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云
就像有的歌百聽不厭,有的書百翻不倦,《白蛇傳》的故事經(jīng)久不衰。作為經(jīng)典劇目,從明代至今,全國的地方戲種大都排演過《白蛇傳》,影視劇也在沒完沒了地翻拍。光是每年暑期熱播的《新白娘子傳奇》,我就看過不止一遍,但還是想看看戲劇版的《白蛇傳》。
幾年前福建京劇院來西安交流演出,其中一場戲是《白蛇傳》。晚上,我準(zhǔn)時到了劇院,對號入座后,靜靜地等著開演。不覺地,兩個多小時的《白蛇傳》就演完了,結(jié)局與影視劇截然不同。影視劇與民間傳說一致,白素貞最后被壓在了雷峰塔下,魯迅為此還寫過兩篇“論雷峰塔的倒掉”的雜文。在京劇《白蛇傳》里,小青推倒了雷峰塔,救出了白素貞,使得夫妻團聚,姐妹團聚,母子團聚,一派圓圓滿滿。然而,白素貞不是大發(fā)感慨,而是唱著“最愛西湖三月天”。
南方的春天來得早,三月就桃紅梨白,鶯歌燕舞了。西湖的三月“春雨如酒柳如煙”,白素貞在有“峨眉天下秀”之稱的地方修煉了千年。當(dāng)她來到西湖,卻驚嘆人間竟有這樣的湖山。
白素貞和許仙在西湖相遇,兩人一見鐘情,這多少與西湖的美景有關(guān),因為環(huán)境和氛圍會直接影響人的感覺。白素貞和許仙緣分的起始,中間的別離,劫后的重聚,都發(fā)生在西湖,西湖見證了這對“人妖戀”悲歡離合的全過程。在白素貞和許仙心里,西湖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想必小青也是如此。既如此,在歡聚一堂的時候,唱“最愛西湖三月天”也就不奇怪了。
白素貞和許仙的故事,既老套又特別,妖精愛書生是古人偏愛的戲碼,這從《聊齋志異》里就可見一斑。古代崇尚“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思想,書生是女性心中的白馬王子。妖精各個貌美如花,本事又大,她們沒理由不向往才子佳人的高配組合,向來對飽讀詩書的男子情有獨鐘。但《白蛇傳》的故事,也有特別之處,那就是白素貞的以身相許,并非為了報恩,她嫁給許仙是“因為愛情”。時間考驗品質(zhì),好的東西才能流傳千古,所以白蛇傳的故事至今仍在上演。以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我,想起法海的那句“除非雷峰塔倒,西湖水干”就驚得不知所措,心一下子涼到了腳底。我懶得追究,法海是公報私仇,還是不懂愛情,反正是他活活拆散了白素貞和許仙。除了天庭的神仙,恐怕沒有一個人不恨法海,我也恨法海,尤其恨他那句“除非雷峰塔倒,西湖水干”。
如果沒去看這場戲,我會一直恨法海,就好像跟他有世仇,雖然我知道恨是一種極度消耗能量的負面情緒,可我也沒辦法。扳指頭算算,我恨法海大概有20多年了,從第一次看《新白娘子傳奇》開始。龔琳娜也不喜歡法海,她用一首《法海你不懂愛》,公開指責(zé)他?,F(xiàn)在,聽到白素貞說“最愛西湖三月天”,我也解脫了。俗話說,看戲的都是傻子。傻就傻吧,自愿的傻,天然的傻,在某種程度上是憨和萌的意思,要不“傻白甜”這個詞怎么解釋?
總之,我是解脫了,即使背一個“傻”名也無所謂。三年前我平生第一次獨自出遠門,首站上海,然后是寧波。在我聽說寧波距離杭州只有兩百多公里,坐高鐵過去才一小時左右,西湖自然納入了我的行程計劃。盡管九月不是去西湖最好的季節(jié),但是既然已經(jīng)到了跟前,我就不想錯過。誰知,就在第八天,我打算去杭州的時候,因為臨時有事,我只好提前返回西安。就在10月初,朋友送來京劇《白蛇傳》的贈票,我去看了,然后,心里舒展了。這下再去西湖,心情就不一樣了??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這句話所言不虛。
如何讓我遇見你,在你最美的時候?每到春天,西湖的顏值就天下無敵。今年我是沒有時間了,明年三月我想去西湖,親眼目睹它的美,還要對它表白,說我也最愛西湖三月天。
選自“流云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