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的LED站牌上顯示著“塔特站”三個字。
一位身穿大衣、戴著眼鏡的瘦高個男子在出站口張望著,欄桿外一位身材胖大、穿皮襖的男子向他招手。
眼鏡男翻過欄桿,來到皮襖男近前,將行李箱放下,與他熱情地握手:老揚,我的老同學,好久不見啊。
皮襖男滿臉堆笑:老林,一路辛苦,沙漠里天氣冷、風沙大,快到我車上,我?guī)闳コ凿萄蛉狻?/p>
二人一前一后走向遠處的黑色轎車,嘴里呼出的熱氣在寒夜里拉出兩條白霧。
羊肉館的門和窗戶框都是木制的,涂著紅漆,漆面大部分剝落了。風沙拍打在窗戶上,發(fā)出一陣摩擦聲。
老揚將皮襖脫下,靠在椅子上休息。
老林夾了塊羊肉送進嘴里,含糊不清地說:這鎮(zhèn)子可真小,一眼就望到頭了。你們車站人也太少了點兒,檢票員、安檢員加一塊比乘客都多。
老揚笑了笑:咱這一共就倆村,附近全是沙漠,閑著沒事誰去坐火車?也就是依靠著鎮(zhèn)上的古戰(zhàn)場景點養(yǎng)家糊口。要是沒有這個景點,估計早就荒廢了。
老林嘆了口氣,將碗筷放下:唉!我這個無名的小作家,這次想寫點沙漠題材的小說,要是一無所獲,那我的作家生涯估計也就結束了。
老揚盯著老林:那倒不能。沙漠里的故事可不少,明天咱們就出去采風,到時候不怕沒素材,就怕你寫不出來!
老林和老揚站在一處沙丘上,老林四處眺望,所見之處盡是綿延的沙丘。
一股股的風席卷著黃沙,刮得二人睜不開眼睛。
老揚坐在沙地上,抱怨道:風太大了。我說兄弟,這三天里該看的都看遍了,你想出啥創(chuàng)意沒?沒有咱趕緊走吧!
老林慢慢蹲了下來,雙手插到自己的頭發(fā)里:唉!實在不行,寫點兒古代沙漠的戰(zhàn)爭故事吧。
老揚:也可以,但是我作為讀者提醒你,不要過分糅合一些與主題無關的戲碼,應該要盡量貼近現(xiàn)實……
老林沒有搭話,一直盯著公路盡頭的一個黑點。
老揚碰了碰老林:兄弟,看什么呢?有沒有聽我跟你說話?
老林指了指黑點:老揚,你看那是什么?
老揚看了看:太遠了,看不清,不像是汽車。
十五分鐘后二人才看清,原來這是一輛“二八大杠”自行車,騎車的人穿著軍綠色褲褂,斜挎著一只牛皮水袋,后座捆著大帆布包。
老揚拍了拍老林:看清沒有,是送信的郵遞員。
老林:怎么還騎自行車送信?現(xiàn)在不是有汽車嗎?
老揚:那誰知道?可能他不會開唄。
老林:那你認識他嗎?
老揚頓了頓,皺起眉頭:不認識,但他好像給我送過信,聽別人都喊他什么“自行車同志”,我估計是因為他一直騎自行車。
老林點了點頭,低下頭若有所思。
老揚:老林,我說你有頭緒了沒?怎么一上車就不說話?
車里放著DJ歌曲,老揚把著方向盤,隨著韻律搖擺著身體。
老林一抬手將音響關掉:老揚,關于那個郵遞員,你還知道什么?
老揚略微有些生氣,停止了擺動:那我咋知道?我跟他又不是親戚!而且他跟你寫書有啥關系?
老林將頭靠在車窗上:明天,我得去找找他。
時紫興騎車到家門口,推著自行車準備進門,他發(fā)現(xiàn)門口停了輛黑色轎車,心里有些疑惑。
車門打開,走下來一胖一瘦兩個男人。
老林來到近前:您是時紫興同志吧?
時紫興點點頭:一點兒不假,您二位是?
老林很客氣,將手里的幾盒點心和水果舉高了些:我們是想拜訪一下您,這點兒東西不成敬意。
老揚插話道:我說,郵差同志,這么冷的天,外邊說話不方便吧?
時紫興:二位請,快來屋里坐!
三人圍坐在火爐邊分別做了自我介紹,老林訴說了來意,老揚添油加醋地將今天尋找時紫興的經(jīng)過講述了一遍。
時紫興苦笑道:我就是個送信的郵差,有啥好拜訪的?還麻煩你們二位找了我一天。
老林一抱拳:昨天咱們有一面之緣。沙漠條件艱苦,您為什么會選擇在這里送信?
老林說罷,指了指玻璃下的幾張照片:這一定是您年輕時的照片。
老揚看到其中的一張畢業(yè)照,插了句嘴:老時啊,你上過大學,咋還回來送信?
