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瑯華舊事

2022-03-10 06:20葉嘉
南風(fēng) 2022年2期

葉嘉

元柔亦目不斜視地自郗澈面前緩步而過,兩人心照不宣地扮作一對陌路人,只余下一抹鳳履的明黃刻入郗澈那隱含淚意的眼底之中……

(一)

瑯華十五年鶯時,榮坤宮里的木蘭花樹依著時序綻開了朵朵玉白,元柔擁著錦衾倚在綺窗邊的美人榻上默然遙望,一雙美麗的眸子里雖隱著久病初醒的憊色,但也透出幾分乍然逢春的舒心之意。

一盞茶后,門外忽然傳來宮人匆匆而至的腳步聲,當(dāng)元柔得知來訪之人乃郗澈之時,她不禁霎時怔住,疑心宮人傳錯了話,因?yàn)檑鹤袁樔A元年拜相時起,為了避嫌便再也沒有獨(dú)身一人踏入榮坤宮中。

傳話的人見元柔久久沒有回聲應(yīng)答,于是便壯著膽子又說了一遍。

“啟稟太后娘娘,郗相在外求見?!?/p>

元柔聞言終于回過神來,一邊命人前去傳召,一邊緩身下榻,整理衣冠。

菱花鏡中映著一張極為標(biāo)志的美人臉,元柔端然而坐,望著隱在烏發(fā)間的一點(diǎn)霜華忽生歲月倥傯之感。

隨后,元柔命人將端正的圓髻換成了朝云近香髻,添上飾物之后總算隱住了那幾絲白發(fā),元柔見狀,好看的唇角終于露出一絲清淺的笑意,隨侍在旁的宮人都覺得元柔這般是為了體面地接見外臣,只有自小伴著元柔長大的女官云敏知曉,元柔這樣大費(fèi)周章只是不想在郗澈心中添上她秀華漸逝的模樣罷了……

正殿之上,郗澈坐在下首將手中的折子遞給元柔。

“年前娘娘命臣為陛下挑選嫡后人選,臣細(xì)細(xì)考察了一番,如今總算有了幾分結(jié)果。”

元柔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翻開折子細(xì)看,半盞茶后,元柔頗為訝然地指著折子上的一個名字朝郗澈道:“若是本宮不曾記錯,這位女公子的母親可是出身清河崔氏的崔語嫣?”

當(dāng)年容聿想要為郗澈賜婚,曾命元柔于世家女子中相看,元柔幾經(jīng)挑選,最后選定的便是這品貌俱佳的崔語嫣,只可惜郗澈不愿成家,縱使容聿抬出帝王威儀都奈何不得,最終也只能將那打算悄然作罷。

“崔語嫣曾為娘娘所賞識,這樣的母親教養(yǎng)出的孩子自也是難得的佳人,臣曾與這孩子打過照面,其人端麗多智,兼涉文史,若能正位中宮,于陛下必有助益?!?/p>

元柔聞言覺得有理,拿起一旁的朱筆在折子上圈注起來,候在一旁的云敏親眼看見,郗澈在元柔低首之間悄然抬眸,深邃的一雙眼里閃過一瞬隱忍又眷念的情思……

云敏伴著元柔一路走來,見證了元柔與郗澈之間的聚合離散,她雖為兩人的現(xiàn)狀感到萬分遺憾,卻也只能在心中為他們低嘆一聲情深緣淺而已。

暮色西沉之后,元柔派了人往勤政殿去,想請容允來榮坤宮一同用膳,順便商談大婚一事。

容允以與郗澈商談國事為由拒了元柔的邀請,元柔雖不疑有他,卻也失了胃口,隨即命人撤了膳食,回屋休息。

云敏本要隨元柔進(jìn)屋,可她瞧見回話的小太監(jiān)心神不寧的模樣便起了疑心,待屋門闔上之后,云敏便將人叫至暗處細(xì)細(xì)查問,隨后,云敏才知道,原來今夜容允將勤政殿外的禁衛(wèi)軍調(diào)離至百米開外,偌大的宮殿之中,只余下了容允與郗澈二人。

