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NGYAN

現(xiàn)代愛情一場缺乏想象力的標準競技

最近我和顏怡寫了兩篇小說，合在一起改成了一部戲。明線是講我和三個男人的故事，有點半自傳式的。因為脫口秀是基于我們個人的人設(shè)，通過戲劇我就可以發(fā)掘新的人設(shè)去討論一些其他的問題了。

其實是模仿作者電影的概念，自創(chuàng)了一個“作者劇場”。

還挺先鋒實驗的。你一說三個男人，我就想到前一陣子特火的電影《愛情神話》，是講三個女人，有一個反向的感覺。實話講，我好像很久都沒有被愛情故事打動了。這兩年喜歡看的外國電影都反戲劇，反情節(jié)，看完沒有情感上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像國外電影節(jié)獲獎的，小眾一點的藝術(shù)電影，甚至故意去淡化情感線，不太提供商業(yè)片那種暖心治愈的愛情故事。

為什么很多國外電影展現(xiàn)的是一種不變的狀態(tài)或者是生活中比較沉重的部分，不需要去展現(xiàn)戲劇性的情感？是不是現(xiàn)代人的生活狀態(tài)就是這樣？

我感覺這種戲劇性的愛情是比較初級的創(chuàng)作，可能幾百年前的那些劇作家全都寫過了?，F(xiàn)代人應(yīng)該嘗試更高級的寫作，寫一些沒有被寫過的東西。

好萊塢商業(yè)片整體邏輯大同小異，現(xiàn)在全球的觀眾都被培養(yǎng)成了反智、低智的接受度。我這學期跟學生們一起讀了幾本韓炳哲的書，他的描述很有意思，他說我們身處的社會是一個“肯定社會”。大家喜歡的東西都趨同，對藝術(shù)、愛情、價值、意義、道德深度的定義也趨同。我們自己作為文化產(chǎn)業(yè)的消費者，也沉浸其中，喜歡清新輕飄的東西，哪怕它是偽飾的，我們也愿意相信。我們不能夠承受痛苦和過度的激情，那種否定性的或者容易帶來錯亂的情感。無論生產(chǎn)者、流通者還是接受者，大家都共同去打造出這樣一套流行密碼。

即使所有人的審美和愛好都趨同，也并沒有提升我們挑選伴侶的容易程度。我戲里也有受韓炳哲啟發(fā)，我寫的其中一個男人，我判斷他是我靈魂伴侶的標準是他跟我喜歡一樣的電影、一樣的書，家里有一樣的餐具……他最后趨向的是越來越商品化的一種相似性，這可能是我們上一輩人判斷靈魂伴侶的標準。而我們這代人看起來都很像，其實又不像。我們討厭一切，根本沒辦法忍受跟另外一個人一起生活。因為我是個雙胞胎，沒有人比顏怡跟我更像了，我們甚至連性別都是一樣的，她可以說是我初始設(shè)定的靈魂伴侶，可能我們的感情觀念已經(jīng)進入到后靈魂伴侶時代了。于是這件事情越來越虛無，你越來越難交到朋友，越來越同時痛恨又享受孤獨的感覺。

伊娃· 易洛思在《愛，為什么痛》里面提到現(xiàn)在我們對浪漫的理解：西餐廳、燭光、玫瑰花……但這些都不是自古以來愛的傳統(tǒng)，它是現(xiàn)代資本主義對浪漫關(guān)系的重新定義。如果我們回到20世紀革命年代的浪漫，是志同道合，超越個人，超越你我的家庭、民族、階級……但我們今天的愛情里沒有這種革命的浪漫，我們只會講資本主義愛情?，F(xiàn)在的志同道合、興趣相投都是被愛情電影和消費主義“污染”的。比如我這些年看網(wǎng)絡(luò)言情小說，基本上變成了一個豪車專家，因為每個霸總出場都要有不止一部豪車（笑）。而所謂的靈魂伴侶，這個靈魂可能也是被物質(zhì)化的靈魂，比如喜歡什么音樂、看什么電影，七情六欲都被商品重新建構(gòu)了。以前是嘴上說不要，身體很誠實，嘴上之所以說不要，說明內(nèi)心還是糾結(jié)的，但現(xiàn)在靈肉合一了，不糾結(jié)了。