時紫興點點頭,拿起茶缸喝了一口,指著其中一張照片:既然你們誠心來,那我就說說吧。1985年我大學畢業(yè),我拿所有的獎學金和打工錢買了輛自行車。
字幕:荒漠信使。
清晨,時紫興推著自行車來到郵局。
局長穿過人群,握住時紫興的手:同志,你可算來了,郵局正缺人手,你一來咱們鎮(zhèn)的郵件可就有了保障了!后院有一只駱駝,歸你了!
時紫興一笑:局長,不用麻煩局里,我自帶了交通工具。
時紫興說罷拍了拍自己的自行車。
局長:用你的自行車送信?
時紫興點點頭。
局長一聽,連忙擺手:不行不行。小時同志別開玩笑,這么新的自行車你用來送信,你舍得我都不舍得!
時紫興嚴肅地說:局長,自行車雖然是我的,但我更希望它能為大家服務,派上真正的用場。
局長笑道:小時同志,我們一次需要派發(fā)的郵件和包裹大概有十幾斤,逢年過節(jié)一次要送四五十斤。咱們塔特鎮(zhèn)一共沙西、沙東兩個村,沙西村進了沙漠還得走40里,路上都是無人區(qū)。沒有駱駝是不是太費力了?
時紫興拍著胸脯:局長,我年輕力壯,這些絕對不是問題!
局長:那好,我把需要用的物品都給你,切記進沙漠要帶水!
局長說著,從柜子里取出一個帆布包、一個皮水袋和一身制服:先把服裝換好,一會兒咱們把郵件按距離遠近裝袋。
時紫興和局長合力將帆布口袋綁到車座上。
局長叮囑道:咱們郵差是溝通沙漠與外界的通道,尤其是沙西村,大家都期待著咱們?nèi)?,可別辜負了這份信任!
鎮(zhèn)子和沙漠的交界處支著一張茶棚,幾位老者正在閑聊。
一位干瘦的老者抿了口茶水:大城市我去過,人家那兒都是水泥鋪路,烏黑的柏油路上能跑大卡車!咱們這可好,新衣上街走大路,回家一身沙和土!
一位富態(tài)的老者接話:沙漠地區(qū)條件差,收入少,年輕人都去大城市工作了,留下來咱們這些老頭子,咱們鎮(zhèn),唉!
幾人一陣唏噓。
一陣車鈴聲由遠及近。
時紫興穿著制服,騎著新自行車,帶起一長串煙沙。
時紫興在茶攤前剎閘停穩(wěn):老板,來兩碗茶!
時紫興坐到板凳上,將帽子摘下扇風。
富態(tài)老者打量了一翻:好!車騎得真棒。小伙子念過書嗎?
時紫興笑笑:今年剛大學畢業(yè)。
干瘦老者:在大沙漠送信當郵差,豈不是屈了你這高材生?
時紫興笑了笑:老人家,家鄉(xiāng)培養(yǎng)我成人,我應當盡自己的力量報答家鄉(xiāng)的各位父老。正好郵局缺少人手,我來送信也算是人盡其用了!
時紫興說完,一口氣喝了兩碗茶:各位,我先走一步。
時紫興騎車離開。
富態(tài)老者:這小伙子真棒,力氣大,騎得快,絕對是送信的一把好手。
干瘦老者唏噓道:念過書的小伙子在這沙漠送信,可惜了!(閃回完)
時紫興:從那時開始,我就一直送了十多年的信。送信時遇到紅白喜事,老鄉(xiāng)都叫我去參加。
時紫興倒了幾杯熱水,將老林帶來的水果和點心放到桌上:咱們一起吃吧。
老林剝了個橘子,分給兩人:您為什么叫“自行車同志”呢?
時紫興吃了一瓣橘子,轉身從床下摸出個小皮包遞給老林。
老林從皮包里拿出一摞紙片,打開一看,上面都冠著“感謝信”的標題。
時紫興從中挑出一張牛皮紙遞給老林:有一件事,鎮(zhèn)子上的人都知道,也是我綽號的由來,十多年以前……
8月份的天氣異常炎熱,時紫興在烈日下騎著車,汗水浸透了他的襯衫。
沙東村邊,一些村民圍在新修的水渠邊乘涼,見時紫興走來,眾人招呼著:小時同志,送信辛苦,快來洗把臉涼快下!
時紫興將車停好,蹲在水渠邊喝足了水,將皮水袋灌滿,又洗了洗臉。
十幾個人圍了上來:小時同志,有我的信嗎?
時紫興:大家不要急,我一個個給你們找。
時紫興說完來到自行車邊,將口袋打開。
一群人圍了個半圓,爭先恐后地往里邊擠。
時紫興先把沙東村的信發(fā)完,最后將一封錄取通知書拽出來:鄉(xiāng)親們,大喜信!祝賀沙東村的楊同學考上大學!