容允此舉顯然是不想讓旁人知曉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可近來朝中晏然,并無機(jī)密要聞要避人耳目,一對君臣若非為公如此,那便只能是因私所致。

“為私?”云敏蹙著眉心琢磨著這兩個字,隨后早前的流言與今日郗澈的反常之舉在電光火石之間閃現(xiàn)于云敏的腦海之中,云敏只覺心頭一震,隨即快步朝臥房奔去……

這一夜,帝京之上,皎月高懸,它靜望著一個身著鳳服的女子拖著孱弱的病體跌跌撞撞地奔行于榮坤宮通往勤政殿的宮道上。

它知道,當(dāng)元柔選擇踏出榮坤宮門之時,她便已經(jīng)決定將身份、地位以及尊榮盡數(shù)拋卻,這一刻,她心中所念所想皆是郗澈一人,她想竭盡全力留住他的性命,保住這個用盡半生去守護(hù)她的男子……

(二)

昭陽元年蘭秋,容聿奉先帝遺命繼位,成為容朝的第九位皇帝。

先帝晚年多疑,在奸人的挑唆之下辦了不少的冤假錯案,臨終之際,他懷著懊悔之情將平反一事交托到了容聿的手中。

“一朝的帝王辦一朝的事兒,朕的功過自有史家來記,倒也不必當(dāng)個完人。你繼位之后便可著手為那些人正名,逝去者追封,流放者召回,能者擢用,庸者善養(yǎng),父錯子改,百年后落在史冊上,也是你的一件功德……”

就這樣,容聿帶著先帝的囑托親筆寫下了登基以后的第一份詔書,召回了首批蒙冤流放的世家子弟。

是年冰月,一行九人在衛(wèi)隊的護(hù)送之下抵達(dá)帝京,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舉目望向眼前的巍峨高城,紛紛想起昔年身負(fù)重枷,踝鎖鐵鏈,步履蹣跚地踏出這座皇城時的屈辱一幕,一夕之間的命運(yùn)顛轉(zhuǎn)或令他們家破人亡,或令他們痛斷姻緣,沒有人會說自己心中不恨不怨,只是大多數(shù)人都懂得往事不可追逐的道理,逼著自己慢慢學(xué)會了釋然而已。

郗澈原要與同行之人一起前往官驛歇息,可他一進(jìn)城,便被一隊宮中禁衛(wèi)畢恭畢敬地請上了駛向皇宮的敞闊馬車。

年資短淺的小護(hù)衛(wèi)見狀不由得對郗澈生出好奇之心,私下里向衛(wèi)隊長問起了郗澈的來歷。

衛(wèi)隊長聞言撫著短須頗為感慨地解釋道:“這郗家公子的生母乃當(dāng)今圣上的乳母,說句大不敬的話,他與圣上是吃著一口奶長大的,且他自幼便入宮為圣上伴讀,與圣上的關(guān)系比那些連著血脈親緣的王爺都要親近許多。若非當(dāng)年圣上還未握有實(shí)權(quán),郗家人豈會與‘流放’二字沾上半點(diǎn)關(guān)系?!”

小護(hù)衛(wèi)聞言,驚訝地愣了許久,待衛(wèi)隊長領(lǐng)著眾人繼續(xù)往前走去時,他才漸漸回過神來,摸著自己的脖子慶幸道:“幸好我不曾欺侮過這人……”

(三)

容聿念舊,勤政殿中的宮人皆是他在潛邸時用的老人,大家伺候容聿多年,卻只見容聿露出過兩次發(fā)自心底的暢快笑意,第一次是與元柔成婚之時,第二次便是與郗澈重逢的這一日。

容聿深諳郗澈的才華與能力,打算命他擔(dān)任吏部侍郎一職,借此大刀闊斧地進(jìn)行新朝的吏治改革。

郗澈心中雖然感激容聿的重用,卻也不想讓朝臣非議此事,畢竟他未有功名在身,一入朝堂便坐此高位,實(shí)在容易惹人眼紅。

郗澈將自己心中的顧慮說出,可容聿只是淡笑回道:“子湛不必為此憂心,旁人若要因此生事,朕便將一份舊詔昭告天下,堵住那悠悠之口!”

