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我愛你們!”2022年5月14日上午9時08分,34歲的何靜站在白雪皚皚的珠穆朗瑪峰,朝著家鄉(xiāng)的方向呼喊著,熱淚盈眶,這個陜西姑娘成了第一位不借助氧氣登頂珠峰的中國女子。這聽起來近乎瘋狂,但對于至今已經登上世界26座高山之巔的何靜來說,同樣瘋狂的還有26封改了又改的“遺書”。
何靜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她是碩士工程師,也是女攝影家。但她笑說,最“精準”的定位,還是陜西老家人的那一聲鄉(xiāng)音:她是一個“歪(陜西方言:厲害)”女子。
機緣巧合,對戶外運動躍躍欲試
何靜的老家在陜西西安,她的名字是姨奶奶取的,希望她長大后能成為一個安靜文氣的女孩。在接觸戶外極限運動之前,何靜的確如姨奶奶所愿,學習之余看書寫字、畫畫刺繡,十足一個乖巧小女孩的模樣。
何靜的父母以務農為生,何靜會幫著干家務,農忙時節(jié)還會去地里施肥除草。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莊稼收成不好,家里十分困難,何靜為了減輕父母壓力,吃飯就一口饅頭一口咸菜地湊合。
2004年,機緣巧合下,在陜西石油化工學校讀書的何靜認識了一名愛好戶外運動的老師,骨子里“不安分”的血液開始萌動。2006年,何靜有幸進入西安石油大學王滿學老師的科研實驗室。然而,看著周圍大多是碩士生、博士生,她感到自己和他們的差距很大。有壓力就有動力,何靜通過努力完成了??啤㈦p學歷本科和研究生學業(yè),進入陜西延長石油研究院工作。
“靜靜每天早上6點前起床,晚上12點前沒睡過覺?!被貞浧鹉嵌稳兆?,父母既心疼又欣慰。從一名成績平平的中專生逆襲成為碩士工程師,何靜憑的是一股韌勁,而這種精神,同樣表現(xiàn)在她熱愛的戶外極限運動中。
為了擁有良好的身體素質,何靜每天堅持跑10公里,一有機會還會協(xié)助一些戶外俱樂部做活動,積累經驗。2012年,她第一次攀登海拔5000多米的四姑娘山,初嘗了登山的滋味。
2016年10月,何靜迎來了登山生涯中意義非凡的年份,成功登上海拔8201米的世界第六高峰卓奧友峰。它位于中國和尼泊爾邊界,常年積雪,雪峰林立。最讓人驚訝的是,這個初出茅廬的姑娘,全程居然只背了一瓶氧氣。這也讓她在登峰圈內一舉成名,大家佩服她的勇氣之余,更感慨她擁有一個優(yōu)良的“登山體質”。
登卓奧友峰之前,何靜是瞞著父母和親朋好友的,怕他們擔心,更怕他們阻止。她知道,自己“出征”最沉重的行李不是裝備,而是親友的牽掛,待平安歸來,她才會把喜訊公開。
“征服這個8201米高峰之后,除了興奮和激動,更大的收獲是看清了自己的目標,那就是登頂海拔8848米的珠穆朗瑪峰!”從卓奧友峰歸來,何靜和父母分享著自己的收獲和心得。父母既意外又高興,聽到女兒的“終極夢想”,心又懸了起來。
挑戰(zhàn)無氧登山,她把國旗繡在了衣服上
2017年,何靜的很多登山隊友都去了珠峰,無奈,攀登一次珠峰的費用昂貴,她沒有足夠的資金,只能望而卻步。不過,何靜并沒歇著,而是準備向世界第八高峰——馬納斯魯進軍。當時,租一瓶氧氣需要4000元左右,為了節(jié)省費用,何靜想到之前自己攀登卓奧友峰時只用了一瓶氧氣,便作出一個驚人的決定:無氧登馬納斯魯!