眾人一陣嘈雜,都想過來看熱鬧。
不知是誰用勁大了一些,人群往前一沖,自行車受到撞擊,“撲通”一聲滑進了水渠里。
人群一陣慌亂。
時紫興趕忙跳下水將車子扶起來,眾人幫忙將自行車拽到路上。
時紫興打開帆布包,發(fā)現(xiàn)最外邊的信被浸濕了,上面的字跡已經(jīng)變得模糊。
一個小孩喊道:水渠里還有一封信!
時紫興一看,一封信還在水里漂著。
時紫興跳下水,將這封信撈出來,信封上的墨水幾乎完全融化了,辨認不出字跡。
眾人鴉雀無聲,自動給時紫興閃出一條道路。
時紫興抱了抱拳,無奈地笑笑,騎車離開了水渠。
太陽西沉,時紫興回到郵局。
局長:小時同志,今天的工作情況如何?
時紫興一臉疲憊:都送出去了。只是有一封信……
時紫興說著將信遞給局長:這是我的問題,今天路過一條水渠,我下去洗把臉,結果車子沒停穩(wěn)摔進溝里。這封信就被浸濕了,墨水化開,字跡也看不清了。
局長一驚,接過來看了看:一般這種信叫“死信”,在沒辦法送的情況下要退回寄信人處。對了,今天的掛號信你送了幾封?
時紫興盤算了一會兒:五封,都是沙東村的。
局長一拍大腿:壞了,今天一共六封掛號信!我記得有一封是送給沙西村的,這封就挺像!小時同志,這是咱們的嚴重失職??!唉,明天再想辦法吧。
時紫興聽完,拿起信就要往外走。
局長攔住時紫興:小時,明天再送吧,晚上進沙漠不安全。
時紫興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局長放心,我今天一定完成任務!
夕陽為萬物蒙上了一層橘黃,時紫興沿著沙漠里的一條水泥路前行。
時紫興前后看了看,路上只有他一人,目力所及全都是沙丘。
時紫興將自行車停穩(wěn),坐在路邊休息,他盯著遠處的天空,取下皮水袋喝了幾口水。
一陣突突突的拖拉機聲音由遠而近,拖拉機上是一位中年男子。
時紫興招了招手:老叔,這么晚了還上鎮(zhèn)子里去?
中年人回答:送他們兩口子去坐火車。
中年人用手指了指車廂里的一對老夫妻:估摸著能趕上最后一列,我們趕時間,得先走了。
時紫興看了看,車廂里的老頭戴著鴨舌帽,老太太裹著頭巾,一副著急的神情。
時紫興朝他們揮揮手:各位一路順風!
時紫興跨上自行車,繼續(xù)向沙西村前進。
沙漠里露出點點燈光,時紫興加了把勁,來到了沙西村。
時紫興跳下自行車,挨家挨戶地大喊:鄉(xiāng)親們,掛號信!這是誰家的掛號信?
時紫興連續(xù)問了十幾家,大家都表示不知道。
一個中年漢子問道:郵遞員同志,今天太晚,要不明天你再來找?
時紫興搖頭:同志,今天的信我一定要送完。
中年漢子:這樣吧,你不如去村辦公室問問,或者你把信放在那兒等別人來取。
時紫興:也好,我馬上去村辦公室,謝謝你!
老支書借著燈光辨認著信上的字跡:哎呀,信封的字模糊了,這可難辦了。
時紫興在旁邊提醒道:老支書,這是掛號信,一般是有重要情況,我估計應該是大城市寄來的。村里有哪家符合條件?或者說最近哪家有突發(fā)情況?
老支書將信放在桌上,扶了扶眼鏡:我想想,村里人在大城市工作的不少,最近有情況的只有一家,是本村的老孫。昨天我們聊天,老孫說前段時間收到了信,是他在江占市的兒子寫的,說是他孫子得了急病,好像挺嚴重。這幾天老孫愁得吃不下飯。
時紫興:支書,孫大爺家在哪?我估計是他的信。
老支書:沿著村子走到頭,左手第一家就是。
時紫興:孫大爺,孫大爺在家嗎?
時紫興敲著木門,許久沒人回答。
鄰居打開門:小伙子你別敲了,老孫頭兩口子一小時前就走了。
時紫興轉過臉,面前是一位中年婦女。
時紫興問:真的嗎?去哪了您知道嗎?
婦女撓撓頭:老兩口的孫子病重,他們急壞了,要坐火車去江占市。我家男人開拖拉機送的他們,估計可能已經(jīng)到鎮(zhèn)里了。
時紫興:您確定嗎?您看看這信!
