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D看起來沒有和旅客進一步交流的意思,依舊不緊不慢地攪拌著他的湯,時不時抱怨圖靈把空氣都搞壞了,或者斥責某個正在把破鍋里的湯水收集起來倒回鍋里的家伙。
“你在做什么?是煮湯,不是燉剩飯!”他這么喊著,然后把鍋子里清水般的湯盛出一碗,放在小桌上。
旅客惴惴不安地看著,仿佛身下的椅子只有三條腿,但很快他發(fā)現了更大的問題,走了那么長的路,他感覺有點渴,而面前就擺著一碗好水。
“我可以喝嗎?”旅客小心地問道,或許是耶穌那三盞燈的關系,他現在感覺口干舌燥。他用盡可能柔和的語氣詢問,希望不會招致另一次臭罵。
“隨你的便吧。”大D抱怨著嘟噥了一聲。
旅客立即端起了碗,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大D,好像要從他的胡子里讀出什么,又過了幾秒,旅客仰脖,一口氣喝光了碗里的湯,它就像水一樣,不過更稠一點,溫溫的,有一點點咸味。
“怎么樣?”大D突然問道,然后看著一臉茫然的旅客,又重復了一次,“我問你怎么樣?”
“好喝?!甭每涂粗潉拥暮?,補充道,“我是說很好喝,先生,但作為湯,或許太淡了?!?/p>
大D揉了揉那一大把胡子,點點頭,“我就說,原始湯里要有鹽,很多的鹽!”隨即,他用湯勺重重敲在桌上那塊巖鹽上,把落下的灰土與巖塊掃到一起,一股腦丟進了湯里。
旅客盯著鹽塊慢慢融化在水里,就好像巫婆加完了最后一道材料一樣,湯的質地逐漸變得更加濃稠,接著迅速變成了紫色,一瞬間的變白之后,它又恢復成了奇怪的藍綠色。
驚駭地盯著鍋子,旅客感覺肚子里翻江倒海,他有點想吐出那些可怕的水,但那種溫溫的感覺很是舒適,讓他不是很確定自己喝下的湯是無害的。
我現在還正常嗎?他想,我好像聽到有什么東西在敲我的鼓膜,是幻覺嗎?
湯勺仍舊慢慢地攪拌著鍋里的東西,那些藍綠色慢慢變成了青豆般的美麗綠色,淡淡的香氣開始散發(fā)出來,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大D攪合著湯,盛出一碗遞給了旅客。
現在的湯看起來更加濃稠,而且有著沁人心脾的芬芳,旅客吹了吹熱氣,喝了一口,感受到爛熟的小粒蔬菜滑過咽喉,剛剛的戒心慢慢消融,他又喝了一大口,瞇眼感受著嘴里的滋味。
“看起來不錯。”大D用粗短的指頭捋了捋胡子,更加緩慢地攪合起湯。
不久之后,旅客從湯的咕嚕里聞到了香氣,那些緩慢產生,炸裂的氣泡中飄出好聞的香氣,勾動了饞蟲,“聞起來像肉……”
大D看了他一眼,慢慢點了點頭,“是了,不過得嘗嘗味道有沒有走偏?!?/p>
“我來!”旅客自告奮勇,從他手里接過湯勺,舀了滿滿一勺,不顧燙倒進嘴里,這一次,他感覺到了更加大塊而爛熟的蔬菜,以及許許多多的小肉粒,或許之前它們都沉在底下,現在終于被大D攪了起來。
“好喝啊……”他由衷地贊嘆。
“快好了,快好了!”大D也喝了一口,喃喃著,揩去嘴角流下的肉汁。
沒想到這還不是終點,旅客同樣也被這鍋神奇的湯打動了,他直愣愣地盯著湯勺的攪動,看著它慢慢翻出的那些不知從哪來的大塊的肉與菜葉,想象著肥瘦分明的層次在舌尖上綻開,那是食材最完美的合奏,也是一鍋湯能達到的最高境界,是簡單的開始所創(chuàng)造的至高奇跡!
真是奇怪,明明半個鐘頭前它還是鍋普通的鹽水,大D叫它什么來著?原始湯?
突然之間,旅客想起了自己忽略的東西。
敲門聲!從剛剛開始他就一直忽略了敲門聲,現在它越來越響,壓過了人們的嘈雜與湯鍋的咕嚕,門外的人似乎即為憤怒,不斷地砸著那扇可憐的木門。
大D站了起來,“該死!誰點的外賣!”
“沒有人點外賣,你們都知道!”
“外賣在那里,總是在那里!之前一直是這樣,還要我說多少次?”
一片忙亂的喊叫聲中,敲門聲越來越響,仿佛門外的人不是想要進來,而是砸碎那扇木頭拼湊出的房門一般。
“砰!”在門碎掉之前,插銷斷裂開來,門口那個旅客沒能看清的東西丟出了一大團黑影,分成無數塊,砸進了每一個人的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