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fēng)吹過雪地
冬天,在北方
只有風(fēng)敢在茫?;囊吧洗舐暫艉?/p>
尤其是在夜里,大風(fēng)
能喊醒那些一直不想醒的人
也有一些失眠的人
跟著大風(fēng)一次次走遠(yuǎn)
大風(fēng)吹過雪地,帶走一些雪花
卻拋棄了一些比雪花重的事物
而我在一場大風(fēng)走過時
恰好聽見了一些人間的秘密
千山雪
我來時,雪已鋪好
千山,用它九百九十九座雪白的山峰迎接我
只等我的到來,湊夠千朵蓮花山
它的雪白是起伏的,是突起的
與白云是相連的。從地到天
像一張立起的雪白幔帳
我選擇冬天的一場大雪
是想重新走出一條新路
這一定是一條通向梨花盛開的千山春天的路
到時,我將要在桃園里走成一朵桃花
就像現(xiàn)在,我走在山谷里的雪路上
把自己走成一座千山雪峰
敬畏春天的人,都彎下了腰
除了耕地的牛和啃草的羊
那些播種的農(nóng)民,他們彎下腰
同樣對春天懷有無限的敬畏
就連我老家門口那條遼河,路過
春天時,也把腰彎得低低的
走在東北廣闊平原上
敬畏春天的人,都彎下了腰
包括陽臺上的那朵月季花
和抬頭就能看見的長白山山脈
江岸樹
看江水流淌,久久不肯離開
守在岸邊,親吻波濤
低低彎下腰,把頭探向故鄉(xiāng)
流過去的水,沒有回來
走過去的人,有的回來了
有的多少年后也沒回來
一棵樹站在江岸上,看水肥水瘦
風(fēng)從不同方向吹樹上的葉子
有時,樹抬頭看對岸另一棵樹
江水漂走了一樹又一樹的落葉
也流走了一年又一年的光陰
我親眼看見一棵樹被人從江邊挖出運走
臨離開時,葉子眼淚般往下掉
空秋千
沒有人坐在上面時,風(fēng)坐在上面
蕩來蕩去。有時高有時低
秋千空了,秋千不安于寂寞
在悠蕩中回憶某一個人
風(fēng)離開時,秋千也會安安靜靜等一個人
它似乎知道,要等的人一定會來
一個秋千空久了,腳下的路也長了草
一場雨后,蜻蜓落了上去
冰下的河流
誰知道一條河在冰下,容顏消瘦了多少
誰能明白,日漸消瘦的河為什么
在冰下不停地奔跑
不停跑,像一個精神失常的人
想到這些,我就期盼春天
我相信只有春天,才可以把河面上沉重的冰搬走
草原上的馬群
早已入圈。在馬棚子里慢慢咀嚼著金黃的秋天
冰下的河流如跑散的馬群
連嘶鳴聲都喑啞了,被白雪覆蓋無聲無息
我把厚厚的冰層鑿出一個洞口
想放出那匹脫韁之馬
一條迷失的魚,趁機(jī)躍進(jìn)人間
死在冬天
遼寧山子,原名孫志新。遼寧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F(xiàn)居沈陽。作品發(fā)于《詩刊》《人民日報》《詩潮》《海峽詩人》《鴨綠江》《特區(qū)文學(xué)》等報刊?,F(xiàn)為《東北文學(xué)界》公眾號總編。8300BB5A-E013-4D76-B9C6-693C4C3E56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