婦女看了看:我記得前一陣你給他家送過信,老兩口拿過來讓我?guī)椭?,信封好像也長這樣。要不把信留在我這兒,我替你給他們。
時紫興:同志,信得親自交到本人手上。
婦女:他們這一走,估計沒十天半個月回不來,那咋辦?
時紫興想了想,一轉身:我去追!
月亮已經(jīng)露頭,沙漠被籠罩在月色下。
時紫興不時地用一只手揉搓臉頰,以抵御風沙和夜晚的寒冷。
時紫興望了望四周無盡的沙丘,自言自語:唉!怎么還不到縣城?為什么局長不讓我晚上進沙漠,難道說……
時紫興胡思亂想著,一些沙漠傳說、鄉(xiāng)野故事如過電影一般在時紫興眼前浮現(xiàn)。
時紫興打了個激靈,不由加快速度,大聲唱著《海闊天空》壯膽。
時紫興的歌聲先是跑調(diào),后來帶著顫音,最后索性大喊起來。
風聲中似乎夾雜著古代戰(zhàn)場上人喊馬嘶、斧鉞金戈的碰撞聲。
一個沒留神,車輪卡到了路上的缺口,時紫興飛了出去,撲到地上。
視野里天旋地轉,借著月光,時紫興發(fā)現(xiàn)手掌和膝蓋都磨破了。他一張嘴,半顆牙從嘴里掉出來,血順著嘴角淌出來。
時紫興緩了半天才爬起來,他取下水袋,發(fā)現(xiàn)水袋里是空的,只得扶起車子,頂著沙漠中嗚咽的風緩慢前行。
夜色深沉,一列火車拉響汽笛緩慢地開動。
檢票員剛鎖好欄桿,一輛自行車從門口沖了進來。
時紫興大喊:同志,等一等!
檢票員一驚:你怎么進來的?
時紫興將車一摔,舉起掛號信:我找人,有急事。
檢票員攔住時紫興:你瘋了不成?票都檢完了,你這自行車怎么回事……
時紫興看著緩慢開動的火車,來不及解釋,他左手一撐,腰一使勁,跳過欄桿,跑向火車。
時紫興:等一等!等一等!
時紫興一下躥到了車廂里,高呼:孫大爺,掛號信!孫大爺,掛號信!
乘客們被這個滿下巴是血、衣服破爛不堪的人驚呆了。
眾人愣了十秒鐘,一個小伙子認出了時紫興:紫興同志,姓孫的老人多了去了,你找的這個孫大爺名字叫啥?
時紫興呆住了:叫……叫……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不過他家住沙西村。沙西村孫大爺,有你的掛號信!
角落里有個老者站起來:小伙子,我就是沙西村的,我姓孫。
時紫興一看,老頭戴著鴨舌帽,旁邊的老太太裹著頭巾,正是坐拖拉機趕火車的夫婦。
時紫興走過來:老人家,您的信我給您送來了。
孫大爺哆哆嗦嗦地接過來,撕開信封,將信看了兩遍,又交給旁邊的老伴兒。
老伴兒看了半天,抬起頭對時紫興說:同志啊,我們不識字,這上邊寫的啥?
時紫興將信接過來:小孫子已經(jīng)康復,望您二老不要掛念。
老孫夫婦讓時紫興念了三遍,最后老孫長出一口氣:我的小孫孫沒事就好?。?/p>
老孫夫婦抱頭痛哭。
乘務員:就是他,警察同志!就是這個人!
時紫興回頭一看,檢票員和乘務員帶著乘警向自己走來。
時紫興舉起雙手:同志們,請聽我解釋!(閃回完)
桌上的煙灰缸已經(jīng)盛滿了煙頭,時紫興伸了個懶腰:至于為什么大家叫我“自行車同志”,應該就是這次事件。而且“紫興”和“自行”也是諧音,我的名字就傳開了。老兩口后來托人給我寫的信,就是你拿的這封。
老林:那您打算工作到什么時候?現(xiàn)在生活條件好了,不打算換成電動車或者摩托車送信嗎?
時紫興擺擺手:那樣就沒人記得住我了?,F(xiàn)在大家的溝通方式改變了,信件也少了,但還有一部分塔特沙漠的老年人需要我,我不舍得,也離不開這片沙漠??!這么多年,鎮(zhèn)上的郵局一共就我和局長兩個人,我會送到我騎不動車為止。
黃昏,沙丘上一輛自行車由遠及近。
騎車的人穿著軍綠色褲褂,斜挎著一只牛皮水袋,后座捆著帆布包,迎著夕陽頂著風,在沙漠中徐徐前進。
(畫外音)幾個月后,一本名叫《荒漠信使》的小說出版了。作為故事原型的塔特鎮(zhèn)被游客擠滿,人們都想見一見這位“自行車同志”。如果你去塔特沙漠,或許會看到一個騎著車、背著水袋的男人。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