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超群
清明春雨,父親種的泡桐樹已經(jīng)開花了。
我的父親個子不高,卻敦厚誠實,心細,做起事來又風風火火,干凈利索。
他是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人,也是個自學成材的石匠。在日復一日的勞作下,他的臉上布滿皺紋。滿手的老繭,掌紋間布滿了許多黑褐色的裂紋,像地圖,縱橫交錯。我常常撫摸著他皸裂開口的雙手,問他,“爸爸,你的手疼不疼?”父親微笑回答:“習慣了,就不疼了!”
打我記事起,父親親手栽種的泡桐樹,就長得比房子還高了。泡桐樹上筑了雀巢,小雀每天拍打翅羽落在樹梢,嘰嘰喳喳,熱鬧非凡。
小時候的我活潑多動,像只小猴子,大鬧天宮后,常常會得到大叔大嬸們的投訴,我忌憚父親的“竹筍炒肉”,因為父親對我平時的教育非常嚴厲,受了罰后,我就會在泡桐樹上刻一道小小的劃痕。有一天,我細細數(shù)了數(shù),一共十三道,往事歷歷在目,想來就流淚。
往事煙云,如白駒過隙。無憂的童年,伴隨我們長大。
我們長大成人,父親卻老了。
有一年,我陪著父親散步。走著走著,父親慢慢地落在后邊,我不得不停下來等他。慢慢地,他又落到我的身后,我停下來,望著鬢發(fā)霜白、佝僂著背的父親從我旁邊邁過,我的鼻子一陣酸楚,那個健壯如牛的父親已經(jīng)慢慢離我遠去。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淚眼朦朧,緊緊地盯著父親已經(jīng)模糊了的身影,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2011年,正是泡桐花開的時節(jié),在小弟21歲生日的這天,我們接到老家的電話,父親他老人家在凌晨突發(fā)急性腦梗塞,等我們趕回家時,他老人家已經(jīng)……
就在弟弟生日的這一天,沒有留下只字片言。在泡桐樹花開的季節(jié),父親走了,他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我曾經(jīng)多少次凝視這棵泡桐樹。泡桐樹上,有父親的皺紋,有父親的手印,還有父親歡唱的歌謠。這泡桐樹就是我的父親,他一直在成長,也一直在守護。
泡桐樹,您就是我今生的守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