郗澈聞言不解,遂抬眸看向容聿,而后在容聿的娓娓道來之中,郗澈才乍然知曉,原來在那兆康三十年的科舉中,自己并未名落孫山,只是因?yàn)檑揖砣朐┌钢?,先帝在雷霆震怒之下親筆劃去了他的姓名,重新擬了一份詔書,將狀元之名順延給了旁人。

郗澈枯坐在椅上,垂眸靜默許久之后才稍稍緩和了心情,他微紅著眼看著容聿直言道:“陛下,先帝朱筆一劃,卻將臣半生琳瑯盡數(shù)奪了……”

按禮法,郗澈此言實(shí)屬大不敬,但容聿知道他并無惡意,只是需要一個發(fā)泄的出口而已,待郗澈徹底平靜下來之后,容聿才緩步走上前去,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知道,所以朕會竭盡全力彌補(bǔ)子湛的!但愿日后你我君臣同心,不要再讓后來人承受這樣的冤屈與苦楚了?!?/p>

容聿的腰間掛著一只繡著并蒂蓮花的荷包,郗澈一直不愿意仔細(xì)瞧它,可當(dāng)容聿走上前來時,那荷包便仿佛長在了郗澈眼前,令他不得不選擇正視。

當(dāng)那熟悉的針腳映入郗澈眼簾之時,逃避已久的刺痛之感便如碧海洪浪一般朝他翻涌而來,幾乎將他吞沒其間。

可是他又不能讓容聿瞧出絲毫破綻,只能一邊忍著心間滯痛,一邊對著容聿緩聲承諾道:

“是!臣往后必當(dāng)盡心輔佐陛下,但愿能為陛下的盛世宏愿添上一分助力。”

……

郗澈踏出勤政殿時,殿外朔雪紛然,高高的漢白玉階下,鳳輦正穩(wěn)穩(wěn)停下,片刻之后,元柔便扶著云敏的手自輦上施然而下,緩緩拾階而來。

郗澈與元柔都未料到闊別多年之后的再遇之所會是此處,其時飛雪漫然而過,誰也瞧不清對方的眉眼,在那相互怔然的一瞬之后,兩人都將自己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shí)之中。

郗澈隨著宮人恭敬地跪了下去,元柔亦目不斜視地自郗澈面前緩步而過,兩人心照不宣地扮作一對陌路人,只余下一抹鳳履的明黃刻入郗澈那隱含淚意的眼底之中……

元柔入勤政殿不久之后,晚膳便被傳了上來,席間,容聿向元柔提起郗澈,因郗澈的爹娘皆已在流放之所相繼病逝,所以容聿想親自為郗澈賜婚,冀望能夠以此撫慰臣心。

元柔雖然一向清明豁達(dá),但要讓她親自為曾經(jīng)的心上少年挑選佳婦良配,她也實(shí)在無法豁然以對。

有那么一瞬間,她想要開口拒絕,可話到嘴邊又怕容聿因此陡然生疑,密探往事,糾結(jié)再三之后,她只能選擇應(yīng)承下來,強(qiáng)忍著一片狼藉的心緒免去了一場可能會被掀起的駭人驚浪。

夜里,容聿因處理緊急軍情而留住勤政殿中,而元柔也因?yàn)樾纳駬u動失了睡意,于是,這一日,她便擁著裘被倚在床邊,怔怔地想了一夜的舊日往事。

(四)

郗澈與元柔相識那一年,一人十三歲、一人十歲。

元柔出身江南煊赫大族,因早產(chǎn)之故,自幼體弱多病,九歲時險些因風(fēng)寒而喪,家中長輩為此憂心不已,幾經(jīng)斟酌之下,最終決定將元柔送往世交之家——江南名醫(yī)竺永庭的府上調(diào)養(yǎng)身體,而這竺永庭正是郗澈的外祖父。

因?yàn)榈劬┒咱好磕甓紩S郗母借探親之名前往江南小住半月。這一日,元柔身著藕荷色襖裙,外罩一件雪色狐裘,與幾個年歲相仿的小丫鬟聚在廊下玩捉迷藏。其時,竺永庭領(lǐng)著郗澈穿廊而過,與元柔不期而遇。

