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久念
梧桐山中變形記(三首)
蜥蜴的對視
生日來臨前,我摔了一跤,
掉進一只蜥蜴的眼球里。
在山腳的萼距花綠席上,
沉默比正午的陽光更加刺眼,
一場沒有預警的對視,
讓我們彼此都無從算計。
而那些沉默的事物,
已經在春天的晌午爆發(fā)。
我的內置指南針已經摔壞,
無法確定周遭的方向。
其實早在幾億年前,
祖先們就已經調好了生物鐘。
如今,春天卻是一個
充滿謎題、容易困惑的季節(jié)。
那些凌晨的噪鵑,總要吃掉我們的夢,
一次又一次地啃噬,鎖魂聲
沉甸甸壓在人們的肺上。
長輩們一直很擔心,
被蜥蜴直視過雙眼的女孩可能會遭遇某種厄運,
他們都說:“到了某個年紀,
要努力去看透事物本來的面貌,
而不是去想象它們應有的模樣。”
但蜥蜴的眼睛,永遠是另一種時間的通道,
至今還沒學會弄斷尾巴逃跑的我,
藏身在這個通道里獲取世界:
看吧,還有天空、草地和蟲子,
這樣一切就簡潔許多。
蜥蜴的眼睛總能一目二視:
一只看清生活的本相,另一只仍然盯緊目標。
盾蝽的面具
與我同行的,
是一只戴著人臉面具的盾蝽。
他從出租車上下來,一到公園里
立馬套上艷麗的盔甲,
像一個自戀的鐘擺,
在人群面前忘情地搖晃。
或許,他已經忘了,上一分鐘,
他還是一只赤身裸體的放屁蟲。
為那些截然相反的生活方式,
與我爭得面紅耳赤、沒有蟲樣。
被迷惑的人群認為,這只盾蝽
很適合做女人的美甲片。
呵,算了吧!
我也不用從面具里獲取美麗的經驗。
當面具下的秘密等同于沉重時,
那重量會壓在一只盾蝽的肺上,
和我不能斷掉的尾巴一樣。
舞者竹節(jié)蟲
回南天,我們失去了自己的骨頭。
尤其是在森林公園之外的市中心,
春天仿佛冬眠了一樣,
所有人都被迫在玩一種木頭人的游戲,
生活的重量與此處的山體同時睜眼。
這時候,山腰上有一只細胳膊細腿的竹節(jié)蟲
向著海邊的方向甩起袖子宣告:
不如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