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妖嬈

2013年2月24日的第85屆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上，有2位女星蟾宮折桂，其中一位就是在經(jīng)典音樂劇《悲慘世界》翻拍劇場版里詮釋芳汀的安妮·海瑟薇，這讓她拿下生平頭一座“小金人”。然而，詭異的事情也在之后發(fā)生了，次年《星周刊》“最令人討厭的20位名人”榜單出爐，海瑟薇竟名列第九。

人們恨她恨到什么地步呢？有人在推特上建立了一個“我恨安妮·海瑟薇”主頁，創(chuàng)下過一分鐘過2萬條留言的流量“天花板”。

也許有人很難相信這世上有“完美”存在，但事實上安妮·海瑟薇曾無限接近這個詞。她出生在優(yōu)渥的中產(chǎn)階級家庭，父親是律師，母親是歌手兼演員，從小給她的教育就是要“星光璀璨”?？梢哉f，安妮抽中了所有的好牌，從15歲登臺表演，母親便負責開車送她去曼哈頓參加各種試鏡。倘若母親沒空，那父親便會陪著寶貝女兒坐地鐵到目的地。

求學期間安妮就拿過表彰表演才能的“新星獎”。17歲處女秀是出演青春肥皂劇《愛的初體驗》，與她搭檔的正是奧斯卡獲獎影片《社交網(wǎng)絡》的主演杰西·艾森伯格。這次初體驗也讓她入圍了第二屆青少年選擇獎最佳TV女演員獎。毫無疑問，安妮·海瑟薇的可怕之處就是她成了每張卷子都能考滿分的學霸。

2000年初“甜心們”受追捧，人們需要像奧黛麗·赫本那樣眉目清麗的純真天使來為自己造夢，《公主日記》就是為回應觀眾需求而刻意打造的商業(yè)電影。作為一部地道的迪士尼大片，導演蓋瑞·馬歇爾希望能像劇本里寫的那樣，自普通女孩當中選擇一名幸運的“灰姑娘”。于是安妮·海瑟薇登場了，試鏡時她從椅子上摔下來，這種笨拙被導演一眼相中，成全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平民公主”。從海選到一夜爆紅，安妮的成名過程聽起來像本就該發(fā)生在她身上。

《公主日記》讓安妮·海瑟薇嘗到了成為名人的滋味，人們很自然地將她歸入“花瓶”行列。事實上，安妮也順勢完成了《公主日記2》與《魔法灰姑娘》兩部片約，從而加深了公眾對她的這一刻板印象——一位年輕且富有朝氣的青春美女，總是演公主，那么，她理所當然到了40歲也要立在賞心悅目的商業(yè)片畫面里。

然而，對于一位力求完美的“優(yōu)等生”來說，她要遠超乎我們想象。就在《公主日記2》上映后的次年，她接了兩部顛覆其形象的作品，一部是獨立電影《歷劫俏佳人》，她在里邊跟一名毒販有全裸激情戲;一部是李安執(zhí)導的《斷背山》，片中她與杰克·吉倫哈爾有一場尺度大膽的車震戲。這兩部片子打碎了“玉女”牌坊，也打破了公眾對她的預期。

安妮·海瑟薇喜歡“打臉”公眾的習慣，恰恰是“優(yōu)等生”的特色，她也親手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接下來，安妮·海瑟薇走的事業(yè)路線更像是對公眾的挑釁。如果說脫戲已讓她與清純徹底脫鉤，那么2008年她主演的《蕾切爾的婚禮》則是告訴人們，即便她絞掉滿頭烏發(fā)，涂上黑眼圈，在片中一喪到底，也能得萬眾矚目。那個頹廢的角色，令她頭一次得到了奧獎影后的提名。

可能就是從那時開始，公眾逐漸意識到安妮·海瑟薇幾乎無所不能：既能在《成為簡·奧斯汀》中知性，又能在《穿普拉達的女王》里時尚，還能在《愛麗絲夢游仙境》里以自嘲般夸張的演技贏得高票房。如果愿意，她依然能成為接地氣的愛情文藝片女主角，比如在《一天》里演得催人淚下。

可惜在這場全勝局中，安妮·海瑟薇恰恰算錯了一張牌，那便是公眾心理。

獲得過美國心理學會頒發(fā)的杰出科學貢獻獎的社會心理學家埃里奧特·阿倫森，其設立的實驗室曾經(jīng)做過關乎“完美人設”的相關實驗，得出的結(jié)論是：但凡能力出眾、接近完美，就讓人感覺很不真實，這會嚴重影響到他人對該人的接納和喜愛程度。同理可證，一位“面面俱到”的女演員，也注定是不受歡迎的。