你會想去找一個靈魂伴侶嗎？

我是一個言情迷，就因為不太相信這些，才特別愿意讀那些虛構(gòu)的東西?，F(xiàn)在有一撥年輕人特別喜歡“無CP文學”：不搞愛情，專業(yè)走劇情、一心搞事業(yè)。還不是不婚主義，現(xiàn)在叫不愛主義。年輕人生存壓力這么大，哪有精力去談戀愛？如果另一半比你事業(yè)有成，你就拖累人家，要是找一個不如你的，他就拖累你。所以很多人覺得如果不能1+1>2，我為什么要加1呢？除了為祖國生孩子，為家族傳宗接代，一些年輕人找不到說服自己去愛、去結(jié)婚的理由。

對，大部分人其實是被各種宣傳洗腦：一定要找一個伴侶，伴侶會幫你承擔一切。那有點太縮窄自己，我覺得愛情不是必要的。如果我去追求愛情，我可能要花時間和精力不斷地提高我的性吸引力。然而對我個人的價值來說，這可能是最不重要的一點?，F(xiàn)代人真的很容易被PUA。網(wǎng)絡(luò)上傳播的價值觀太局限了，很多網(wǎng)紅都是在販賣一種愛和被愛的感覺。當然它也是非常美好的，但是當它比重過大的時候我就會特別難受。因為最重要的還是我身邊的人是怎么看我的，而不是網(wǎng)上的人。

我對你倆的脫口秀感受比較深的一點是，你們好像無意中一直把愛情婚姻跟職場做一種對照。為什么現(xiàn)在大家都特別痛恨小三或者渣男？當你在職場上拼死拼活獲得一個工作機會，然后被另外一個人比下去了，你會覺得是我先拿到這個o er的，怎么就變成你的了，你不道德，這跟談戀愛是一樣的對吧？丟工作和丟男朋友是差不多的感覺。這種被人戰(zhàn)勝的廢柴感是特別幻滅的，是我們不能忍受的。

確實有一種隱隱的感覺。對我們來說好像女性就是兩條出路，要么就戀愛，要么就職場，但是這兩條路上獲得和失去的東西是一樣多的。

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談戀愛。不管我遇到的是不是好人、結(jié)局會不會好，我只是有一種天然的感覺：在這個身邊很少能產(chǎn)生故事的年代，我作為一個創(chuàng)作者，需要去交流、去發(fā)生故事。我對這種關(guān)系仍然充滿好奇，可能在跟他們接觸的過程中我才意識到原來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叭说倪M步是在人際關(guān)系中獲得的”，我們都是自戀又自卑的，我想大部分人心里缺乏的一些東西，恰恰可以在他跟別人的關(guān)系中產(chǎn)生?，F(xiàn)在大家有一種非常強烈的孤獨感、陌生感和疏離感，想把這種欲望投射到愛情上，其實他們不一定是需要愛情，他們只是需要一點親密而已。

我想不管今天的愛情被資本主義重構(gòu)到什么程度，擁有愛的信念和去愛的能力還是特別重要的。我們今天最大的問題是所有人給不同類型的愛下了同一個定義。這個界定太清晰，太固定。有沒有可能我們重新激活自己對愛的想象力，去想象更多愛的類型、愛的可能、愛的途徑、愛的語言……引用詩人蘭波的一句話，“愛是不斷地重新創(chuàng)造”。

刷劇引發(fā)的愛與分手

現(xiàn)在的年輕人通過什么來確認眼神？答案你可能想不到：刷劇。同時，分手理由也多了一條：背著對象偷偷刷劇—Netf lix的報告中將其稱為Netf lix Cheating。在看劇這件事情上背叛你的伴侶，到底能忍嗎？

看劇的品位對戀愛來說有多重要？

千禧一代比其他年齡段多270%的人認為，與自己刷同一部劇的人很有吸引力。（數(shù)據(jù)來源于婚戀網(wǎng)站Match.com）

準社會關(guān)系

最早在1956年由心理學家霍頓和沃爾提出，用于描述觀眾對自己喜愛的媒介人物產(chǎn)生某種依戀，并發(fā)展出一種想象中的人際交往關(guān)系。比如我們在電視上經(jīng)?？吹侥橙耍擳a真的經(jīng)過你身邊時，你會覺得Ta和你之間有著某種熟悉的關(guān)系。某種程度上，這也解釋了素人戀綜的火爆。從鎖定30+輕熟齡素人的《半熟戀人》，到講述20歲青年畢業(yè)旅行的《怦然心動20歲》，再到共赴愛情小屋的《喜歡你我也是》，比起明星，觀眾們更容易將自己代入素人的世界。而素人戀綜特有的高甜虐與“準社會關(guān)系”營造出的代入感、親密感相結(jié)合，顯然是一種完美的共鳴與對照。