一眾丫鬟見狀便準(zhǔn)備行禮,可竺永庭見元柔玩得開懷不愿擾她興致,于是便示意眾人不必拘禮,然而,就在郗澈跟在竺永庭的身后準(zhǔn)備自元柔身旁悄然而過之時,元柔卻將郗澈當(dāng)成丫鬟一把抱了過去,郗澈常年習(xí)武,本可以躲開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可他若選擇回避,那元柔便會狠狠地撞上他身后的石柱摔個鼻青臉腫,他雖與元柔素未謀面,卻也不舍得見這樣嬌美可愛的女兒因此受傷,只能由著她撲入自己的懷中,那一刻,元柔身上的清苦藥氣與華服之上的清沁熏香交織出了一種奇異的香氣,令郗澈的心中頓生難以言說的奇妙之感。

因?yàn)檑荷砹扛咛簦栽岷芸毂阌X出異樣,于是,她連忙自他懷中退了出去,伸手扯下了蒙在眼上的錦帕。

元柔永遠(yuǎn)也忘不了那一日,江南的天色如粉青釉的瓷瓶般溫潤可愛,探出云頭的天光將少年清雋如畫的含笑眉眼乍然送入她的眸中,在她心神晃動的一瞬之間,悄無聲息地?fù)軇恿四莿倓偯劝l(fā)的少女情思。

元柔因體弱之故,素來不喜寒冷冬日,可自打這一年起,元柔便開始無比期待這段滿目朔白的日子,因?yàn)?,每?dāng)江南的瑞雪降下之后,郗澈便會風(fēng)塵仆仆地自帝京而來,將一整年搜羅來的新奇玩意兒盡數(shù)送入她的房中,然后不厭其煩地陪她同畫“九九消寒圖”……

元柔及笄那日,郗澈正在江南,于是便隨著竺永庭一同前去觀禮,元柔雖然為此感到驚喜不已,卻也因姐妹們偷望郗澈的眸光感到一絲隱憂,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像郗澈這樣的男子會是許多大族想要的乘龍快婿,她或許應(yīng)該主動一些,讓郗澈早日明白她的心意。

元柔一直以為郗澈多年來傾心相待,應(yīng)該也是喜歡她的,可誰知當(dāng)她鼓起莫大的勇氣將愛意表露出來之后,郗澈才讓她知道,原來她一直都是郗澈那早夭幼妹的影子,郗澈疼她寵她,都不過是想借此慰藉年少心傷而已!

沒有人會想要當(dāng)旁人的影子,更何況是心上人妹妹的影子,自此以后,元柔便下定決心斬斷情思,與郗澈徹底斷了聯(lián)系,當(dāng)她再次聽聞“郗澈”之名時,便已在她嫁予容聿為妻,郗氏滿門流放之后了……

(五)

昭陽二年首陽,元柔為求子息,在得了容聿的允準(zhǔn)之后,喬裝前往京外的千年古剎燒香拜佛,一行人路過大雄寶殿之時,與前來為亡父亡母上香的郗澈不期而遇。

元柔感念竺永庭昔年照護(hù)之恩,亦懷念溫雅親切的郗母,于是借故屏退眾人為郗父郗母上了一柱香。當(dāng)云敏扶著元柔踏出大殿之后,候在門外的郗澈見四下無人便拱手向元柔行了個大禮以表謝意。

兩人一前一后地站在廊下,望著曠地上的滿目皚色一同陷入靜默之中,直到一盞茶后,元柔才不動聲色地絞著拈在指間的繡帕緩聲道:“陛下看重郗大人,欲為郗大人賜婚,本宮覺得清河崔氏長房嫡出的三小姐很是不錯,若是郗大人亦有此心,那本宮便將此事報予陛下,陛下定會促成這段良緣的?!?/p>

因?yàn)檑赫驹诤蠓?,所以元柔瞧不見他臉上的神色,她只知道在長久的默然之后,郗澈開口慢聲回道:“微臣如今尚無娶妻之念,恐要辜負(fù)陛下與娘娘的美意了……”