海瑟薇也犯下了這個無可避免的錯誤，無論外表還是工作表現(xiàn)都幾乎無懈可擊，所以一旦有點瑕疵，公眾就會死咬住不放。譬如她與前男友——意大利實業(yè)家拉費洛·法里耶瑞的往事，就成了永遠抹不掉的“黑點”。2004年海瑟薇與拉費洛開始公開交往，2008年，這位對她一直出手闊綽的情人因涉嫌欺詐而遭逮捕。海瑟薇當即交還了對方贈送的所有財物，甚至還交出了私人日記以證清白，并與拉費洛一刀兩斷。這件事終于引發(fā)了首輪對海瑟薇的“拉仇恨”，人們罵她薄情寡義、自私自利。連帶著，她在綜藝節(jié)目上說的話被證明是“綠茶”，上脫口秀節(jié)目時對主持人的恭維被認為是“裝”，就連演技也遭到詬病，覺得她演什么都看起來很假。

盡管有不少人為海瑟薇辯護，認為她屬于三觀正確，然而她的“黑粉”們堅持將此事納入了她“私德有損”的范疇之內(nèi)。公眾的雙標由此可見一斑，私人品行方面有問題的好萊塢明星數(shù)不勝數(shù)，可大家卻偏偏要在安妮·海瑟薇的這段情史上較勁，情況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昔日情景喜劇中的三位演員變成了真正的明星——安妮· 海瑟薇（ 左） ， 杰西·艾森伯格（右）。

《公主日記》劇照。

在《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中飾演貓女。

安妮·海瑟薇榮獲第85屆奧斯卡最佳女配角。

對此，冰雪聰明的安妮·海瑟薇似乎已經(jīng)摸到了根源。有一次在接受電視臺專訪時，她坦言自己潛意識里抵觸女導演，所以在拿到羅勒·莎菲執(zhí)導的《一天》劇本時，就會顧慮很多。她說：“我看到女導演的作品時，總會不自覺地進行挑錯，而看到男性導演的作品時，就會關注它的優(yōu)點?！?/p>

可見，集體無意識厭女，尤其是厭惡完美的女性，將安妮·海瑟薇拖入了口水的深淵。因為她們的成功，顛覆了公眾對“花瓶”的認知，也顛覆了某種由來已久的刻板印象。

你若細究，海瑟薇的“黑點”真是五花八門，從口音、演技、嘴巴大小到獲獎感言，可能都已成為其“原罪”。為此，海瑟薇曾經(jīng)低調(diào)了很長一段時間，作為吃公眾飯的演員，她不得不面對殘酷的輿論現(xiàn)實。她承認自己一度想竭力對大眾呈現(xiàn)自己的完美一面，但是現(xiàn)在也學會了“世界對我的看法與我無關”。

真的能與她無關嗎？顯然，只要還在圈內(nèi)吃這碗飯，口碑始終是一張必要的“通行證”。有心理學家分析說，海瑟薇臉形瘦長，看起來很具挑戰(zhàn)性，因此她最受歡迎的年代便是2008年。在穩(wěn)定美好的年代，人們則更喜歡圓潤的面孔，于是詹妮弗·勞倫斯就受寵了?？墒聦嵳孟喾?，海瑟薇第一次跌入名譽低谷恰恰是由于2008年那段狼狽結(jié)束的戀情，因此她得用另一段戀情中的表現(xiàn)來彌補此前造成的影響。海瑟薇在2012年結(jié)婚，丈夫亞當·舒爾曼是后來改行做珠寶設計師的演員，婚禮非常低調(diào)，婚姻也持續(xù)至今，且已經(jīng)誕下兩個孩子。與此同時，海瑟薇還擔任聯(lián)合國婦女慈善大使，呼吁女性享受帶薪產(chǎn)假的同時男性可以享受親子假。

《悲慘世界》更是彰顯她“洗白”自己的決心，為了芳汀這一角色，她把自己折騰得骨瘦如柴，還剃成了平頭。在這部除了演技還考驗唱功的作品里，海瑟薇的發(fā)揮終于得到“小金人”的肯定。諸多外表出眾的女演員，都靠扮丑贏得奧斯卡獎，可是萬萬沒想到，海瑟薇的這些努力，無意中又促成了她的“完美人設”——此時她婚姻美滿、事業(yè)豐收，還暴露了自己能歌善舞！所以，她領獎發(fā)言時的表情“過于冷淡”就成了錯，禮服與同片女演員不幸撞衫也成了錯。相較而言，上臺領獎時不小心摔一跤的影后詹妮弗.勞倫斯則博得了空前好感。

當然，海瑟薇并沒有因此停下努力的腳步，事實上她已經(jīng)在不停地打破這份完美。她在綜藝節(jié)目里把奶油派上的奶油擰下來做成三明治吃，肆無忌憚地表演饒舌諷刺狗仔，甚至索性就在電影《女巫》里為自己裝上一個血盆大口來詮釋反派。

嚴格來講，在這場與萬千黑粉的角力中，海瑟薇依然是個頑強的贏家。由于她那些令人不快的挑釁，現(xiàn)在無論她的臉出現(xiàn)在商業(yè)大片抑或獨立電影里頭，都不會有人覺得奇怪，這大抵便是一位戲路開闊的演員所能達成的終極理想。而她的美貌，也依然是今年戛納電影節(jié)上的一股清流。

（責編：常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