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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案

2022-07-07 22:25:20魏煒
傳奇·傳記文學選刊 2022年6期
關鍵詞:女店主春分案子

魏煒

謀 面

唐峻摸索著下到橫山山腳下時,天已黑透了。他往遠處看了一眼,離這兒四五里的地方,有一片燈光,想必是個小村落。他就順著路往東走去。

唐峻難得休一次假。他這次休假,是被所里強令的,有些突然。他來不及安排,忽然想到了橫山,就來了。橫山是座野山,尚未開發(fā),但有位驢友發(fā)了套橫山日落的片子,他一下子被打動了。心中念念,便有了這次旅行。

橫山的日落,美得不像話。唐峻頻頻按下快門,拍下每一個瞬間。那夕陽,晚霞,裹著金邊的遠山,遠天那玫瑰色的如夢似幻的云,炊煙裊裊的小村,都讓他留戀。結果這一忘情,就忘了時間。

唐峻氣喘吁吁、饑腸轆轆地來到小村,先有幾只狗圍上來,叫兩聲,又湊近了聞他。他低喝一聲,那幾只狗都夾著尾巴躲遠了些,但仍警惕地看著他。走了不遠,看到街邊有個小超市,他便走進去,買了兩個面包和一瓶礦泉水,一邊吃一邊問女店主,哪里能借宿。

女店主冷冷地說:“一宿二百,管住不管吃。”

唐峻點頭應道:“好。”

女店主帶著他往后面走。原來住宿的地方就是她家。唐峻忙說,等等,他還得再買點兒吃的。他又買了些面包、泡面和礦泉水。女店主說:“我給你熱水?!碧凭πφf:“我明天一早要去看日出,不知道啥時候回來,得帶些水?!迸曛魅允敲鏌o表情地說:“把身份證給我?!?/p>

穿過小超市的后門,就是一座院子。四面都是房,中間栽了幾棵果樹,此時正掛著些綠果,也看不出是什么。北房門兩側,栽著兩棵丁香,開得正盛,一串串的,香氣襲人。女店主喚:“羅浩,有人要住宿!”

羅浩從北房中掀簾出來,這是個三十五六歲的男人,個子不高,很敦實,臉又圓又黑,但眼睛很亮。女店主把唐峻的身份證遞給他:“給派出所登記一下?!绷_浩拿著身份證進屋打電話。女店主又轉頭問唐峻,想住哪邊的房,東西廂房都可以住。唐峻無所謂。他說,那就住東邊吧。

女店主推開東面的一間房門,開了燈。房子像是新裝修的,整潔干凈,有點像賓館的布置,有一張大床,有書桌,有床頭柜,有沙發(fā),甚至還有電視機,唯獨缺少衛(wèi)生間。女店主看出了他的心思,沖西南角指了指:“那邊是茅房。北邊那間可以洗臉、刷牙?!?/p>

女店主又去北面房里提了一個暖壺過來:“滿的。夠嗎?”唐峻點了點頭。安排好后,女店主回小超市去了。

唐峻洗漱之后,回來躺到床上,掏出手機來玩。別看這是個小山村,信號倒是蠻好的。他一搜地圖,才知這個山村名叫喇叭口外村。這時,有人敲門。他坐起身,說了聲“請進”,羅浩推門進來,把身份證還給他。他收下身份證,羅浩沒走,卻問他:“你是安寧人?。俊?/p>

唐峻點頭:“是啊。你去過?”

羅浩說:“很多年前去過,那地方挺好的?,F(xiàn)在變化也挺大的吧?我記得有條街,叫杏花滿天。多浪漫呀?!?/p>

唐峻說:“那條街早拆了,改建成了體育公園?!?/p>

羅浩不禁感嘆:“拆了啊?挺可惜的。你歇著吧,明天不是還要早起嗎?山上有蛇,你上去的時候得看著路,用棍子敲打著走。我給你找了根棍子,放在門口了,去的時候記得帶上?!?/p>

唐峻忙對他道了謝,心里暗想,山里人還挺實誠。

第二天一早,唐峻就上山了。

快中午時,他才回來,問女店主:“大姐,咱村里有飯館嗎?我老吃泡面和面包,胃不舒服?!迸曛鲹u了搖頭,說沒有,鎮(zhèn)上才有。鎮(zhèn)上離村子有十二三里路。唐峻早就累得腰酸腿疼了,哪還走得了那么遠?羅浩正好拉貨回來,就說道:“你要不嫌棄,就跟我們一起吃吧?!?/p>

唐峻高興起來,連忙說道:“多少錢?我給?!绷_浩擺了擺手:“一頓飯要不了兩個錢?!碧凭吡舜a,說道:“今天早晨有霧,沒看到日出,我明天還得去。今晚再在你家住一宿啊?!彼读朔垮X,又多給了一百元,就當飯錢了。女店主看到他付的錢,就說:“那你晚上也跟我們一起吃吧。”

女店主回去做飯了,羅浩卸貨。唐峻看著他,忽然問道:“你也是安寧人吧?”羅浩停住腳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警覺地問道:“你啥意思?”唐峻說:“也沒啥??吹侥?,我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你們長得實在太像了,跟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似的。你不覺得好奇嗎?”

