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芯
當然不能說小偷是被騙子忽悠來的,林社只是來碰碰運氣。市立美術館新開了展,據(jù)說栽了很多樹,據(jù)說有棵櫸樹來自大明星的院子,據(jù)說樹干上刻著一串財富密碼。這一連串的據(jù)說,把林社從夜色里推進了美術館,借著弱光看到一大片Y字形樹,齊齊對他比著“耶”,仿佛直接從馬路邊上挪過來的。它們的腰往下都涂白了。他穿進樹林,像走入白襪子隊伍。感覺被這些樹給罵了,他怯怯地挨個摸索樹干。
監(jiān)視器這頭,老趙刺溜刺溜吸著泡面,饒有興致地看著。如今靈活就業(yè)的人太多,靈活到夜訪美術館的也不少,上月有人趁夜順走《戈爾孔達》裝置中的禮帽,說是能賣錢。老趙知道那都是宣傳。
林社陡然聳肩,心臟狂跳,他摸著了那一行字:“長大后我要做一個碼農”。他癱坐地上。小孩子最愛到處表達自己的人生多有希望,林社小時候也想過,做這個做那個,就是沒想過要做小偷。怎么就成了小偷呢?經不住悔意拷問,他昏沉沉往一邊倒,冰涼涼靠到一面大鏡子,原來是鏡子倒映出一大片白襪虛影,影影幢幢,聚集而來。他瞪大眼睛,卻是站在公司的茶水間,每個人都白襯衫西褲,端著咖啡。林社恍若回到過去,抿一口黑咖,真甜。卻聽見:“下午茶結束,請恢復倒立。”
老趙睜眼,小偷已經不見。每棵樹Y字形立著,整整齊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