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瀚杰
阿三小時候是在農(nóng)村長大的,她從小記憶最深的就是家里窮。阿三最大的夢想,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走出農(nóng)村。
阿三漸漸長大了,十八歲那年進城做上了面食生意,從小沒有花過錢的她,掙了錢也不舍得花,把錢一點一點地都攢起來了。
阿三穿的衣服都是姐姐給的,自己掙錢也想買件喜歡的衣服穿,可幾次出去都沒買回來,進商場嫌價格太貴,去小店買又不會講價,講少了怕吃虧,講多了又怕惹怒商家,這樣她每次都買不成。這錢怎么揣去,又怎么揣回來了。
面食生意做了幾年后,她積攢了一些錢,不管掙多少,她還是嫌棄這活又臟又累,后來選擇了做服裝生意。她買了一個八平方米的攤位,開了個服裝小店。
作為一個曾經(jīng)消費困難的阿三,生怕顧客有她一樣的心理,不想討價還價,還想買到便宜貨。她便把衣服的價格降到很低,每件加價十幾元左右,也不是為了什么薄利多銷,都是為顧客著想,她的衣服都明碼標價。
價格低,買的人自然也就多了,小店的生意越做越紅火。近幾年,隨著物價的上漲,衣服的進價也漲了上來。阿三把衣服上原來的標簽49元一件,換成了59元。價格調(diào)整后,生意沒受一點影響。阿三每天的午飯,還是忙到午后2點多才能吃上。
一天下午,阿三端起飯碗剛要吃飯,來了一位白發(fā)婆娑的老奶奶,個子偏高、瘦瘦的,眼窩微微下陷,一雙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訴說著歲月的風霜。老奶奶的腰彎得像座拱橋,手里拄著一根拐杖,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一個看上去只有十多歲的女孩。
女孩可能有些膽怯,一直躲在奶奶身后一言不發(fā)。
老奶奶對著阿三說:“孩子,有沒有她能穿的短袖,我要買一件。”聲音有些微微顫抖。
阿三放下手里的碗筷,熱情地站了起來,給她推薦了一件新款襯衫。“大娘,這件怎么樣?馬上立秋了,還是給孩子買件襯衫吧,短袖也穿不了幾天了?!边€沒等老奶奶說話,阿三已經(jīng)把衣服給女孩試上了。
女孩穿上漂亮的新衣服,像一株美麗的含羞草,漸漸地低下了頭。阿三把鏡子推了過來,讓女孩照一下,女孩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羞紅的臉龐像熟透的柿子……她眨著一雙大眼睛,慢慢地垂下了長長的睫毛。此時,老奶奶滄桑的臉笑得像一朵綻放的菊花。
“好看,真好看。孩子,多少錢?”
阿三指著牌子說道:“59元?!?/p>
“不能講價呀?”
“大娘,不講價。”
老人又說:“59元也不貴,別人家都要100多元呢!我領(lǐng)著孩子都快走一天了,才遇上一件合適的。”
老人把垂下來的衣服撩到腰部,她那樹皮一樣的老手慢慢解開用一根布條代替的腰帶。把手伸進里褲兜里,掏出一小卷錢來,這錢用一個紅色的橡皮筋套著。老人把這卷錢慢慢展開,面額最大的是一張5元。她一張張地數(shù)著,查出了59元遞給阿三。
阿三剛要去接,手立刻縮了回來??觳阶呦蚬衽_旁的小椅子,上面放著換下來的標價牌,上面寫著49元,她拿著立馬返回去。
“大娘,對不起!這件衣服不是59元,是49元,這件衣服降價了,我忘換標簽啦!您多付了大娘?!卑⑷卣f著。
阿三的心跳聲像敲著的小鼓,咚咚咚……感覺自己在做賤。
老人這個高興:“孩子,你真好,祝你發(fā)財呀!”
老人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大堆好話。
這個女孩一直站在鏡子前欣賞著漂亮的自己。她似乎在這件襯衫上找到了自信。
阿三拿個凳子讓老人坐下歇會,和老人嘮起了家常。
“大娘,家里幾口人吶?”
“我……我有一個兒子,在去年得肺病去逝了,丟下倆個孩子,這個是大的12歲,家里還有一個小的,今年4歲了。我和兒媳婦靠種幾畝地維持生活。買這件衣服,是我平時撿費品賣錢攢的?!?/p>
老人說著說著,淚水在眼眶打轉(zhuǎn)。
阿三是個軟心腸,她哪見得了這個。鼻尖一酸,眼圈紅了。她有心把錢塞給老人,又怕傷對方的自尊心,又從旁邊順手拿了一件馬甲:“大娘,這件馬夾和襯衫是一套的,我剛進貨回來,沒來得及搭配在一起呢。看我這記性,差點把馬夾給您落下了,太對不起了,快,快給孩子穿上?!?/p>
“大娘,以后再買什么衣服就來我這,賣得都不貴。以后有啥事我能幫上忙的,就來找我。”
老人一直點頭:“孩子,謝謝你啊!”
此時的阿三,似乎回到了四十年前的一天,奶奶在她開學之前,拎筐雞蛋去小鎮(zhèn)上賣掉,給她買了一件白色的襯衫。
這時,老奶奶微微地站起身來,用粗糙枯瘦的手拿起拐杖,拉著小孫女,在阿三的目送下,祖孫倆漸漸地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
(指導(dǎo)教師:薛立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