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潼搭乘電梯下樓。越是靠近門口,她就越是害怕外面會像上次一樣圍著一群記者,她害怕自己又會被拋下,她害怕自己會再次失態(tài),她害怕記者會寫下飛雪般的文章來淹沒她。
“門口沒有記者?!惫ぷ魅藛T告訴柳思潼,讓她安心。
“那就好?!绷间牟辉谘傻卣f,不敢完全信任工作人員的話。她的一部分心神已經(jīng)漫游到了昨天在山頂遇到的那個記者的身上,柳思潼有一種預感,她今天一定會出現(xiàn)。
工作人員帶著柳思潼穿過大廳和前門走到室外,外面如他所說,只有匆匆路過的行人,沒有任何記者的身影。
柳思潼把提著的心放下來,懸在半空中的感情轉(zhuǎn)變成一種古怪的失望。
她快步走向自己要搭乘的那輛車,在她的手即將碰到出門把手時,幾個記者不知從哪個角落突然鉆了出來,如鬣狗捕食一般飛速沖到了柳思潼的面前。記者們跟她貼得極近,他們的口水甚至可以直接滴到她的臉上。
柳思潼注意到其中一個記者就是上次見面的那人,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袖連體褲,胸前掛著一個尺寸袖珍的相機,手上還是戴著一雙手套,不露出一點肌膚。
李孝沅離柳思潼很近,她直視柳思潼的眼睛,自信地朗聲問道:“今天你的檢查時間格外漫長,有什么新聞嗎?”
柳思潼瞪了李孝沅一眼,沒有對她的問題作出任何回應,打開車門彎身鉆了進去,把那些窺探的視線全都關在外面。柳思潼催促司機趕緊離開現(xiàn)場。
汽車向前行駛,柳思潼扭過腰回頭看被拋在身后的那些鬣狗。其他記者在知道沒有得到采訪的希望后就已經(jīng)散漫地向路邊的咖啡廳走去了,只有李孝沅仍然站在馬路邊上,她雙手插在褲腰的口袋里,短發(fā)被風吹得向右邊亂飄。
柳思潼一直看著記者,直到他的臉因為距離而模糊。
她小心地將右手伸進自己外套的口袋里,抓住被李孝沅塞進來的那一塊小小的長方體物件,她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一部老式手機,翻蓋,只有按鍵而沒有觸摸屏。十幾個黃豆大的按鍵密密麻麻地擠在翻蓋手機的下半部分,幾乎沒有寂寞的空間。
這部手機上半部分的屏幕是暗著的,它正處于關機狀態(tài)。
自從柳思潼把手機從街頭帶回自己在訓練基地的寢室之后,她就把它扔到床上。她想要假裝對它毫不在乎,但實際上柳思潼卻像是被一條無形的繩子拴在手機上一樣,一直在它半徑兩米內(nèi)的地方踱步。
李孝沅不引人注意地把手機塞到柳思潼的口袋里,肯定是想要她用這部手機來聯(lián)系她,但是她為什么要做得這么隱蔽?她想要瞞過誰?
……有什么值得隱瞞的東西嗎?
在三番兩次地朝被扔在被子里的手機伸出手、卻又在碰到它之前收回手后,柳思潼終究還是把這臺老式手機握在了手心里,并按下了開機鍵。
手機上半部分小小的屏幕亮了起來,早就被淘汰了的系統(tǒng)遲緩地運轉(zhuǎn)著,足足一分鐘后才徹底完成開機。
開機后,手機屏幕上跳出來的第一個信息是提醒使用者有一封未讀短信的通知。
柳思潼打開這條短信,里面寫著短短一句“研究所和訓練基地的內(nèi)網(wǎng)會屏蔽一些信息”,這句話后面附有一個鏈接,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簡直像個過分直白的陷阱。
柳思潼的視線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掃描過那個網(wǎng)址,她反復確認了兩次,還是不能相信這個鏈接的域名真的屬于熵形研究所,而它的后綴則表示它受到政府的監(jiān)管。這說明這個網(wǎng)址是官方認證的屬于研究所的網(wǎng)站。
但問題是,李孝沅為什么要把熵形研究所的官方網(wǎng)址發(fā)給自己?她說的被屏蔽的信息又是什么?
柳思潼猶豫地打開這個網(wǎng)址,手機自帶的瀏覽器因為版本過于落后而無法顯示出完整的網(wǎng)頁,但熵形研究所的logo和名字確實掛在界面的左上角。
整個網(wǎng)頁由冷靜克制的藍色和白色組成,首頁被分割成幾個簡潔的板塊,其中最為醒目的一個板塊名為“仿生人研究檔案”。
在柳思潼的印象中,她并不記得研究所有正在執(zhí)行中的任何仿生人研究項目,她所知道的研究所里跟仿生人研究最接近的存在恐怕就是她自己了。
柳思潼自嘲地對自己笑笑,沒有想太多地點進了這個板塊。
在網(wǎng)頁加載出來的并看見文字的一瞬間,柳思潼全身的血液就全都蒸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