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慕秋
說起湖州絲綢,首先浮現(xiàn)我腦海的不是如月光般清冷的綢緞長裙,也不是雍容優(yōu)雅的旗袍,而是那白嫩肥軟的蠶寶寶“沙沙沙”啃食桑葉的畫面。這幅被放大的動態(tài)畫面是拜兒子三年級科學課的養(yǎng)蠶實驗所賜。
眾所周知,湖州的“輯里湖絲”是世界聞名的最好蠶絲。然而,即便我是土生土長的湖州人,打小游蕩于母親工作的絲綢廠,可也只見過一次蠶寶寶。那時的湖城鄉(xiāng)下,到處都有桑樹地,舅媽也養(yǎng)蠶,扁扁的圓淘籮里鋪滿桑葉,毛毛蟲般大小的白色春蠶密密麻麻扭動其間。這便是我對作為絲之原料的蠶寶寶的全部印象了。
因此,當兒子指著科學實驗袋中一些“黑芝麻”說是蠶卵時,我很難將它們與蠶寶寶聯(lián)系起來,那是比黑芝麻更扁更圓更弱不禁風的小黑點,我屏息斂氣將蠶卵安置進一只很深的紙盒中,合上蓋子,遠離窗口。
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每天都要去瞅瞅這些生命之初的小黑點。十來天,它們紋絲不動,壓根沒有孵化成蟻蠶的跡象。我和兒子嘀嘀咕咕各種猜測:“是不是氣溫不夠?”“還是需要曬曬太陽?”“蠶卵會像雞蛋那樣摔死嗎?”失望沮喪之際,兒子從科學老師那認領(lǐng)回三條蟻蠶,黑色的,比螞蟻大一點,慢騰騰蠕動著啃桑葉。我完全無法自拔在這些顛覆我整個認知的小生命里了。
在湖州福地窺見美麗的中國,在太湖南岸讀到內(nèi)心的自己。
眾所周知,湖州的“輯里湖絲”是世界聞名的最好蠶絲。
有了蟻蠶,就需要源源不斷地供應桑葉了。城市里桑樹不易尋,四處打聽,最終還是在郊外村莊找到了少量桑樹。桑葉摘回來,必須先洗去灰塵,再用水擦干凈。蟻蠶太小,得挑最嫩的葉子撕成小碎片才行。
小心翼翼給蟻蠶喂食時,瞥見紙盒邊縫里不知什么時候多出幾截黑線頭模樣的東西。盡管心生懷疑,但仍舊不敢輕舉妄動,喚兒子取來放大鏡湊近看,果真是個奇跡,之前始終沒有動靜的蠶卵竟也活過來了!那才是剛孵化的蟻蠶吧,僅兩毫米長,細細的,如同黑色水筆不經(jīng)意劃了一下,又如同卡在指甲縫里的一縷臟東西!可惜一共七條蟻蠶,還沒來得及長大就剩四條了,可能清理桑葉時,不知不覺誤丟了吧。
蟻蠶漸漸長大,從黑色變成灰白色,差不多達到1厘米時全身呈白色。它們孜孜不倦地啃食桑葉,再經(jīng)過四次蛻皮,越來越長,越來越胖,越來越白,軟軟糯糯。兒子對蠶寶寶的華麗蛻變似有所悟,而我的表情卻是愈加猙獰,拿手指觸碰它們是絕不可能的,所以每次換桑葉,我都要依靠筷子將肥碩的它們輕輕夾離紙盒。
突然有一天,蠶寶寶雪白的身體泛黃了,并且停止進食,抬著圓圓的腦袋,直起了身子。那架勢仿佛災難片里龐大丑陋的蟲子昂首挺胸,準備襲擊人類似的。母親無奈地瞟我一眼:“只是要吐絲了而已,架幾根木棍在盒子里給它們作支撐吧?!?/p>
蠶寶寶在架空的小棍子與盒壁之間不疾不徐地吐絲,覆蓋住自己。兩天時間也沒見它們怎么樣,再一覺醒來,四只橢圓形的蠶繭赫然入目,兩只白色,兩只竟是黃色。我嘖嘖稱奇,兒子輕描淡寫地蹦出一句:“不稀奇,同學都有,他們還有粉紅和粉綠的繭子。”
頓覺若有所失,五顏六色的蠶繭吸引了我,不由得想要正正經(jīng)經(jīng)當一回養(yǎng)蠶人,好集齊所有色彩的繭子呀,又或許還能為哪件“輯里湖絲”織就的衣裳貢獻幾許蠶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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