郗澈出言婉拒,元柔自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可不知為何,方才心頭的堵悶之感在此之后便驟然消失,只可惜,這樣的暢快也不過是一瞬之感而已,因?yàn)樗男牡纂S后便生出了前所未有的驚怕——她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可能始終不曾將郗澈自心上放下……

元柔原打算用過齋飯之后便啟程回宮,可誰知天公不作美,一行人剛剛踏出寺門,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雪便降了下來,阻斷了眾人下山的道路。

暮色落下之后,暴雪仍未停歇,眾多香客被迫留宿山中,因寺里的禪房有限,且都早早被達(dá)官貴人訂下,所以大部分人只能分坐于大殿之中取暖過夜。

元柔不想抬出身份驚擾百姓,本打算在殿中將就一夜,可誰知就在她即將踏入殿中之時,郗澈恰好自不遠(yuǎn)處的禪房中踱步而出,四目怔然片刻之后,郗澈便快步朝元柔走來,將禪房讓出,請她入內(nèi)歇息。

于是,這一夜,本該臥于暖室安眠的郗澈便與一眾護(hù)衛(wèi)圍著火堆守在這間小小的禪房之外,擋住了欲往房中飄去的風(fēng)雪之聲,讓元柔在漫漫長夜之中擁有了一個難得的無夢好覺。

(六)

不知是否因神佛聽到了元柔這一日的虔誠之請,總之是年鶯時來臨之際,中宮便傳出了喜訊,容聿為此開懷不已,下令將田賦由十五稅一降至三十稅一,以示與民同樂之意。

因?yàn)榫┲袖崾铍y耐,蘭秋一到,容聿便帶著元柔與一眾親貴重臣前往避暑行宮度夏。

可誰知短短十日之后,容聿便突然收到一封密報,得知留守帝京的三王爺容辰意欲借京中防務(wù)空虛之際起兵謀反。

為免打草驚蛇,容聿借易容之術(shù)提前返京布置兵力應(yīng)對,同時將駐扎在避暑行宮周圍的禁軍指揮權(quán)交到了郗澈手中。

“旁人只知子湛有文滔,卻不知子湛亦有武略。朕不能帶著柔兒一同返京,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一舉殲滅容辰手下的叛軍,倘若容辰僥幸逃出生天,依著他的性子必定會調(diào)轉(zhuǎn)軍隊朝這邊殺來,屆時行宮的安危只能交由子湛負(fù)責(zé)朕才安心!”

容聿此言一出,郗澈便覺得手中的玄金虎符重逾千斤,但事關(guān)元柔的安危,郗澈亦不敢輕信旁人,只能選擇自己接下這份重托。

“多謝陛下信任,臣定誓死護(hù)衛(wèi)行宮,保娘娘平安無虞!”

……

自打容聿悄然回京之后,元柔便再也無法在夜里安眠,常常于夢魘之中驚醒過來,抱著云敏黯然落淚。

這一日,元柔躺在榻上,好不容易有了一絲睡意,可下一瞬,遠(yuǎn)處便傳來震天的兵戈之聲,元柔心底一驚,連忙下榻查看,卻因燭火晦暗,視物不明而被凳腳絆倒在地。

云敏聽見聲響后連忙帶著隨行的太醫(yī)推門而入,可元柔早已因?yàn)閺?qiáng)烈撞擊引起的腹中劇痛而失了神志。

太醫(yī)見狀不由得大驚失色,連忙上前為元柔施針壓穴,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元柔的氣息才漸漸平穩(wěn)下來。

因?yàn)檑涸缬袦?zhǔn)備,所以容辰率領(lǐng)的叛軍在第一輪的進(jìn)攻中便折損大半兵力,容辰不敢再輕易前進(jìn),于是郗澈便趁著那短暫的休戰(zhàn)時間趕至元柔宮中探望,隔著一層鮫紗幔帳,太醫(yī)告訴郗澈,元柔因?yàn)轶@嚇過度,無法再安穩(wěn)保胎,只能選擇飲下催產(chǎn)之藥,才有可能保住母子平安……

郗澈聞言不由得攥緊了手中的佩劍,片刻之后朝太醫(yī)問道:“婦人生產(chǎn),大抵需要多少時間?”

