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孟悟
楊柿紅決定去女子監(jiān)獄看望大女兒,她小心翼翼,絕不能讓小女兒知道。
她讓朋友方哥開車把自己帶到監(jiān)獄。監(jiān)獄在遠郊,鐵絲網(wǎng)外有一片樹林,寒風粗暴地撲過來,像隱形的爪子抓她的臉。黃葉紛飛,嘩——啦——嘩——啦——落在地上,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呻吟。柿紅抬起頭來,她居然看見一棵柿子樹,紅艷的果子刺亮了她的眼睛,重重疊疊的光影里有丈夫常雷的臉,還有縹緲的聲音,那一刻,天遙地遠,萬水千山。
“跟老家的柿子樹一個模樣?。 ?/p>
二十二年前,她和常雷曾在紐約苦熬,拿到綠卡后,決心離開喧囂嘈雜的唐人街,帶著兩個幼小的孩子,去南方開辟天地。他們剛到美國的第二年,曾從紐約開車去佛羅里達,在95號高速公路上,車出了點毛病,于是下高速找車行,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一座南方老城。城市建筑古色古香,典雅高貴。他們還邂逅了一家華人雜貨店老板,老板自稱方哥,方哥告訴他們,這里不如紐約熱鬧,但是治安好,居民熱情淳樸,日子比紐約好過。雜貨店的門口有一棵柿子樹,掛滿了燦耀的果子,柿紅見了,歡呼道:“好紅的柿子,我想做柿子糕!”
他們在南方開了兩家中餐館,生意興隆。這里離大海不遠,從大西洋來的風,從墨西哥灣來的風,它們交替運行,讓這片土地溫暖濕潤,一年四季花草繁茂。紐約冬天太冷,柿子樹活下來太難。常雷在紐約長島的老鄉(xiāng)朋友,為解鄉(xiāng)愁,費心培植一棵柿子樹,每年都要給樹穿上厚厚的“冬衣”,但一場暴風雪就讓它不幸掛掉。美國南方的柿子樹,灑脫自由,張揚野性的生命力。常雷和柿紅搬家至此,很快在自家的院子種了柿子樹。
常雷夫婦的家鄉(xiāng),在四川和陜西交界的一個小城。從九月開始,柿子慢慢紅了,千萬個紅燦燦的小燈籠,照亮了天地,驚艷了視野。柿子在當?shù)乇灰暈榧樗?,“柿柿如意”,也就是事事如意,人們用柿子做成甜糕,祈禱萬事如意,平安幸福。中秋節(jié)那天,明月如盤,家家戶戶的餐桌上擺滿了美食佳肴,月餅是主角,當然也少不了柿子糕。美國的柿子熟得晚一些,要等到十月底,也就是農(nóng)歷的立冬前后。柿子紅了,柿紅都會做柿子糕。她專挑熟透的軟柿子,先去皮,再去核,放到碗里,跟糯米粉、牛奶、雞蛋、芝麻一起攪拌,揉成不軟不硬的面團,醒上半小時,再壓成餅狀,用刀斜切成菱形,放進油鍋里炸,炸到兩面金黃時,誘人的香氣在空氣里彌漫。柿紅告訴兩個女兒,我出生那天,柿子很紅,所以爺爺給我取名“柿紅”,在老家,每年中秋奶奶都會做柿子糕,奶奶總是說,吃了柿子糕全家平安吉祥。
美食的歡喜糅合了親情的愛,幸福是如此豐盈飽滿,從舌尖慢慢流淌到了心尖。
當時間走到了2020年,地球變得面目全非。這一年的柿子依然很紅,柿紅像往年一樣做好了柿子糕。可惜那溫甜酥香的柿子糕,居然沒人理睬,寂寞地躺在盤子里。一家人為外面的世界爭吵不休,2020年總統(tǒng)大選像個魔鬼,興風作浪,把好多家庭搞得四分五裂。
小女兒索菲理直氣壯責問父母:“為什么要投他的票?為什么反對非法移民?你們自己都是非法移民。不要因為自己上船了,就想把舷梯關掉,眼睜睜看別人在大海掙扎?!?/p>
常雷聽了,氣得眼黑臉青,雙手捂住胸口。柿紅一邊扶老公,一邊吵索菲:“對,我和你爸都是非法移民,偷渡到了紐約,苦干了五年,那是什么日子?一周六天在餐館,一天十五小時的重活,沒偷,沒搶,沒燒過房子,一張一張的血汗錢攢起來辦了身份。把你生在這片土地上,希望你有美好明天?!?/p>
喧鬧的爭吵聲中,客廳的門突然探出一個頭,爆炸卷發(fā)獅子頭,那是大女兒貝拉的頭。她一臉的喜氣洋洋,靜觀妹妹索菲和父母開戰(zhàn),客廳成了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戰(zhàn)火紛亂中,貝拉優(yōu)哉游哉地坐下來,先吃兩口柿子糕,乖乖,甜到了心尖尖,再開一瓶啤酒,仰頭一喝,哇,好爽快的感覺!
