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
小時候我頗愛讀書,癡迷到凡是寫有字的紙片都要拿起來翻翻。遺憾的是,我沒有生在耕讀傳家的小康家庭。我爸每天在算盤珠子上討口糧,我看得最多的是寫滿密密麻麻小字的賬本。
我的第一本文學(xué)啟蒙讀物應(yīng)該算是插圖版的《山海經(jīng)》。那本書我拿到的時候,書頁已經(jīng)殘損不堪,大概是鄰家哪位嬸嬸做完鞋面隨手丟下的。
里面很多故事都有頭無尾,讓本來就奇幻的神話故事更增添了神秘色彩。我印象較深的是精衛(wèi)填海、夸父追日和盤古開天辟地。而真正帶給我強烈震撼的,則是那個以乳為目的刑天。他戰(zhàn)斗至死的那些畫面,很多年以后,仍烙在我的記憶里。
對于喜歡讀書的人來說,在某個年齡段碰到某本合適的書,會給未來生活帶來某些微妙的不同。而且越是少年時讀的書,這種影響可能越大。它牽涉到你怎么對待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又會怎么對待你:這個世界是溫暖的,還是殘酷的;這個世界是悲憫的,還是嚴(yán)厲的。
詹姆斯·伍德在《小說機杼》里講了一個特別可愛的故事。在墨西哥邊境一個叫做內(nèi)薩的小城,犯罪率常年居高不下。惆悵的市長先生為了扭轉(zhuǎn)局面,給警察們開出了一個包括《堂吉訶德》《佩德羅·巴拉莫》《百年孤獨》《小王子》等經(jīng)典作品在內(nèi)的閱讀清單,他決心通過讀書讓警察們變成“更好的市民”。而他本人的原話是這樣的,“希望接觸文學(xué)能讓我們的警員更為全心全意地投入他們宣誓捍衛(wèi)的價值當(dāng)中”。
且不說這種所謂道德感化究竟能有多大裨益,光是這種老派得有趣的做法就夠讓人感動了。我一直有種奇怪的篤定,書是我們在人群中辨認(rèn)出彼此最快的方式。譬如癡迷瓊瑤的和熱戀亦舒的,很難是一類人,但是流連瓦爾登湖的和采菊東籬下的,倒極可能引為同道。
現(xiàn)今這個世界在疫情和戰(zhàn)爭的紛擾下,我們絕大多數(shù)的普通人似乎只能夠任人魚肉,想要在時代的大潮中當(dāng)一股逆流,是極為困難的。倒是哀嘆那句“人生不如一行波德萊爾”很輕巧。這糟糕透頂?shù)纳畎?,竟是不如詩人筆下四月的櫻桃樹、五月的石榴花。
那么,向文學(xué)挺進吧,向書里奔逃吧,不要做爛尾的詩集,要做就做禁書里最驚世駭俗的那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