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 子
她們和貓一樣叫和跳
她們像烏鴉一樣飛 有烏鴉一樣的
黑深的眼睛 她們能在天花板上
倒掛行走
她們優(yōu)雅 性感
她們憎恨男人 愛情和眼淚
她們烹炒著權(quán)利的鑰匙 她們貪食著蟾蜍的毒汁
她們是女巫
她們相信上帝先創(chuàng)造了女人 而后才有了男人
而天堂就在地獄之下
她們收集
人類所有的幸福 苦痛和謊言
她們呼喚巫母 誕下逆天的圣童
她們聚集在一個叫
蘇加拉穆爾迪的小鎮(zhèn) 那里
藏著不死的靈魂 巫術(shù)和毒咒 那里
時刻歡迎著
被幸福沖昏腦袋的人們
那日, 她面色紅緋, 替你擋了
最后一杯。
仿佛為你擋下一劍,
整個江湖都已經(jīng)
歸你。
多少年后, 你仍念念不忘。
那書中的白衣女子,
她仍在南方。
二十年里, 只寄回過你
一張明信片。
她用雋秀的字體寫著: “——我在這里!”
那個夏天, 我和她相遇
并沒有傳說中的驚艷和喜悅
一個小島, 房子挨著房子, 人擠著人。 到處
散發(fā)著海峽的風(fēng)也吹不走的暑熱。 我懷疑
我來得不是時候
碼頭上來來往往的游船, 就像民國時的青樓老鴇
兜售著一大群一大群任宰的嫖客
我可以瞧見她們紅綢絲袖后的詭秘的笑。
而海面上的快艇, 就像一把把的刀
劃開了鼓浪嶼的傷。
在島上, 沒有我立足的地方, 也沒有我發(fā)呆的角落
許多的背包客, 異鄉(xiāng)人, 學(xué)子, 還有披著黑發(fā)
穿著黑裙的少女的背影。
椰子解不了暑渴, 首飾店里沒有我要的海盜扣
臨街的畫鋪也尋不到公主的畫像
只聽得遠(yuǎn)處海浪拍打著黑礁石
讓我想起渡口那個乞討生活的扁平腦袋的流浪藝人
他彈著吉他唱著歌
他的臉上帶著一種我猜不出的笑。
隔著車窗, 我看出了他
聽說他39 歲成婚, 40 歲得子
老婆是外地的
他年輕時候彈吉他,
做音響、 話筒、 電源, 甚至
還作詞作曲……
愛情像歌聲一樣無處不在。 那時, 我崇拜得很
覺得生活
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可今天偶遇
他穿著臟舊的工作服, 他一臉憔悴
風(fēng)塵回家, 他騎著電驢從我車前經(jīng)過
目光直直的
似乎沒有看到我
似乎從來不認(rèn)識我,
他一閃而過
的匆匆。 似乎我也從來不認(rèn)識他。
隔壁的一個老太太去世
走的時候, 正是清明。
我女兒說, 她竟不知道還住著這樣一位
瘸腿的老鄰居
喪事辦了三天三夜
請廚、 搭臺、 唱戲、 花圈、 挽聯(lián)、 做道場……
稀稀拉拉的幾聲哭。 還有來來往往的
車子和不斷趕來的親人
此時, 老太太躺在自家的門庭
白幔遮臉, 冰涼的尸骨
但她一定是安詳?shù)?/p>
這身后事, 被兒女們安排得勝過她結(jié)婚時
雨夜
我聽到窗外的蛙鳴
這些年 我一直沒有仔細(xì)聽過蛙鳴
這春天里的小夜曲啊
原來不是連綿不絕的 也不是
一浪高過一浪
它們是一段一段的
仿佛在咳嗽 在嗚咽
它們已經(jīng)很少發(fā)言了
它們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浪漫 去愛戀
有一個蛙鳴好像很響
很持久
可馬上就被一輛輛疾馳的汽車聲淹沒了
不知道 涵洞下它的那位姑娘
是否會聽到
仿佛來了幾個屠夫
太陽很容易被綁架
云不是一片云
是黑壓壓 一層層的巫師
要把天砸下來
看 枝上的花兒失了魂
聽 路邊的小草在尖叫
豆大的雨點飛下來
夾帶著風(fēng) 像一群群白鼠襲過屋頂 穿過廊檐
鉆進(jìn)你還來不及關(guān)上的心房
閃電了 打雷了
聽 好像撞上了某個人
好像撕破了某一處 天空的衣角
看 天就亮了 風(fēng)也停了
雨也小了
我喜歡火車 這個龐然大物
披著黑袍 掛著濃煙
聽老人們說
火車一響 黃金萬兩
我喜歡火車 喜歡它默默地行走
用它黑黑的鐵輪 死死地鉗著它的
鐵軌 走下去 走下去
現(xiàn)在的火車 描白了臉
換了名兒 干凈得不再冒煙
跑著 跑著
就擔(dān)心它有出軌的沖動
火車過天橋時
天橋在顫抖
天橋下的我也開始顫抖
火車總是要來的
天橋早有準(zhǔn)備 早已
習(xí)慣
天橋下的我 承載不住
天橋的疼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