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

在鋼琴表演藝術(shù)史上，諸多演奏大師同時亦是卓有成就的鋼琴教育家，他們的教學思想和授課內(nèi)容一向是藝術(shù)史研究者極感興趣的課題。但是師從這樣的大師進行學習，學費究竟需要多少，就很少有人論及了。

美國經(jīng)濟學者F.謝勒在其著作《四分音符和鈔票——十八及十九世紀的音樂創(chuàng)作經(jīng)濟學》中討論了十八至十九世紀一些著名鋼琴教師的收費情況，讀來頗有意思。其中提到當年很多著名教師每天都花費大量時間進行教學，如克萊門蒂每天的授課時間竟長達十六個小時，車爾尼每天也有十二個小時，他們因繁重的教學工作而積聚了可觀的財富。從每小時的收費標準上來看，克萊門蒂和海頓等人在倫敦的大師課每小時收費可高達一基尼（Guinea，十七至十九世紀英國金幣單位，十八世紀以后合二十一先令），相當于當時一位英國手工業(yè)者工作一周以上的收入。這大概是十八世紀最高的大師課收費標準，是莫扎特在維也納收費的四倍還多，也比幾十年后肖邦在巴黎的收費（二十法郎/小時）要高一些。由此可見，單憑教學的收入，這些音樂家足以躋身高收入者的行列。不過，并非所有的大師課都收費，這種高收費往往是針對家境富裕而才智平庸的學生的，對于確有天賦而無力承擔學費的學生，很多大師都樂意慷慨地給予免費輔導，甚至生活上的資助，比如李斯特的大師課就是不收費的，而李斯特自己在車爾尼那里學習鋼琴也沒有交學費。

相對于這些成名的大師而言，普通鋼琴教師的收費就要少得多，比如十九世紀中葉維也納地區(qū)的普遍價格是每小時一個佛羅林銀幣（合六十個克洛澤銅幣），這大約僅是大師們收費標準的十分之一，但是仍算一份收入尚可的工作。當時很多不知名的藝術(shù)家都仰仗私人授課糊口，比如青年時代的小約翰·施特勞斯就靠著這樣的收入養(yǎng)活自己。

二十世紀以后，許多東歐的鋼琴大師紛紛移民美國。在美國的高度商業(yè)化環(huán)境下，從事鋼琴教學就成為他們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這一時期大師課的收費情形可以從李斯特的高足A.西洛季（Alexander Siloti）1925年前后在紐約為女學生比垂斯·龐代斯科上課時留下的收費單據(jù)上窺見一斑。比垂斯·龐代斯科每周來西洛季家單獨學習一次鋼琴，以支票形式付費，每次課的學費達二十五美元。在大蕭條前的美國，貨幣仍然以金本位形式存在，二十五美元的購買力遠非今日所能夠想象。根據(jù)史料記載，著名的福特T型轎車，1925年的售價為兩百九十美元，而當時一位頂級學府的知名教授年收入約為兩千美元左右。如果這筆錢用黃金折算，就更加直觀，金本位下的二十五美元，約可兌換三十五克純金，這樣算來，一堂鋼琴課折合現(xiàn)在的價格是一千多美元。由此可見，即使西洛季沒有其他工作，僅僅每周指導四五名私人學生，其收入也相當可觀，能夠輕易地過上十分優(yōu)渥的生活了。據(jù)此推斷，同時期在美國擁有類似資歷的知名鋼琴家們，比如M.羅森塔爾、列文涅夫婦、薩馬羅夫等，其教學收費也應與西洛季相差無幾。

在人類歷史上，藝術(shù)一向是小眾群體才有機會企及的，而能夠與偉大的藝術(shù)大師生活在同一時代，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幸運。不過，如果打算追隨這樣的大師學習，獲得精神上的升華，那么在經(jīng)濟上大概也要具備堅實的后盾。

（四月摘自《音樂愛好者》2019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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