羅浩把肩上的貨放下,定定地看著唐峻。唐峻笑了笑,說道:“你心里很清楚那人是誰。否則,你就會問我:‘是嗎?’誰會對長得像自己的人不感興趣呢?”唐峻從手機里找到一段視頻。

屏幕上,是羅遠明滄桑衰老的臉。他悲切地問道:“兒子,是你嗎?是你嗎?”他聲音哽咽著,說不出話,眼里流出淚來。

羅浩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同樣哽咽著說道:“是我,是我!爸,爸……”

舊 案

羅浩扭臉看著車窗外面。高鐵開得太快,外面的景物一閃而過,他有些暈了,但是,他還是貪婪地看著。再不看,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看到了。

唐峻坐在他的外側,翻看著手機中的推理小說。

前天晚上,他和羅浩打了一個照面,忽然就想到了一個人,后來再一聊天,他就確定了。羅浩不是去過安寧,而是安寧出來的人。唐峻是個社區(qū)民警,他現(xiàn)在的管片,名叫吉祥里。吉祥里社區(qū)住的,大都是舊城改造搬遷出來的居民,恰恰就包括杏花滿天街。他對那些居民很熟悉,當然也認識羅遠明。羅遠明家的情況,他一清二楚。

羅遠明現(xiàn)在和老伴兒一起生活,很是凄清,唐峻就多上了心。他們有個兒子,叫羅浩,七年前忽然出走。那時,他們還住在杏花滿天。唐峻曾問過羅遠明是怎么回事。羅遠明說羅浩交了個女朋友,不知什么原因兩人鬧了別扭,他就忽然出走了。當?shù)氐呐沙鏊_浩聯(lián)系上了,但羅浩執(zhí)意不肯再跟家人聯(lián)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在喇叭口外村撞見羅浩,純屬意外。但唐峻覺得,還是得努把力。他就讓警務聯(lián)絡員小葛找到羅遠明,錄下了這段視頻。羅浩崩潰大哭,而后說道:“該跑的跑不了,欠下的,總是要還的?!彼D臉對唐峻說:“明天我就跟你回去自首。不過,我有個小小的要求,你能滿足我嗎?”唐峻點頭應了。羅浩的要求是回家看看他爸媽,給他們磕個頭。另外,得讓他們認下他的媳婦跟孩子。

現(xiàn)在,羅浩的媳婦,也就是女店主,和他們三歲的兒子就坐在后面一排。他媳婦神情戚惶,兒子卻很興奮,一雙黑亮亮的眼珠兒不住地轉動,看著車廂里新奇的一切。羅浩收回目光,看了唐峻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往他耳邊湊了湊,小聲問道:“唐警官,我會被判幾年?”唐峻沒抬頭,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會這么問,也早就想好了該怎么說:“我也不敢確定。何美美的傷情,我不知道。你這也是投案自首,應該從輕。我也不方便核實,一核實不就露底了嗎?”

羅浩連忙點頭,又連聲說:“謝謝,謝謝你啊?!?/p>

昨天晚上,羅浩決定投案自首。他躲了這么多年,成天提心吊膽的,真是累了。還有一個現(xiàn)實的問題,就是他和媳婦結婚,并沒辦登記,因為他沒戶口本。兒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三歲了,還沒上戶口。一個沒有戶口的孩子,上不了幼兒園,也上不了學,那還有啥前途?他當然不想讓孩子那樣。自己去蹲監(jiān)獄,換來兒子的前途,值了。還有,他想再見爸媽一面。

他如實交代了那個案子。

七年前,他交了一個女朋友,叫何美美。何美美身材很好,從背后看,就是絕世美人。但她臉不好看,她常常為此長吁短嘆。羅浩就跟她說,別難過,等咱攢夠了錢,先給你做整容手術?,F(xiàn)在整容醫(yī)學這么發(fā)達,只要有錢,你想整成啥樣就整成啥樣。于是,別的戀人在攢錢買房付首付,他倆卻在攢錢整容。

錢攢夠了,何美美跑到韓國去整了容。她果真整成了一個大美女。美麗姣好的臉龐,再配上她妖嬈的身材,真是美得不可方物。這時,羅浩又計劃著攢錢買房付首付了。畢竟,沒有婚房,怎么結婚啊。后來他卻發(fā)現(xiàn),何美美對他越來越冷淡。有一天,他偷偷跟著何美美,發(fā)現(xiàn)她上了一輛豪車,和一個富二代摟摟抱抱。他不覺怒火中燒,恨恨地想:既然我能給你一張漂亮的臉,同樣也能把這張臉給毀掉,看你變丑了,還怎么移情別戀!