貝拉和索菲雖是雙胞胎,但兩人完全是不同的版本,從里到外,天差地別。索菲皮膚細膩瑩白,明眸皓齒,雙瞳翦水,發(fā)揚了母親基因的優(yōu)點。而貝拉呢,徹底繼承了老爹的黑皮膚,大骨架,說話嗓門巨響。貝拉從小叛逆暴戾,小時候在院子里抓了蝴蝶蜻蜓,一聲不響把它們肢解了。母親勸她,別這么做,這行為好殘忍。貝拉理直氣壯地回應,你們才殘忍,你們在餐館里天天殺魚殺蝦,那不都是生命嗎?
父母厭煩她,父母一心只愛索菲。索菲成績好,性格溫和。貝拉在高中就吸粉,跟男朋友跑到墓地里過夜。父母罵她,威脅要趕她出家門。她干脆到超市偷了一堆男士內(nèi)褲,然后大模大樣把一張條子遞給保安,一臉壞笑地告訴保安,這是我父母的電話,快,快通知他們來。她就是存心的,要丟父母老臉,看他們在大庭廣眾下氣急敗壞的樣子。
2020年的一場疫情改變了世界,也改變了每個人的命運。新冠病毒攪亂了人心,很快又卷來一場黑人維權運動,抗議升級了,到處打砸搶。父母沒有料到,他們最愛的小女兒也參加了游行抗議。索菲如今是法學院的高才生,正在競選法學院學生會主席,立志要當美國大法官。貝拉呢,依舊好吃懶做,這些年跟人渣男友在一汽車房同居。那地方,柿紅白天都不敢去,周圍又臟又亂,游蕩著奇奇怪怪、不三不四的人,褲子故意垮得賊低,露出半個屁股,要掉不掉的樣子。那些家伙搞到一點現(xiàn)金就去弄粉,嗑得很嗨。父母一想起貝拉,氣得神經(jīng)性頭疼,但又能怎樣?幸好他們還有個小女兒。
大選的前三天,貝拉因為缺錢,想回家看看,看看是否有偷蒙拐騙的機會,戰(zhàn)火滾滾中,貝拉機靈地站到父母一邊。
面對一比三的劣勢,索菲“砰”的一聲關門憤怒離去,貝拉歡喜得想跳舞!她看見父親追了出去,邊追邊喊:“你不要到處亂跑,現(xiàn)在外面治安不好,方哥今天告訴我,他鄰居的侄女懷胎十月就要生孩子了,一出門就沒了蹤影?!?/p>
貝拉悠悠地笑著,雙手抱肩,靠在客廳的窗戶上,看索菲一臉的黑氣,不睬父母,獨自開車遠去了,遠去的還有童年的一些場景,一會兒清亮如水,一會兒朦朧如霧。貝拉想起來了,那年她要去波士頓參加戲劇夏令營,父親說沒必要,但是一轉(zhuǎn)身就給索菲買了貴死人的鋼琴。隔了很多年,貝拉想起依舊心酸不平。她仰頭看天,深秋的夜空,墨藍的天,月亮高高在上,圓滿而驕傲,兩三顆孤寂的星星,詭異地閃了閃眼睛。貝拉也閃了閃眼睛,她知道妹妹從小就是父母的心肝,而她就是一垃圾,如今看準機會,垃圾也可能搖身變成金子。貝拉趕緊在父母面前保證,選總統(tǒng),一定選他們想選的人,自己選不說,還要號召男友一家選。貝拉的表演沒有浪費,老媽當晚就給了她500美元的現(xiàn)金獎勵。
跟父母冷戰(zhàn),索菲兩周都沒回家。她所在的大學離家不過兩小時車程,她從前每個周末都會回家,父母再累也要為她做滿桌的佳肴。但常雷現(xiàn)在一提起小女兒,立刻心跳加快,血壓飛高。
柿紅勸他:“好了,好了。索菲是個好孩子?!?/p>
常雷拍著桌子說:“如果真是好孩子,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不來認錯?白眼狼!”