“快則數(shù)個時辰,慢則需要一兩日?!?/p>

雖然按照容辰如今的攻勢對行宮并無多大的威脅,但郗澈不知容辰后續(xù)是否會調(diào)來援兵,為免出現(xiàn)差錯,郗澈決定讓元柔前往隱蔽密室后再飲下催產(chǎn)之藥。

是夜,冗長的宮道之上,四處皆是身披玄甲的禁軍在來回穿梭,郗澈抱著元柔穩(wěn)步走在其間,身后跟著數(shù)位太醫(yī)與接生嬤嬤。

郗澈知道元柔一向怕疼,已經(jīng)刻意放緩腳步,可元柔還是因?yàn)槁飞喜豢杀苊獾念嶔ざ坌堰^來。

“情勢所迫,還請娘娘寬恕微臣此番僭越之舉?!?/p>

元柔無力地靠在郗澈肩頭的玄甲之上,想要借著那沁涼的鐵物尋回腦中的一絲清明,可誰知“無妨”二字尚未吐出,下一陣的昏沉之意便朝她滾滾而來,所有人都以為她又暈了過去。

只有郗澈與云敏聽見,元柔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似夢囈語般朝郗澈喚了一聲:“子湛哥哥……”

云敏擔(dān)心跟在身后的眾人覺出異樣,根本不敢抬眸去看郗澈,但她卻借著皎亮的月光窺見,不久之后有一滴清淚悄然落于元柔的手背之上。

翌日晨時,一聲響亮的啼哭聲劃破既白的天際,元柔平安誕下一位皇子。三日后,容聿派遣援兵趕至行宮,叛軍盡數(shù)投降,容辰重傷而逃,就這樣,容聿登基后的第一次政治風(fēng)波在郗澈的默契配合下迅速平息下來。

(七)

昭陽四年菊月,容聿按照慣例前往皇家圍場秋獵,元柔因?yàn)楫a(chǎn)后虛弱,受不了路途顛簸便沒有一同隨行。

一日,元柔在御花園賞玩之時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云敏見狀連忙命人將元柔扶上鳳輦,返回宮中歇息。

許是因?yàn)榇盗饲镲L(fēng),回宮不久之后元柔便起了高熱,昏昏沉沉地陷在軟枕之間不省人事。

夜半時分,殿外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云敏心底一驚,連忙出門查看,傳信之人附在云敏身邊耳語片刻,云敏方才知曉原來今晨三王爺容辰不甘多年籌謀毀于一旦,扮作親兵潛入圍場行刺。

云敏渾身戰(zhàn)栗,不由得驚聲追問道:“那陛下可有受傷?”

“陛下為避刀鋒自馬上翻身而下,受了些許擦傷無甚大礙,可郗大人為了救護(hù)陛下,被三王爺?shù)亩特按讨行乜?,血流如注,至今尚未脫離險境?!?/p>

云敏聞言一顆心“噗通噗通”地狂跳起來,連忙出聲囑咐道:“娘娘尚在病中,聽不得這些兇險之事,你暫且將此事壓下,莫要傳得闔宮皆知?!?/p>

云敏原以為郗澈受傷之事可以先瞞元柔一段時間,卻不知元柔早已被方才的敲門聲吵醒,自然也將他們的對話盡數(shù)聽入耳中,云敏話音剛畢,內(nèi)室之中便傳來元柔的疾咳之聲,待云敏慌忙入內(nèi)查看之時,只見元柔濕紅著一雙盈眸倒于床側(cè),掩在唇邊的繡帕上盡染刺目的殷紅之色……

郗澈因傷在府中休養(yǎng)了數(shù)月之久,再次入宮之時已是昭陽五年的鶯時。

這一日,郗澈與容聿坐在御花園的涼亭中一邊對弈,一邊商談國事,元柔則抱著容允在不遠(yuǎn)處的茵地上欣賞天上的各色紙鳶。

約莫一炷香后,容聿收到一份緊急軍報,急需前往勤政殿與軍將商議對策??扇蓓灿植簧岬眠@一盤即將大獲全勝的棋局,猶豫片刻之后便命宮人去請元柔過來替他下棋。

待容聿與一眾隨從的身影消失在花廊盡頭之后,云敏便借故領(lǐng)著宮人退了下去,不多時,亭中便只剩下郗澈與元柔二人,還有一點(diǎn)風(fēng)吹花落的聲音。

元柔拈著一枚白子輕輕放下,開口問道:“郗大人的傷可好全了?”

