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啟平
梨 花
梨花潔白,燈光灰白。
飄落的花瓣是白色的蝴蝶,舞入空白的心。
大地像寂靜的海,月如孤舟,穿過一個又一個故事的邊緣。
對故鄉(xiāng),我無能為力,只種一棵梨樹。
送走爺爺,送走父親,眼淚,給了一個與“梨”諧音的漢字。
再白的梨花也無法穿透黑色的夜,我的狂風(fēng)暴雨在有梨花的夜晚心如止水。
花期是一周,世間的思念與離別都有時間的限定,你我卻渾然不知。
人類是萬物之靈,能分辨白天與白色的梨花??晌曳植磺搴萌伺c壞人,分不清痛苦與悲傷。
時不時會想起蟲子咬過的爛梨和失敗的往事。分別是梨的味道,青澀,或甘甜。
一定會有一曲歌,一首詩,適合此時吟唱。
告別梨花,告別一段華美的時光。葉底藏著細小的青果、神秘的青春。
吃梨的時候,老了的是我,懂事的是孩子。
映山紅
鮮艷的紅,像血一樣。
我用嘴吸吮過花瓣,酸澀而微甜,恰如兒時的懵懂。
如果一定要用一種比喻,它一定是手中高舉的火炬。
那一團火,點燃了我的青春。
從故鄉(xiāng)出發(fā),一路都是激情。
就像在干涸的沙漠,我總能想到駱駝、綠洲、泉水,想到蒙著面紗的姑娘。
映山紅灰褐而蒼老的樹干,正像老去的親人、老去的故鄉(xiāng)一樣支撐著你我。
映山紅是一種石頭花。把根深深扎進石頭的縫隙,昭示山村強硬的態(tài)度。
映山紅是一種大眾紅,像神州大地每一扇大門上面,鼓舞人心的紅燈籠。
一束花是一種文化,是一種刻骨銘心的記憶。
從城市出發(fā),沿著寬闊平坦的公路可以回到故鄉(xiāng),跟著失魂落魄的蜜蜂,是否可以回到開滿映山紅的山坡。
禾苗青青,最忙的是春風(fēng),最美的是映山紅。布谷鳥說。
蘆 花
蘆葦長長的穗,讓人想起大漠飛雪。
天生一種豪情,挑燈看劍,吹角連營?;蛟S,帶著一點鋒芒未嘗不好,至少,可以拒絕虛情假意的喜歡。
刺,是一種痛,更是一種最好的醍醐灌頂。所有的美好需要我們披荊斬棘。
瘦削的蘆花,像三五成群的孩童,舉著燃放的玩具煙花。
風(fēng)吹起沉寂很久的浪漫,天空回憶了一段往事。白云羞紅了臉,仿佛被我知曉了它的秘密。
在距離老家不遠的山坳,蘆花零散地站在路邊,露出熱情洋溢的臉。
那不是馬的尾巴,我無法追逐它前面的艱辛。歲月給了我們豐富的經(jīng)驗。
我想起兒時夜空排成一連串的星星,和課堂上一個個彩色的夢想。
蘆葦莫非在送我回家,從我居住的城市,一直送到故鄉(xiāng)。
它一直沒有走遠,在我的童年原地等待,一直等到今天。
桎木花
硬,就要像一棵桎木。
哪怕長不成參天大樹,沒有奇花異果。
立志就必須勇往直前,像一條溪流徑直地奔向江流大海。
不一定要做棟梁,只要你堅持,總有一天會有人把你做成鋤頭柄,讓鐵做的鋤頭幫你完成前所未有的功業(yè)。
沒有人想起你的花,密密麻麻的花微不足道。
不過誰也無法改變你的名字,就像你倔強的性格,遭遇堅硬的石頭也不會彎曲。
腳下是貧瘠的土地,你是山村最堅強的族群。
缺少房屋,缺少糧食,缺少財富。
你,唯獨不缺的是執(zhí)著。
再細小的花瓣也有花開的聲音,就像再微小的生物也有生命。你在街道綻放,影響了一座城市。
我想起苔花,想起星星,想起每一個微小的存在,它們,都是山村的兄弟。
梔子花
白色的小花,打開一串一串的春光。
任山村怎么變化,它一直都在,在你我的身邊。
雪白的花,像一只振翅欲飛的鳥,欲往何方?白色的蝴蝶,最后飛進誰的家?
將你化作潔白的信箋,寫上最真誠的情話,寄給誰?
隱身在一個忠貞不二的詞語里,回到古老的楚國。
朦朧的煙雨中,屈子正向我走來,帶著你的香味與安寧。
歲月把最好的四月天給了你,你把一生給了山村。
我想起音樂,假如一座山是一首歌,你是哪一個音符?
梔子花開,在美好的時光邂逅一個人、一件事,青春不可辜負。
愛你,我就等你。我默默把你藏在心里,等到頭發(fā)白的時候再回味。
你熟透的身體,流露金黃,骨子里有著山村的溫和善良。
一只鳥下落不明。為你長久地等待,等待你下次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