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雪伊呀
夜已深,讀小學(xué)的侄子還有寫不完的作業(yè),一邊寫一邊發(fā)脾氣。
臭小子扯著嗓子吼道:“都是奶奶普通話不標(biāo)準,我才寫不出來。”
這句話怎么聽怎么耳熟,我大步跨過去推了他一把,“不會寫就不會寫,賴什么普通話?!?/p>
臭小子要哭了,我媽把他攬進懷里,對我說:“好了,你小時候不也是這樣嗎?”
我一下停住手,才覺著是我現(xiàn)在大了,知道了那時的我是無理取鬧、不懂事了??粗蹲雍臀耶?dāng)年一樣,心里更不是滋味。
感覺也沒幾年,我媽變成了我口中的“老媽”,也成了我侄子嘴里的“奶奶”,但她講了大半輩子的川味普通話這十多年來卻沒變。
“媽,你又念錯了,是‘綠色,什么‘路色,聽都沒聽過?!蹦菚r的我煩躁得不行,筆尖重重地戳在紙上。
我媽神情有些尷尬,支支吾吾模仿著我剛才的正確讀音,但從她口中說出來,還是聽著非常別扭。
“都怪你普通話不標(biāo)準,我才總是寫錯拼音?!蔽衣裰^,把橡皮擦大力砸到桌子上,看著它咕嚕嚕滾遠,再被我媽撿起來小心翼翼放在我手肘邊。但是聽寫仍然得繼續(xù),媽媽念詞語的聲音越來越小,現(xiàn)在回憶起來,她也是很矛盾難受的,既想要念得清楚標(biāo)準,又擔(dān)心發(fā)音錯誤。
小學(xué)五年級后,幾乎不用家長聽寫,這一痛苦的環(huán)節(jié)總算消失了。再后來,我去了外地讀書,又開始討厭接電話,尤其是家里打過來的電話。
我不愿意在公共場合說我的方言,覺得帶著濃濃川渝辣椒味的方言在外面顯得格格不入。
每次在外面看到家里的電話,我都會掛掉,如果電話接二連三地打,我接起來后也是一臉冷漠。媽媽問我,“你不是愛吃家里做的香腸嗎?我給你寄幾袋過去,記得要分給室友一起吃……”我余光瞟著周圍的人,深怕別人注意到我,沒有往日的伶牙俐齒,我只會從嘴里擠出幾個單音節(jié)詞,“嗯,好……嗯?!崩蠇尭惺懿坏轿业臒崆榛貞?yīng),說到一半的話潦草結(jié)尾,最后變成一句“忙的話就掛了吧?!?/p>
轉(zhuǎn)變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我想了很久,沒有確切的時間,是對家的想念,對媽媽的思念侵蝕著我的想法。
在外地,火鍋不麻了,折耳根沒有葉子了,沒有年糕只有餌塊了,我才發(fā)現(xiàn),跟家有關(guān)的一切我都好想念。
我想她了。
在生日時,接到了媽媽打過來的視頻,她應(yīng)該也是發(fā)現(xiàn)我不愛在外面說方言,用帶著川味的蹩腳普通話跟我說:“生日快落(方言發(fā)音) 。”
我笑著,一反常態(tài)直接說著方言,因為我看起來心情很好,連帶著媽媽的話也變多了,聊著聊著我們倆都說著方言。
室友還湊到視頻里,用方言和我媽打招呼:“孃孃好,你在吃撒子呀?看起來好好吃喲。”
老媽也開心,“國人屋頭包的麻辣抄手?!?/p>
雖說“說好普通話,朋友遍天下”,但是方言包含著我長大的家鄉(xiāng),而媽媽口中說的小縣城特色的方言,也帶著家和媽媽的味道。
我不知道侄子什么時候能懂川味普通話的味道,但就像老媽說的,人都會長大,只要長大才懂思念。
一點就通:
短文用插敘,巧妙連接現(xiàn)在和過去
文章從小侄子不懂事的舉動寫起,逐層推進,情感轉(zhuǎn)折連貫,自然引出作者兒時與母親的故事,進而過渡到現(xiàn)在與母親的關(guān)系。正是插敘寫作手法的運用,使文章在時間的轉(zhuǎn)折上“一波三折”,寫出了豐富的層次感,作者才能在短短千字之內(nèi)展現(xiàn)出我的成長和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