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榮河
荻,屬于一種多年生植物,大多生長于崗坡濕地。我的故鄉(xiāng)有一方池塘,池塘邊就長滿了荻。每逢荻花盛開時節(jié),遠遠望去,白茫茫一片,很是壯觀。
“荻花風(fēng)起秋波冷,獨擁檀心窺曉鏡?!陛恫荼M管春日萌發(fā),在夏日茁壯,但大都在暮秋盛開。北方的霜露來得早,很多花草在風(fēng)刀霜劍的摧殘下,早早地就潰不成軍,不是奄奄一息,就是莖稈萎蔫。唯有生命力旺盛的荻,迎著風(fēng)霜,愈戰(zhàn)愈勇。暮秋時節(jié),盡管荻的葉身也片片枯黃,但一簇簇的荻花,卻開得熱烈又奔放。那荻花晶瑩中透著一種光澤,在陽光的映照下閃閃發(fā)亮。成片的荻花隨風(fēng)起伏,簡直就是一片白色的海洋。
“荻花寒漫漫,鷗鳥暮群群?!睈埒B、護鳥是家鄉(xiāng)人的老傳統(tǒng),再加上環(huán)境適宜,在白色的荻花叢中經(jīng)常能見到一些鷗鳥飛舞。每每接近黃昏,西天晚霞烈烈、池邊荻花團團、耳畔鳥鳴啾啾,簡直就是一幅多元的立體畫卷。每年暮秋,常常會有很多城里人來觀賞荻花。小小的荻花不僅令城里人大開眼界,同時也為家鄉(xiāng)人增添了不少額外的收入,成為家鄉(xiāng)人一個新的創(chuàng)收點。無論是荻草編織的小蒲團,還是莖稈制作的小鳥籠,都是搶手貨。
記憶中,每年荻花開放的時節(jié),也是鄉(xiāng)下老父親老母親最忙碌的日子。除去農(nóng)作物收種,一有空閑,老父親總會推著獨輪車來到池塘邊,去砍那些日漸枯黃的荻。運回家,老母親便細細地去掉每根荻的葉子和花束,只留下直直的莖稈,堆放在一邊。等那些荻花莖稈積攢得差不多了,老母親便會在老父親的協(xié)助下編織席箔。一張張席箔編織成了,老母親便開始用那席箔晾曬棉花、花生、紅棗。每年立冬前后,母親總會想方設(shè)法地給我們郵寄些紅棗。小女兒說,那棗特別香甜,和在超市購買的大不一樣。我想,這大概與在用荻草莖稈制作的席箔上晾曬有關(guān),甜甜的棗,無形中也吸納了荻的清純。
另外,將盛開的荻花捆扎成一把把小笤帚,也是老母親每年暮秋的必修課。待到荻花開了,老母親便會經(jīng)常攜著個小竹筐,拿著剪刀去剪那些荻花的穗頭?;氐郊野演痘ㄐ寂拇蚋蓛簦缓髮⑤痘ɡυ梢话寻洋灾?,分別送給我和弟弟。還別說,荻花穗做成的笤帚不僅輕巧,而且特別好用,地板上的任何碎屑都可以被清掃干凈。
“蕭蕭江上荻花秋,做弄許多愁。”在我國的古典詩詞中,荻花往往與離愁相連。對此,我有切身的感受。記得我剛參加工作那年的一個暮秋,臨出門了,老母親仍像對待孩子般執(zhí)意要把我送出家門,且一直送到了池塘旁的大路邊。在我揮手告別的一剎那,我突然發(fā)現(xiàn),老母親的白發(fā)不知不覺間竟增添了那么多。根根素白,束束晶瑩,與身邊的荻花無異。
突然間,我的腦海里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辛勞了大半輩子的老母親,其實也是一株荻花,一株植根于家鄉(xiāng)大地上的普通荻花:倔強一生,到老白頭。
《荻花開,鄉(xiāng)愁來》是一篇文筆優(yōu)美的寫景抒情散文。作者開篇即寫故鄉(xiāng)池塘邊盛開的荻花,壯觀、熱烈。面對風(fēng)霜,花草潰不成軍,荻花卻愈戰(zhàn)愈勇,襯托出荻花生命力的頑強。鳥因荻花成畫,人因荻花得趣。荻花不僅美麗可賞,還能為家鄉(xiāng)人創(chuàng)收。父親砍荻,母親編織,紅棗吸納荻的清純,笤帚帶去母親的愛意。點點滴滴,皆為往事?!笆捠捊陷痘ㄇ铮雠S多愁”,臨別時,眼望滿頭白發(fā)的母親,作者想到了荻花。母親就像一株荻花,普通又堅強,“倔強一生,到老白頭”。篇末點題,升華主旨,表達了作者對荻花一樣的母親的由衷贊美之情。此時,荻花儼然成為母親的象征。
荻花似雪,美景如畫,風(fēng)物向秋瀟灑。文中多處引用古詩詞,既寫景又襯情,更為文章增色頗多。文章以荻花為線,層層推開,重筆“荻花開”,少寫“鄉(xiāng)愁來”,僅在文末寫到點點離愁,字雖不多,意卻濃郁,漫至全篇,回味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