郗澈眸色一動,隨即彎著唇角緩聲回道:“多謝娘娘關(guān)懷,微臣已無大礙?!?/p>

“既然如此,那可否請郗大人回答本宮些許問題,以解本宮心中多年困惑,畢竟,這是你我重逢五年來僅有的獨(dú)對之機(jī)……”

郗澈聞言一怔,拈在指間的黑子便倏然滑落回白玉棋盒之中,過了好半晌,元柔才聽見郗澈出聲回道:“微臣愿為娘娘解憂!”

一顆黑子落入棋盤之后,元柔垂眸挑著棋盒中的白子低聲道:“多年前,江南有一女子于及笄之日向愛慕多年的少年表明心意,其時,少年告知女子,自己一直都是將女子當(dāng)作妹妹來看待的,女子聞言自然羞憤離去,可不過月余之后,女子便驚悉少年全族獲罪,下獄流放。本宮想知道,這少年當(dāng)時對女子說的那些話究竟是發(fā)自肺腑的實(shí)話,還是不想連累女子的推托之語?”

郗澈聞言霎時紅了眼眶,靜默良久后才一字一句地艱難回道:“是那少年的……推托之言?!?/p>

他的話音剛落,一滴淚便自元柔眼中滑落下來,她緩了一會兒,拈起繡帕拭了眼角殘淚,繼續(xù)問道:“后來,女子接受家族的安排另嫁他人,那少年流放歸來之后,成為女子夫君的左膀右臂,本宮想知道,少年在生死關(guān)頭拼死救護(hù)女子的夫君,究竟是因?yàn)榫贾x,還是因?yàn)槠渌???/p>

一陣料峭春風(fēng)卷過,郗澈掩著唇輕咳了起來,元柔忍不住抬眸,窺見他的眼角滲出了一點(diǎn)晶瑩的淚花。

“少年為臣,自有護(hù)君之責(zé),但除此之外,亦存了些許少年的私心。少年一生所愿,本是成為那女子的天地,只可惜造化弄人,那么少年此生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竭盡全力護(hù)住女子這一世的天地了。”

……

后來,他們還聊了些什么,云敏便猜不到了,她只知道,當(dāng)容聿歸來之時,兩人早已收拾好悲傷零落的情緒,默契地扮演著屬于各自的角色,而她,也開始學(xué)著忘記方才眼中所見之景……

(八)

昭陽七年冰月,容聿在一日的朝會之上突然毫無征兆地暈了過去,起初大家都以為容聿是受冬日的寒氣所致,直到太醫(yī)細(xì)細(xì)診治過后,眾人才驚悉容聿之所以不省人事是因?yàn)橹辛艘环N無解的慢性毒藥。

元柔因此大發(fā)雷霆,下令于宮中徹查此事,最后發(fā)現(xiàn)是容聿新提拔上來的軍將借著親遞密折的機(jī)會,將藥偷偷抹在紙面上才使容聿染上這毒,原因無他,只是因?yàn)檫@軍將是容辰在這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個心腹而已。

年少有為的英武帝王,所有人都覺得惋惜不已,太醫(yī)院上上下下花費(fèi)數(shù)月,不眠不休地想要調(diào)配出解藥,奈何最終都沒有成功,如此一來,昭陽八年鶯時,容聿便不可避免地走到了油盡燈枯的最后一刻。

入夜之后,眾臣跪于殿外默然靜候冊立新君及輔政大臣的旨意,只有郗澈一人奉詔入內(nèi),與容聿進(jìn)行君臣訣別。

容聿神色平靜地靠坐于榻邊,一手拿著圣旨,一手將密藏已久的盒子遞給郗澈。

盒子里裝著一方染著血的錦帕,帕上繡著木蘭,是元柔平生最愛的一種物象。

“這是容辰行刺那日,自你懷中掉出的貼身之物,朕猶豫了許久,還是想在死前問一問你,這帕上的木蘭繡法緣何與朕的荷包上的并蒂蓮花一模一樣?”