父親冤枉了索菲。
索菲雖然年輕,一時頭腦發(fā)熱后,也會冷靜下來。索菲跟室友艾米談心。艾米是個豐盈的美女,一頭天生的紅色卷發(fā),燦耀奪目,跟白皙如雪的肌膚形成鮮明對照。艾米告訴索菲,大選還沒結束,她家里已經(jīng)打成兩個孤島了,爸爸和妹妹一伙,媽媽和哥哥一條戰(zhàn)線。她自己哪邊都不站,無論哪方爭什么,她只是微笑點頭,說溫暖舒服的話。她知道自己要選誰,到時候悄悄投票就行了,沒必要把自己的想法暴露在陽光下,被各種噪音攪得支離破碎。艾米還說,我們是什么人?我們有理想,有宏大目標,沒必要跟常人一般見識,混亂的人群和思想,無處不在,我們要不帶情緒,冷靜面對,分析他們,看破他們。
索菲聽后,暗自慚愧,從前還沾沾自喜,認為艾米的學習成績和社會活動都比不過自己,轉(zhuǎn)了一圈回來,再看看,差遠了,遠不如艾米智慧成熟。索菲記得,艾米喜歡端起咖啡,靠在窗前,透過枝繁葉茂的橡樹,看外面的風景,觀各種人間亂象,廣場上的雕像被人潑了油漆,然后一群人要把雕像推倒,又來了一群人要保護雕像,雙方混戰(zhàn)了起來……再后來,烏泱泱的隊伍舉起標語,喊著口號從窗外經(jīng)過,索菲很激動,很快便涌向游行的隊伍。但是艾米淡定,依然保持旁觀者的姿態(tài),她沉靜如海,淡然如風,眼睫下垂,嘴角揚起一抹極淺的笑。
索菲算是想通了,她要向艾米學習。干嗎要與父母爭吵?因政見不合而傷害親情,那是愚蠢至極,既然自己的理想是大法官,就應該心懷天下,海納百川,別讓父母心生煩惱和恨,假意順從他們又如何?