嗑CP到底有多快樂

今天，嗑CP已經(jīng)成了當代女孩追劇和綜藝的基本操作?！拔铱梢阅柑olo，但我嗑的CP一定要結(jié)婚?！编綜P能讓人愛上愛情，而且是完美的愛情?？此麄冋剳賽?，不知道比我自己談要快樂多少倍！CP黨的快樂在去年也是滿滿當當：從“榮耀夫婦”一直排到“辰時CP”，年初還多了《小敏家》的兒子閨女。年底，荷蘭弟Tom Holland和贊姐Zendaya在經(jīng)歷了四年的“緋聞”之后終于官宣，延續(xù)了三代《蜘蛛俠》 CP的傳奇。大本和Jennifer Lopez新實現(xiàn)了Bennifer合體……怎么能不讓人連呼kswl（嗑死我了）！

套路v s 反流行

在2021年刷出高分好評的兩部日韓劇都有關(guān)“普通愛情”。韓劇《那年，我們的夏天》講述了一對曾爭吵不休的戀人，因為昔日共同拍攝的一部紀錄片而被重新拉回彼此的生活中。改編自同名漫畫的日劇《這是戀愛！不良少年與白手杖女孩》則描繪了一位自幼患有眼疾的女孩雪子與“不良少年”黑川互相吸引的故事。盡管從第一集我們就能清楚地感知到其中的各種套路，卻并不妨礙兩個故事中自帶的暖光—能擊中我們內(nèi)心深處的柔軟的套路，你還會選嗎？又或許你會更喜歡不久前以“反流行”姿態(tài)脫穎而出、讓無數(shù)人說“靈”的《愛情神話》。三個完全不同的上海女人因為一個男人產(chǎn)生了交集，卻完全沒有落入俗套的雌競宮斗劇情，反而成為朋友，平等地戲謔起了女性的價值觀?！耙粋€女人這輩子沒有小孩是不完整的?！薄斑@話我也可以編，一個女人這輩子沒有為自己活過是不完整的。”“一個女人這輩子沒有掙到過一百萬是不完整的?！惫馐沁@段對話就足已令人笑到擊掌。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和不喜歡《愛情神話》的理由。但我們不能否認的是，這部電影描繪的愛情有著“反套路”的新鮮和不俗。

Z世代戀愛新腳本

不久前，共青團中央的一項調(diào)研發(fā)現(xiàn)引起了熱議：作為未來十年結(jié)婚的主力軍，“Z世代”年輕人結(jié)婚意愿呈下降趨勢。但是，這絕不意味著Z世代就不向往愛情，她們只是有著不同于父輩的期待—否則，面向年輕女孩的高糖“甜寵劇”們，熱度為何居高不下？電影院里，定檔于情人節(jié)上映的《十年一品溫如言》和《不要忘記我愛你》同樣又虐又寵。前者講述男女主人公長達十年的羈絆糾纏，后者則在失憶癥中尋找“永不過期的愛情”。腦洞大開的二次元情節(jié)也是喜聞樂見，例如身處異地卻能隔空交流的“大腦連接式”戀愛《好想去你的世界愛你》，或是自帶“充電”體質(zhì)的女主與“深宅漫畫大觸”彼此靠近的《小心我會電到你》。影片主創(chuàng)們深諳Z世代對于愛的想象：我們可以選擇成為大人，但在面對彼此的時候，我們只做小孩就好。

年輕人，你還會結(jié)婚嗎？

“ 綠茶”新定義

約會中，男孩女孩們總會有意無意地互相撩撥，日本綜藝《有點心機又如何》十分坦蕩地將這些行為宣之于眾，請來幾位心機“專家”，通過還原聯(lián)誼、約會時的場景，來揭露并分析人們面對另一半時的各種“綠茶”表現(xiàn)：看似無意地曬自拍，其實自拍順序卻要精心提前排序;和約會對象一起用餐時，把散落的頭發(fā)撩到一側(cè)腦后，可以向心儀男生展現(xiàn)肩頸和側(cè)臉的美好線條;酒足飯飽氣氛正好時，不妨自然地脫下小外套……最后，即使這些小心機被戳穿，如果她做出一副“還不是因為對象是你”的無辜表情，也會立刻讓人想要舉手投降。