為此,何靜給自己增加運動強度,每周至少負重20公斤爬樓3次,樓高50層,一趟耗時30分鐘。從最初的氣喘吁吁到后來的如履平地,她對無氧征服海拔8163米的馬納斯魯信心十足。
2017年9月10日,何靜出發(fā)了,按照“慣例”,這次她又瞞著所有人。15天后的9月25日中午11時,何靜成功無氧登頂馬納斯魯,創(chuàng)造了華人女性無氧攀登海拔8000米雪山的空白。
無氧攀登比有氧攀登更加耗費體力,更加傷害大腦,嚴重時會危及生命。何靜清楚其中利弊,但她只是輕描淡寫地說,無錢難倒英雄漢。其實,這不僅僅是經濟實力的問題,在她看來,無氧攀登,更是一種自我挑戰(zhàn)。
戶外極限運動充滿刺激和挑戰(zhàn),從2012年第一次攀登四姑娘山開始,何靜每次登山之前都會與戶外機構簽訂生死協(xié)議書,大致內容是登山是個人自愿行為,如果發(fā)生意外與組織機構無任何關聯(lián),而她也曾悄悄寫下遺書。隨著心境和感悟的不同,遺書被她改了又改。
2018年5月,何靜在尼泊爾攀登世界第五高峰馬卡魯峰時,第一次感受到死亡離自己如此接近。在山上進行5天的適應訓練時,何靜和隊友遭遇了暴風雪、食物短缺等嚴峻考驗,在體力完全透支的情況下,她還要對抗災害性天氣?!昂脦状?,明知馬上襲來的暴雪會要了我的命,可我實在沒力氣挪動一步了,都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不斷掙扎躲閃著?!被貞浽谏缴习具^的8天7夜,何靜依然能感受到當時的絕望。
熬過暴風雪,很多隊友都選擇放棄,可何靜選擇繼續(xù)攀登。終于,又一座海拔8000多米的高峰被她踩在了腳下。劫后重生的何靜,更加理解生命的真諦,每一次攀登成功,她都感受到,在大自然面前自己是多么渺小,內心會更加懂得感恩和珍惜。
因為熱愛,這個陜西“歪”姑娘把一座座世界高峰甩在了身后,也把一面面五星紅旗插在了世界之巔。
2019年,何靜前往海拔8516米的世界第四高峰——洛子峰。藏語中,洛子峰的意思是“青色美貌的仙女”,但這名“仙女”并不好惹,它的東側在中國西藏,西側屬于尼泊爾,山勢雄偉險峻,有千年的冰磧和巨大的冰川,冰崩、雪崩頻繁,有數(shù)不盡的巨型冰裂縫。作為那次登山行動的唯一一名中國人,何靜特意把國旗繡在了衣服上。途中,她因一次意外,丟失了下降器,她希望第二天隊友能陪她一起下去,誰知,第二天凌晨5點,她醒來一看,旁邊一個人也沒有:隊友先行離開了。
茫茫雪山冰川,似乎隨時都能把她吞噬?!昂戊o,你不能死在這里,你一定要活著回去!”她克服內心的恐懼,強作鎮(zhèn)定,把繩子編成一個意大利半扣,開始沿著峭壁下降,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在生死邊緣掙扎了10多個小時,何靜終于抵達安全區(qū)域,無奈之下,她宣告登頂失敗。其實,對于洛子峰,她是有執(zhí)念的,先后兩次沖頂,都因難度實在太大而放棄,最高處只到達海拔7800米。
挑戰(zhàn)新高度,脆弱也是一種力量
失敗,對何靜來說未嘗不是另一種收獲。那段經歷后,何靜感慨萬千地記錄下這么一段話:當雪崩落石從我身邊落下時,那一刻,我忍不住后悔,忽然明白脆弱也是一種力量。
最美的風景永遠在路上,為了記錄下沿途風景,何靜愛上了攝影,成為陜西省女攝影家協(xié)會一員,還曾舉辦攝影展。腳步到不了的地方,眼睛可以去看,不是每個人都能登頂世界之巔,但大家可以通過何靜的攝影作品,品味一覽眾山小的險峻與豪邁。
這些年,何靜在完成本職工作之余,絕大部分時間和金錢都花在了登山上。2021年4月18日,她覺得時機成熟,決定實現(xiàn)多年來攀登珠峰的夢想,為了節(jié)省費用,她選擇無氧登山。
何靜從尼泊爾的珠峰山坡開始攀登,但隨著當?shù)匦鹿诜窝滓咔閲乐?,她攀登到海?800米時不得不停下來。因國際航班中斷,何靜被滯留在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時間長達近1年。直到這時,父母才知道女兒在加德滿都?!澳惆残牧粼谀抢?,保護好自己,疫情會過去的,我們等你回來團圓。”不善言辭的父親在電話里叮囑著。
舉目無親的日子里,何靜堅持每天訓練。她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再次攀登珠峰的機會。
轉眼到了2022年3月底,又是一個沖刺珠峰的季節(jié)。何靜再次出發(fā),她選擇徒步進山。經過9天的長途跋涉,她終于到達尼泊爾境內的喜馬拉雅山脈腳下。稍作休整,何靜一口氣沖到海拔7500米。無奈,當時天氣惡劣,她只能暫停登頂,原地休整,靜待一個沖頂?shù)暮锰鞖狻?/p>
2022年5月11日,眼見天氣持續(xù)幾天轉好,何靜抓住時機,直沖山頂,終于在5月14日上午9時08分,登上了珠峰。到達山頂,她拿出一面事先準備好的小紅旗拍照留念,上面印著“家人,我愛你們!女兒:何靜”。這面旗幟,何靜已經準備了好些年。
何靜并沒有停下腳步,稍作休息后,5月17日凌晨,她又出發(fā)了。她要去哪里?這次她給自己派的任務是無氧攀登洛子峰,沒錯,就是她曾兩度敗北的地方。5月20日,何靜成功無氧登頂洛子峰。
一夜之間,何靜在網上走紅。這個看似柔弱的姑娘,憑實力和毅力站在了雪山之巔。山高人為峰,但她說,自己既不是山,也不是峰,只不過是一個西安“歪”女子。
勇者的腳步永不停歇,對于下一步,何靜早已目標鎖定——南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