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鳴
久違的陽光終于來臨。
穿過舊房子,沿著發(fā)芽的小路,踮著腳尖的陽光提著裙裾,優(yōu)雅而慢,一寸一寸依次展開明亮與嫵媚。少頃,千萬條光線拉直如針,毋庸置疑地刺向顫抖的葉片。雜亂的聲音被無數(shù)利刃切細,撒在森林各個角落,不讓一棵小草發(fā)出驚叫。
我走出房門,少有的愜意盛滿心懷,沒有方向的念頭在內(nèi)心的天空左沖右突,許多事物正在大地上清晰地出格。
可是冬天并未收拾干凈!時光彎曲,水銀柱還在上下徘徊,浮游的鳥兒已不見蹤影。期望的景象沒有來臨,這個春天或許只是開了一個玩笑?或許是我的急切,讓一切變得緩慢?
還必須等等,從冰面滑過的表情還沒柔軟,還必須關(guān)緊房門,繼續(xù)養(yǎng)大關(guān)于春天的好奇。在川西盆地,渴望總是漫長,但請相信,春天一定會來到,時光不會背棄它的忠誠。盡管裙子還只能在衣柜里蹁躚,但舞姿已選定飛翔的方向。只等那一刻到來,我發(fā)誓,它一定會來到,至少,看在我的面上,它也許會遲到一小會兒。
當(dāng)一切如愿,人們是否會習(xí)慣沒有寒冬的日子?大街很快會成為走秀的舞臺,但要找到你多么難。
我的眼眸曾被那個春天點燃,小城綠蔭如水,熱帶魚般的少女,游走在木槿花盛開的小巷。那個春天,是誰的媚眼軟化了季節(jié)——滿世界都是會心的人。
沒有早早地遇見你,離開你也許更晚一些。那些吸飽歌聲的洋槐樹葉被揉碎之后,清清的香氣穿透四月。
人在空氣中行走,感覺被什么阻擋、推舉,直至飄忽。誰布置了那個五彩的夢境,讓我的行走如此蹣跚? 綠色,水,還有水一樣清冽的海棠樹,一條即使小馬奔跑也能濺起塵土的小路,通向我的夢境,你的安詳?shù)乃凇?/p>
莫過于傍晚時分更能安撫壯志,時間的長刀呼嘯著吐出風(fēng)的碎片。還是那座松林,季節(jié)倒裝,英雄更新,多少驚天動地隱于書生袖筒?
你說,我們大概來自古代。
詩歌總是在青春期到來,我們的眼睛開始發(fā)出異樣的光。視野被重新組裝之后,世界變得立體而多重,平庸的川西小城里多了幾個“強說愁”的人。
在另一個春天,你站在故鄉(xiāng)并不高大的山頭,對著遠方呼喊:上帝啊,請給我一雙翅膀!
多年后,你來過一封信,說你已不再寫詩——那靈魂的高度,凡身難以企及,盡管有人用鐵軌和繩索寫最后一行……
唉,那些年,我用很假的情緒卻可寫出很真的詩句,現(xiàn)在流淚喊出的聲音,怎么聽都像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