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秀
“我最不會寫的就是作文,他們不信,就得寫,因為我是魯迅的孫子……”最近,魯迅孫子周令飛的這段話令人印象深刻。
“魯迅孫子”這個名號是周令飛一輩子都甩不掉的影子。小時候周令飛去上學,同學們都叫他“魯迅孫子”。課堂上學到魯迅的文章,大家就會說:“又要背你爺爺的文章了。”最痛苦的是,周令飛作為魯迅的孫子居然不擅長寫作文。周海嬰夫婦共育有四個子女:長子周令飛、次子周意飛、三子周令義和女兒周寧。因為周令飛活躍在傳播魯迅思想的第一線,也最形似魯迅,所以被大眾所熟知,其他三位則一直低調地生活著。
中學畢業(yè)后,周令飛想去參軍,以為可以借此進入一個大家都不認識“魯迅孫子”的環(huán)境,結果他的身份早就暴露了。新兵訓練一結束,周令飛就被分配到衛(wèi)生所,原因竟是魯迅棄醫(yī)從文,讓周令飛在衛(wèi)生所完成爺爺未竟的事業(yè)。后來他又被要求寫通訊稿,文筆不佳的周令飛熬到半夜也沒寫出來。排長在一旁遞過煙來讓他提神醒腦,周令飛不會抽,排長說怎么可能,魯迅的煙癮大著呢……類似這些啼笑皆非的事也在周令飛的父親、魯迅的獨子周海嬰身上上演過。
周海嬰20多歲的時候,很多人開玩笑叫他“周老”,甚至把他的言行和魯迅畫等號,這讓周海嬰忍不住大發(fā)牢騷:“為什么不想想,魯迅的兒子和他父親一樣,都是普通的人啊!”
“海嬰”這個名字很簡單,上海的嬰兒,因為他是魯迅和許廣平定居上海后生下的孩子。不過魯迅也說:“如果孩子長大,他不喜歡這個名字,可以改。”周海嬰成年后一度用了“周淵”這個名字。
大文豪給兒子起名就這么草率嗎?魯迅還給兒子起了一個更草率的愛稱:小紅象。周海嬰在回憶錄《魯迅與我七十年》中,記錄了自己幼年時和父親在一起的甜蜜時光。因為白象名貴而稀有,許廣平對魯迅的愛稱為“白象”,那么白象的后代自然是小象。剛出生的小孩皮膚紅潤,所以周海嬰就有了“小紅象”的愛稱。為了哄兒子睡覺,魯迅還編了一首歌謠:“小紅,小象,小紅象;小象,小紅,小象紅;小象,小紅,小紅象;小紅,小象,小紅紅。”放在今天,魯迅估計是個朋友圈的曬娃熱衷者。
魯迅經常把兒子的照片送人,也在和友人的書信里分享育兒狀況:比如說兒子每晚必須聽故事,太費工夫啦;或是說兒子太調皮了,居然問:“爸爸可以吃嗎?”有的時候周海嬰睡著了,魯迅還是忍不住把他抱起來看,結果周海嬰被吵醒了,哇哇大哭,魯迅還得把他哄睡著。周海嬰不吃飯,魯迅也只是好話哄著。魯迅說自己對別人從來沒有這樣屈服過:“如果我對父母能夠這樣,那就是一個孝子,可上‘二十五孝’了!”
難能可貴的是,魯迅從未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兒子的人生上。他說:“孩子長大,倘無才能,可尋點小事情過活,萬不可去做空頭文學家或美術家?!庇腥怂徒o周海嬰兩套《兒童文庫》和《少年文庫》叢書,魯迅只是任由他讀,并不過問也不要求。而周海嬰確實走上了一條與父親完全不同的道路。他用儲蓄多年的壓歲錢交學費,報考了南洋無線電夜校,并于1952年考進北大物理系,成為一名無線電專家。
家族中,周令飛和魯迅最像,不只是外貌,還有性格。他說:“很喜歡交朋友,喜歡文藝,喜歡開玩笑,搞惡作劇;做事極端認真,性格也比較硬,不太容易屈服;而且魯迅屬蛇,我也屬蛇;他一輩子居住過好幾個城市,我也住過好多城市。我知道魯迅為什么搬家,那個地方住起來不舒服了就搬,我也這種個性,覺得不好了就要走。這好像是冥冥當中的安排?!?/p>
周海嬰與攝影的結緣,從他誕生100天那時就開始了。魯迅把兒子帶到照相館,留下了一張全家福。照片中,他沒有望向鏡頭,而是看向兒子。2009年,80歲的周海嬰舉辦了自己的第一個攝影展:“鏡匣人生——周海嬰八旬攝影展”。他曾擔心這些照片會給父親丟臉,沒想到很多人看完都說好。在那年的生日晚會上,周海嬰高興地說:“人家稱我是攝影家,我成為了我自己。”相信在那一刻,魯迅也是無比欣慰的吧。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