
汗水澆灌的地方,長出了芬芳的花朵。
他們一次次遷徙,一次次在簡陋的工棚里放牧青春和激情。
他們走過自己建的樓房,昂貴的價格,卻讓他們望而卻步;偶爾,他們也逛逛商場,但目光刺痛囊中的羞澀。
他們抽煙,很烈的水煙;他們喝酒,很濃的鄉(xiāng)下米酒。老改不掉的土話。汗?jié)n斑斑的舊襯衣。很重很粗的呼吸。陽光烤曬的銅色肌膚,粗糙而干裂的大手。粗糙的外表卻無法掩蓋內(nèi)心的純樸。
要是大雨天,開不了工,他們會打牌,很糟糕的牌技。抑或談?wù)撆?,自家的女人。發(fā)了工錢,上一次小飯館,或泡上一壺清淡茶,洗滌生活的艱辛,慢慢品嘗日子的味道。
他們有時也會問:馬路上為什么劃了這么多線,就像自家犁過的地里留下的轍印。
他們個個都是種莊稼的好把式。如今,生長夢想的城市,不知是否能夠長出他們希望的莊稼?
他們從安徽過來,一路上帶著老婆和孩子,開著小貨車,車上放著全部家當(dāng)。
他們車子的車身都醒目地噴著幾個大字——專修樓房漏水。三百六十行,從此就多了一行,專修樓房漏水。
他們從不上飯店,從不住賓館。
他們把車停在公園邊,就近取水做飯和洗澡,在車?yán)镒∷?。一部流動的小車就是他們的家?/p>
大街上,孩子們高興地玩著,他們則焦急地等待生意。但是,往往幾天都沒生意。于是,他們又輾轉(zhuǎn)其他的城市。
這樣從南到北,從東到西,轉(zhuǎn)了一圈,一年就過去了,再轉(zhuǎn)幾圈,孩子就到了讀書的年齡。
他們是真的漂泊者。他們吃盡了苦,飽含辛酸,但他們依然樂觀,忙碌之余,打打牌,或者收聽錄音機,有時還哼上一段家鄉(xiāng)的小曲,絲毫不把自己當(dāng)作異鄉(xiāng)人。
問及他們家里的房子,他們都說,多年沒回去了,房子也許早就漏水,漲滿了鄉(xiāng)愁。
這是一個特殊的樂隊,一個雙目失明,一個腿有殘疾。他們戴著墨鏡,拄著拐杖,在城市的街頭賣唱。
他們的青春注定是磨難的,但又是多姿多彩的,從歌聲里就可以聽出來。
他們向世人發(fā)出生命的強音,感動了來來往往的人們。
冷漠的城里人對乞丐已經(jīng)司空見慣,但是遇見他們,都會拿出一些錢放進(jìn)面前的那個盆罐。
對生活的強者,人們總是充滿了敬意。
往往在你不經(jīng)意間,悄悄就飄到了你的面前,禮貌地問:先生擦鞋嗎?
你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瞧他,一副很厚很大的黑眼鏡,遮住了半張臉,穿著黑西裝,頭發(fā)根根豎起來,渾身充滿了知識分子的味道。
他不過20 歲,不像一般擦鞋的,他隨身帶著金庸的小說,一有時間就看得入迷,使人想到武俠書中的武林高手。
人不可貌相,其實高手并不遙遠(yuǎn),就在身邊,只是他們從來都是隱藏著,高深莫測,密不可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