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杰 嘉禾
你一定能一眼把我認出來,那個穿著永遠拉不上拉鏈的臟外套,提溜著永遠背不起來的舊書包,頂著蓬松的頭發(fā),又黑又瘦的“小蘿卜頭”就是我。
我剛出生不久,爸爸就去世了。十年來,我和媽媽過得很清苦。媽媽一直教育我:“再苦再累也得走正道,千萬不要動歪腦筋?!?/p>
有一天,媽媽下樓梯的時候,把腰椎骨摔斷了,需要盡快動手術,需要一筆很大的費用。
那幾天,我是多么無助??!當我走在街上,神情又是多么沮喪呀!所以阿輝拍我肩膀時,我都沒有力氣抬頭看他。
“嘿,老弟!”阿輝叼著棒棒糖,甩了甩頭,“你看起來有心事?!?/p>
阿輝是我的同鄉(xiāng),比我大幾歲。至于他在哪里、做什么,我不是很清楚。
我心情很糟,就沒有理睬阿輝,繼續(xù)往前走。
“我?guī)闳€好玩的地方。”阿輝說,“你的心情似乎不好,需要換換空氣?!?/p>
“要是換空氣能解決問題,我愿意跟你去??晌椰F(xiàn)在需要的不是空氣,是錢!我媽躺在醫(yī)院,需要錢!”
我不耐煩了,沖著阿輝吼了一聲。
阿輝沒有生氣,他轉了轉眼珠:“我正好有個計劃,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干,錢輕松到手?!?/p>
原來阿輝想去偷自助銀行ATM機里的錢,他計劃用撬(qiào)棍破壞ATM機。
“我們趁夜色行動。”阿輝道,“事成之后你我平分?!?/p>
我有點猶豫。見我不說話,阿輝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只需要給我把風,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責任我擔!”
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媽媽,我鼓起勇氣,答應了阿輝。
“等我以后掙到錢,再還回去?!蔽以谛睦镞@樣安慰自己。
我們約在周六晚上行動。
時間過得很慢,每一天都是煎熬。我無心上學,一邊掛念媽媽,一邊思考撬ATM機的事情。
就這樣等呀等,我終于熬到了星期五。
這天下午,學校開展法制教育班會,警察叔叔走進課堂,向我們講述青少年犯罪的案例。
我本無心聽講,但是突然瞥見了投影幕上的案例。案例里的主人公低著頭,戴著手銬,走進黑乎乎的監(jiān)獄中。更讓我感到觸動的是,他母親癱倒在鐵窗前痛哭流涕的樣子。她眼神中的絕望與不舍,深深地刺痛了我。
到了提問環(huán)節(jié),我不敢舉手,怕被警察叔叔批評,被同學取笑。但是這件事就像一塊石頭,壓在我的胸口。
直到快下課的時候,我才緩緩把手舉起。
“警察叔叔……”我的聲音在顫抖,“別人……要撬箱子,另一個人把風,請問這算犯罪嗎?”
“是什么樣的箱子?”
“是一個……鐵的……”我支支吾吾,“ATM機?!?/p>
“同學你好,撬ATM機屬于盜竊罪,替他人把風屬于共同犯罪,同樣需要接受法律的嚴懲……”警察叔叔說道,“這件事情是真實的嗎?”
我趕緊搖頭。
警察叔叔想了想,也就沒有追問下去。他告訴我們,犯罪會給自己和家庭釀成悲?。骸胺ňW(wǎng)恢恢,疏而不漏,你們千萬不要越過法律的紅線!”
我反悔了,不光這樣,我還要勸阿輝回頭。
放學后,我來到阿輝住的地方。那是一間簡陋的平房,窗戶上破了很大的洞。
阿輝見到我,旋即從床底下掏出撬棍讓我瞧。
“阿輝!”我道,“還是別去了,撬ATM機是犯罪!”
“別去了?”阿輝一驚,“你說得輕松,不撬它哪來的錢,沒錢怎么過日子?”
“掙錢的方式有很多,如果犯了罪,一輩子就算完了?!?/p>
“少廢話!”阿輝站起身。
“你要是敢犯罪,我就敢報警!”我瞪著阿輝。
阿輝一愣。
“沒錢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想正當?shù)霓k法……”我繼續(xù)道,“但是如果你被抓起來,你媽該有多傷心!”
“哐當”一聲,阿輝終于丟掉了撬棍。阿輝沒有犯罪,我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氣。
星期天一早,老師帶著同學還有幾個記者叔叔來到媽媽的病房。原來大家早就知道了我家發(fā)生的事,還利用社會各界的力量給媽媽安排了捐款。
我的視線模糊了。命運的善意安排,不僅幫助我懸崖勒(lè)馬,還給我人生帶來了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