愛人之前，先愛自己

Bilibili交友綜藝《90婚介所》兼具B站氣質(zhì)和90后氣質(zhì)，讓女生成為主角，在32位男嘉賓中通過四條“戀愛主線”：過去、未來、興趣愛好和價值觀來挑選自己認為適合的試戀對象。去掉層層標簽，渴望通過“婚介所”招親的90后都是什么模樣？讓人感受最深的是：他們都很愛自己。長相甜美的二次元女孩韓笑有丁克的想法，“文明延續(xù)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有很多熱愛的事情，很難想象要將自己所剩無幾的時間與空間，全都給一個孩子?！北粷M屏彈幕奉為“人類高質(zhì)量女性”的楊寬說：“面包我都有，姐姐只要愛情?！蹦猩餐瑯尤绱?，有男嘉賓表示：“我愛一個人，絕對不會超過愛自己?！?/p>

BE美學

BE是Bad Ending的簡寫，與大團圓的HappyEnding形成對比。通俗來講，就是大家常說的“意難平”。然而，不完美大結(jié)局卻愈發(fā)成為一種美學，讓人欲罷不能。中國首檔“離婚綜藝”《再見愛人》請來三對已經(jīng)離婚或處在離婚邊緣的夫妻，讓他們彼此帶著“歷史包袱”進行重聚或告別。韓國的《換乘戀愛》則將四對前任放在一個空間中，彼此注視著對方開展新戀情。這些以“離婚”、“前任”等自帶BE感的關(guān)鍵詞展開的戀愛綜藝在增加“悲劇性”的同時，也讓觀眾共鳴到了戀愛中的真實—有時甚至在玻璃渣中找到了糖。說到底，每個人都可能不自覺地代入自己曾經(jīng)有過的后悔遺憾，迂回曲折?！叭绻敵跷摇薄霸瓉砦覀円苍?jīng)……”比起一味發(fā)糖，BE的美來得更有綿長后勁。

開放關(guān)系

Netf lix綜藝《約會實驗室》將西方的約會文化呈現(xiàn)到了極致。20分鐘一集的劇情里，一位主人公將同時與五個對象約會，不同種族、不同年齡、不同性取向……各種情況統(tǒng)統(tǒng)湊齊。讓人直感慨：原來在國內(nèi)還未真正萌生的約會文化是這樣的！雖然尚沒有濃烈約會文化的土壤，但是當下國內(nèi)的愛情觀念也儼然日益開放。

年輕人，你能接受開放關(guān)系嗎？

能接受“開放式關(guān)系”，也就是在互相知情且認同的情況下，可以擁有一個或以上伴侶（數(shù)據(jù)來源于國內(nèi)心理學平臺KnowYourself）

17%

而在國外的一項調(diào)查中，英國年輕人中愿意接受開放式關(guān)系的比例則為17%（數(shù)據(jù)來源于英國YouGov）

比吃瓜更猝不及防的反轉(zhuǎn)

去年娛樂圈的大瓜數(shù)量之多、反轉(zhuǎn)之忙，刷新了不少人的三觀，也消耗了大家的耐心，相較之下，也許還是看戀愛綜藝的“抓馬反轉(zhuǎn)”更加有趣又可控。Netf lix最成功的相親真人秀《愛情盲選》把自己定位為“社會實驗”，“硬逼”著情侶在不見面、只“盲聊”的情況下選擇彼此結(jié)婚，在蜜月旅行中進一步認識對方，并最終決定分手或繼續(xù)。而年末韓國最火的節(jié)目《單身即地獄》則開啟荒島求生+戀愛互選的模式，找來5男4女在一座無人“地獄島”共處，每天入夜之前找到彼此心儀的異性，才能去到“天堂島”展開約會。而戀愛社交推理真人秀《心動的信號4》則集齊了多角戀、備胎崛起等各種絕殺情節(jié)，堪稱跌宕起伏。戀愛中的多巴胺，原來都得靠這些“戀綜”來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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