郗澈沒有表現(xiàn)出容聿早前所想的那般驚慌失措,他只是眸色一震,而后便俯首拜了下去。

“臣死罪,任憑陛下處置。但請陛下明鑒,臣與娘娘一身清白,絕無茍且之事?!?/p>

容聿掩著唇輕咳片刻,而后道:“少年時你曾與朕說過,你在江南有一心儀女子,待她及笄之后便央求爹娘前去下聘,這女子就是元柔,而這帕子也是她尚在閨中之時送給你的,對嗎?”

郗澈身形一晃,點(diǎn)了點(diǎn)頭,碩大的淚珠便自他的眸中滾了出來,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容聿望著那瞬間消逝的水光,靜默良久之后嘆了一聲:“難怪當(dāng)初你不愿娶那崔語嫣,原是因?yàn)椤?/p>

“罷了……說到底還是我們父子欠你的更多一些!”

隨后,容聿命郗澈抬起頭來,將圣旨遞了過去,與此同時,也將代表著輔政之意的相位一同交到郗澈的手中。

“其實(shí),那一日朕并未收到什么緊急軍報,朕確實(shí)因?yàn)檫@木蘭繡帕起了疑心,故意制造機(jī)會讓你們獨(dú)處片刻,你們在對弈時說的每一句話都被躲在隱蔽之所的暗衛(wèi)記了下來,只不過出乎朕意料的是,你們的一字一句間竟沒有絲毫不可為外人道的茍且私情,只有被無力掌控的命運(yùn)錯就出的愛而不得?!?/p>

“從今往后,朕將這江山與妻兒盡數(shù)交托爾手,但請子湛竭力相護(hù),如此,朕便可以瞑目了。”

郗澈濕紅著眼,跪在容聿面前久久說不出話來。倒是容聿彎著唇角,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拍了拍郗澈的肩膀,緩聲笑道:“容聿一生,有妻、有友如此,足矣?!?/p>

……

是日子時,容聿崩于勤政殿中,年僅二十七歲。盛大的喪儀過后,容允奉遺詔登基繼位,命郗澈拜相,改元瑯華。

(九)

《容史》上載:瑯華十五年鶯時的那個深夜,容允在勤政殿中遇刺,千鈞一發(fā)之際,丞相郗澈再次挺身而出,為容允擋下了致命一劍。郗澈死后,宮中本已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流言瞬間平息下去,再也沒有人敢亂傳郗澈與元柔茍合私通之言。朝廷感念郗澈半生功業(yè),為其上謚“文正”二字,永世配享太廟。

瑯華十六年鶯時,元柔在纏綿病榻,拒見容允長達(dá)一年之后終于踏出榮坤宮門。

高大的木蘭花樹下,元柔闔眸靜立,容允在云敏的鼓勵之下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開口解釋:“母后,當(dāng)日兒臣留郗相在殿中確有追問往事之意,但兒臣從未因此動過殺機(jī),是郗相為護(hù)母后清白,心存死念,這才……”

“終究是兒臣不該聽信讒言,累得郗相自盡、母后久病,兒臣不知該如何請罪,還請母后重重責(zé)罰。”

元柔聞言靜默良久之后終于睜開眼來,回身與容允對望。

“陛下于此事上的確有失,但錯已鑄成,苛責(zé)無益,只要陛下日后能夠勵精圖治,一心為民,那么,所有人的犧牲便都會是值得的……”

瑯華三十五年,容朝收復(fù)塞北千里失地,打通東南通商海道,實(shí)現(xiàn)了歷代君臣百年不變的宏偉夙愿。

元柔撐著孱弱的病體替容聿與郗澈看到了這番盛世景象,彌留之際,元柔在一片混沌之中看見有兩位清雋男子守在奈何橋邊等候,她含淚笑望著他們,自心底感激他們給了她波瀾壯闊的一生。

若有下一世,她自然愿意再與這一對賢君良臣相遇,只希望,屆時不要再與兩人都生出兒女情愛就好……

責(zé)編: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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