索菲帶著這個想法回家,準備向父母道歉,人還沒有進家門,貝拉就立在了她的面前。貝拉一身黑衣,像一頭黑老鷹,眼神犀利,疾聲厲色,一開口就想壓倒人:“你最好別見爸媽,爸爸一說起你,鼻子眼睛都在冒煙,你知道他有高血壓,心臟也不好?!?/p>
索菲以為自己冷靜了,管得住情感的洪流,在那一刻還是流淚了,只好開車回校。
她不知道這是貝拉的計,貝拉心念美元,趁著她的空缺,跟父母修補了關系,從汽車房搬回了家。而索菲,今生再也不能與父親相見。
就在當天晚上,常雷想著索菲還沒來道歉,氣得高血壓復發(fā),病倒在床上。常雷和柿紅經(jīng)營的中餐館,在疫情期間雖然關了門,但依然接收外賣訂單。
常雷第二天掙扎著,想起床干活,動作太急,突然暈倒在地,引發(fā)了腦溢血。
貝拉打了“911”,送到醫(yī)院已經(jīng)沒有生命跡象。
丈夫一聲招呼不打,說走就走了,柿紅的眼睛直了,大腦白了,身體空了,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骷髏架子,一陣風就可以將她擊倒,骨頭破碎一地。她的精神變得恍惚起來,她恍惚聽見索菲在哭,恍惚聽見貝拉在罵索菲,她想管,但她靠在沙發(fā)上,已經(jīng)沒有力氣站起來。也就一個轉(zhuǎn)身,兩家餐館的大權落到貝拉的手上。
貝拉對母親說:“你看看,這條街的店子都活過來了,我們的餐館也要開門?!彼F(xiàn)在精神抖擻,里里外外迎客送人,要求員工嚴格執(zhí)行CDC的規(guī)章制度,戴口罩,用洗手消毒液,打理室外就餐環(huán)境……誰又能想到三個月前,她還蜷縮在凌亂的汽車房里吞云吐霧呢。權力和金錢是藥,會讓一個人在短時間內(nèi)朝氣蓬勃。
父親去世后,索菲被悲傷的洪流席卷到河底。一幕幕的往事,浸透了父親的愛和溫暖。
她幼時學畫,父親為她在后院建了獨立的畫室,讓她免受打擾,因為貝拉在學打鼓,故意鬧得天下大震。音樂老師說,索菲有鋼琴天賦,于是八萬多美元的施坦威鋼琴,父親眼睛都不眨就買回了家。索菲后來繪畫拿了獎,鋼琴也拿了獎,父親說:“你是我的驕傲,我一生的奮斗就是為了你?!?4歲的索菲鄭重告訴父親:“爸爸,我現(xiàn)在給你的是小驕傲,我長大后要當美國大法官,會給您和媽媽更大的驕傲?!?/p>
爸爸走了嗎?索菲不敢回望,似乎有閃著寒光的刀片在刮她的臉。
她對母親說:“我真傻,真的,誰當總統(tǒng)都可以,只要爸爸能回家?!钡鞘良t情緒不佳,思維也混亂,她語無倫次,根本無法回答索菲。
貝拉趁機罵索菲,認定父親離世全是她的不孝和叛逆,現(xiàn)在把媽媽也弄瘋了。
索菲能怪誰,怪病毒,還是怪川普,或者拜登?從前這些人似乎轟轟烈烈,鮮亮耀眼,與她的命運息息相關,如今他們早褪色了,搖曳成黑白電影里的模糊面孔,離她那么遠,遠到了地球的海角天涯,她只想爸爸回家!
索菲得了憂郁癥,學業(yè)一落千丈。
索菲面容憔悴,像久放后干枯的橘子。那日她神情呆滯地問艾米:“我是兇手嗎,我害了爸爸嗎?”
艾米目光清晰,堅定搖頭:“不!你愛爸爸,爸爸也愛你?!?/p>
艾米如親人,一直在索菲的身邊安撫她。她幫她聯(lián)系了學校的心理咨詢師。索菲不愿在憂郁中喪失自己,她選擇積極治療。她慢慢回想起父親去世前的一些細節(jié),她曾經(jīng)回過家,想認錯,但是貝拉擋在了門口。貝拉的聲音,尖銳、嚴厲、急劇,像棍棒,也像燒紅的針,扎她的神經(jīng)。
“總有一天,我要把她送到該去的地方?!彼鞣茖Π渍f。
“會有機會的,慢慢來?!卑椎灰恍?。
貝拉的愛情路并非風順船順。人渣男友說來就來,最喜歡在餐館晃蕩,混吃、混喝,還要美元。那夜餐館打烊,人渣又來了,索要500美元不成,對貝拉狂吼道,別把我當種馬,你想騎就騎,不想騎就一腳踢了,別忘了我們一起干過的那些爛事,我遲早會陪你進監(jiān)獄!
