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之
近期中國嘉德推出了《“舊王孫”與門生后人們》的小專題拍賣,讓筆者又想提筆對溥心畬這位“舊王孫”寫點東西了。
熟悉溥二爺行跡的人都知道,他可是差點當上皇帝的人。神童加學霸的人設,讓他度過了一個非常幸福的童年。隨著愛新覺羅王朝瓦解,接下來的劇情大家耳熟能詳:落魄貴族靠自身才能在藝術(shù)界走上人生巔峰——與蜀人張大千并稱“南張北溥”,又與吳湖帆并稱“南吳北溥”。
作為一位根正苗紅的傳奇人物,似乎沒太多值得好奇的了。那可未必,今天就給大伙講講這位舊王孫有多么的可愛隨性。
畫家里面的舊王孫特別多,像趙孟頫、八大山人、石濤等,而溥儒(字心畬)應該算是最后一波舊王孫了。與前面幾位的野逸、潑辣的畫風不同,溥心畬的書畫恬靜、端謹。其實從很多書畫小細節(jié)中,可以發(fā)現(xiàn)他對“皇室后裔”這段生活的懷念。他曾專門刻了一方閑章“舊王孫”自嘲,存世不少作品上都印有“舊王孫”的印章。幽默中夾以心酸,自豪里揉著自嘲。
妥妥的一枚吃貨
跟愛吃的很多人一樣,溥心畬是出了名的吃貨,當年京城里最大的幾家餐館——“同和居”“東興樓”“正陽樓”,他可都是???,一頓每每要點上20多盤菜。2017年北京保利春拍上,他寫的一張菜單就拍出了近60萬元的高價。雞粥(加火腿)、拌豬腦(醬瓜、蒜)、炸丸子(要大、不要茜粉)、汽水(冰)……從他在菜名下仔細標注的情況來看,這舊王孫的排場不僅大,還有著各種挑剔的要求。這件菜單為好友懷玉堂主人的舊藏(懷玉堂主人的弟弟是溥儒晚年的私人醫(yī)生),從中我們能略窺“舊王孫”的生活滋味。
溥心畬好友萬大鋐還專門記述了他的吃相:“他最喜歡吃螃蟹,一餐可吃三四十只,蟹殼堆高起來看不到坐在餐桌對面的人。”
上海篆刻家陳巨來在他的《安持人物瑣憶》里回憶,溥心畬吃完螃蟹或者油條,不洗手,提筆就要畫畫,往往油漬滿紙。于是,陳巨來每次求他的書畫之前,都會拿臉盆、肥皂、手巾奉之,求溥心畬先洗手。
溥心畬好吃之名傳開后,有些人便投其所好,以請吃為名,實際是求畫而來,而他卻有請則去,從不拒絕,做東者可名正言順地得到一幅溥先生的大作,每半年還可得一精品,一桌大餐便可得到好畫,真真是值了!
只可惜筆者沒生在那個年代,要不然也能得一兩幅珍藏。
溥心畬的作品向來以恬靜、文雅、意境深遠的山水畫著稱,他還熱衷于畫一些小說人物、劇情,他常常翻看《西游記》《山海經(jīng)》《聊齋志異》等小說,創(chuàng)作出許多神志作品。
也極愛看古裝電影,據(jù)說當時《射雕英雄傳》在電臺聯(lián)播,溥心畬聽到故事后就興沖沖地把洪七公作為了自己作品的主角。偶爾他也會在作品里加入一些活靈活現(xiàn)的動物。而他的人物作品常常不按套路出牌,看了令人啞然失笑。頑皮的畫面無一不體現(xiàn)了溥心畬的才情:“爺就是這么任性。”
結(jié)交好友張大千
盡管自帶舊王孫的傲嬌性格,但溥心畬的家里朋友往來不斷,很少有冷清的時候。在他陣容豪華的朋友圈(啟功、黃君璧、吳湖帆等)里,與張大千互動最為頻繁。
溥心畬大張大千3歲,年齡相仿,還都是吃貨,很容易就玩到一起。1955年,溥心畬到日本東京講學順便游玩,當時張大千正好在東京編印《大風堂名跡》畫冊,友人異國相聚,張大千陪著他游玩各處名勝,偶爾也泡夜店,到居酒屋去喝小酒。風流韻事自然少不了,這里就不展開了。
此外,他們還喜歡組合創(chuàng)作,畫作多有存世。
啟功先生曾在《浮光掠影看平生》一書中寫到“南張北溥”一次切磋交流并合作多幅作品的盛會。部分原文如下:
那次盛會是張大千先生來到心畬先生家中做客,兩位大師見面并無多少談話,心畬先生打開一個箱子,里邊都是自己的作品,請張先生選取。記得大千先生拿了一張沒有布景的駱駝,心畬先生當時題寫上款,還寫了什么題語我不記得了。一張大書案,二位各坐一邊,旁邊放著許多張單幅的冊頁紙。只見二位各取一張,隨手畫去。真有趣,二位同樣好似不假思索地運筆如飛。一張紙上或畫一樹一石、或畫一花一鳥,互相把這種半成品擲向?qū)Ψ剑瑢Ψ接袝r立即補全,有時又再畫一部分又擲回給對方。不到三個多小時,就畫了幾十張……
如今張大千的名號早已婦孺皆知,張大千自己當年卻對“南張北溥”的說法并不認可,他自嘆不如溥心畬。張大千在其《四十年回顧展》自序中還說“柔而能健,俏而能厚,吾仰溥心畬”。
即使是落魄的舊王孫,也活得有滋有味,骨子里的傲嬌也依舊。他對師道傳統(tǒng)講究,他在臺灣師范大學授課,十余年間收了百余門生,社會名流、寒門學子他都肯教,但有一樣——學生必須行三跪九叩的拜師禮。當時,花甲之年的宋美齡想跟溥心畬學畫,不料卻遭到了婉拒。中國藝術(shù)史學者、書畫鑒定專家、溥心畬的門生傅申說:“溥老師規(guī)矩很大,不肯去總統(tǒng)府教畫,一定要在自己家中教,并要蔣夫人行三拜九叩之禮才能拜師。”
如此真性情的“舊王孫”,著實風流人物一枚。
(編輯/余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