母親柿紅嚇得心驚肉跳,在慌亂中給索菲打了電話。索菲進了店,看見人渣正在搶貝拉的收銀柜,貝拉用身體死死護住收銀柜,她面色蒼白,聲音發(fā)抖。索菲一看就知道貝拉有什么重要把柄落在人渣手上。索菲對人渣一陣怒喊:“滾,快滾,你若再不滾,我就報警?!?/p>
貝拉看了一眼索菲,像在洪水中掙扎時,突然抱住了救命的木頭,她氣足了,嗓音嘹亮地喊:“我妹妹是未來的大法官,遲早會把你送進監(jiān)獄!”
貝拉悔青了腸子,她因為害怕人渣的報復,什么都告訴了索菲。三年前,她和人渣為了錢,什么壞事都敢下手。人渣在麥當勞看見一個大肚女子,讓貝拉上前去套近乎,謊稱自己是基督愛心人士,家中有嬰兒用品和玩具,把孕婦騙進了自家的門。人渣趁孕婦和貝拉聊天的時候,從后面下手,用鋼絲繩勒死了她。人渣打電話通知某技術黑手上門,從孕婦子宮里取出嬰兒,一轉(zhuǎn)手就賣了錢,三人還把孕婦尸體賣給一地下黑機構做了標本。孕婦失蹤后,家人也報了警,但是孕婦與貝拉和人渣都不是朋友,所以警方?jīng)]有上門調(diào)查過貝拉二人。
索菲早知這宗失蹤案,只是沒想到自家的姐姐是配角,手段如此殘忍,索菲一閉上眼睛就是貝拉滿手的血。
血紅的夕陽掛在百葉窗外,流光碎影搖曳著,落在一盤柿子糕上。索菲坐在客廳的餐桌邊,把一枚柿子糕放進嘴里,不香不甜,麻木的,干澀的,像含了滿口的木頭渣子。
母親問她:“貝拉是冤枉的,她被人渣害了,你為什么要害貝拉?”
索菲面無表情,然后冷笑:“我沒有害她,我在保護她,您別想著賣餐館找好律師,她出來才慘,受害人的家屬會雇兇報復她,她在里面才安全!”
“安全嗎?應該安全?!蹦赣H似乎也相信了。
索菲鄭重告訴母親:“爸爸雖然去了天堂,但他一定能記住我的理想,我要當美國大法官,必須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p>
“公平正義,好,很好?!笔良t點著頭,她雙目無神,目光呆滯地落在柿子糕上:“小時候,奶奶告訴我,年年都要做柿子糕,吃了柿子糕萬事如意,全家平安吉祥,吉祥?!?/p>
柿子糕突然堵住了索菲的喉嚨,胸口一陣發(fā)悶,呼吸也難受起來。她喝了一口雪碧,把柿子糕狠狠地吞了下去,然后對母親說:“我要去華盛頓,艾米的叔叔是聯(lián)邦政府高官,已經(jīng)幫她安排進了國會實習?!?/p>
柿紅問:“艾米只是個實習生,她能幫你什么?”
索菲說:“他叔叔的朋友是聯(lián)邦法庭的大律師,目前需要一個實習助理,艾米推薦了我?!?/p>
一道光亮了柿紅的眼,她忙問:“你當了大律師的助理,是不是就可以幫貝拉?”
“對,等我強大了就可以幫貝拉?!彼鞣频淖旖菗P起一抹冷涼的笑,她說:“媽媽,跟我一起走吧,把餐館和房子都賣了,去華盛頓買房,去當艾米叔叔的鄰居?!?/p>
“不,不。我走了,誰管貝拉?”
“你現(xiàn)在幫不了她,受害人家屬悲痛憤怒,他們想殺貝拉殺不了,只能報復她的家屬。媽媽,您跟我去了華盛頓才安全?!?/p>
“那,那柿子糕,那華盛頓有柿子樹嗎?”
“華盛頓沒有柿子樹,但是有我的前程?!?/p>
責任編輯:蔣建偉
美術插圖:知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