他偷偷準備了一瓶硫酸,揣在懷里,尋找著機會。那天,何美美下班時,富二代沒來接她,她徒步向公交車站走去。羅浩騎著自行車從她身后追上去,把硫酸向她頭上潑去,而后逃之夭夭。羅浩害怕坐牢,回家后帶著簡單的行李,逃走了。

他一口氣逃到了喇叭口外村。那時,山邊還有個白灰廠,他就在廠子里找了一份活兒。一年后,他認識了現(xiàn)在的媳婦,感覺還不錯,就結婚了。后來,白灰廠關閉了,他就跟媳婦一起經(jīng)營起了這個小超市。

他怕警察會尋到他的蹤跡,所以這幾年里,他沒離開過鎮(zhèn)子,也沒用他的身份證辦過任何業(yè)務,甚至連手機卡都是用媳婦的身份證買的,更不敢跟爸媽聯(lián)系。

唐峻把羅浩講的經(jīng)過原原本本記了下來,又讓他簽了字按了手印。

他們先回了吉祥里社區(qū)。唐峻沒進門,就在外面等著。

一個多小時后,羅浩出來了,背著一個包,鼓鼓囊囊的,那是他準備的換洗衣裳。他的父母和妻兒也都送出來。羅遠明感激地對唐峻說:“謝謝你,小唐?!绷_浩的媳婦沒有上前,但眼眶紅紅的,噙滿了淚水。羅浩對唐峻說:“唐警官,聽說報戶口得要身份證。過會兒你幫我拿回來吧,我估摸著去的時候得用。”唐峻點了點頭。

他們上了車,朝著新街派出所開去。原來的杏花滿天街,歸新街派出所管轄。雖然房子已經(jīng)拆遷,但派出所還在,舊案還在,還得去那里自首。羅浩從后視鏡里看著親人們越來越遠,不由得抹了一把眼角的淚……

無 著

一聽說有人要投案自首,值班所長馬上跑了出來,把羅浩帶進訊問室。唐峻在大廳里等著。案件要砸實,他是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得做材料。他估摸了一下時間,給老媽打了個電話:“媽,我回家吃飯,給我做個肉菜?!?/p>

老媽很吃驚:“你回來啦?”

唐峻說:“回來了。我還有點兒事,辦完了就回家?!币宦飞峡垂苤_浩,他其實也挺緊張的,沒顧上打電話。

手機剛掛斷,值班所長出來了,問唐峻:“這人腦子正常嗎?”唐峻一愣,說:“挺正常的呀。怎么回事兒?”值班所長說:“那起案子早就破了?!碧凭读撕靡粫?,問道:“誰破的?”值班所長說:“刑警啊?!?/p>

羅浩被放出來了,有些云里霧里。上了車,他還沒醒過味來:“案子怎么會破了呢?”唐峻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面對羅浩,他不好說什么。唐峻把車還給警務聯(lián)絡員小葛。小葛看到他們回來了,也很吃驚:“你不是帶他去投案的嗎?他怎么又回來啦?”唐峻說:“明天我再跟你說。這個事兒先不要跟外人講?!毙「疬B忙點頭:“我知道?!?/p>

唐峻回到家。老媽正在廚房里忙碌,抽油煙機的聲音很大,沒聽到他進門的聲音。老爸正窩在沙發(fā)里看電視,見他進門,問道:“不是說要去一個星期嗎?怎么三天就回來了?”唐峻說:“遇到點兒事?!彼眠^遙控器,把電視機的音量調小,說:“爸,我問你個案子,看你記不記得。”

唐峻的老爸大名叫唐繼業(yè),原是安寧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的大隊長,破過許多案子,人們都叫他“安寧神探”,兩年前退休。他一直想讓唐峻子承父業(yè),當刑警,可唐峻當個社區(qū)民警,優(yōu)哉游哉,樂在其中,把他氣到無語,這也成了他的一大憾事。

現(xiàn)在,唐峻忽然問他案子,倒讓他莫名有些興奮,于是坐正了身子,又往前傾了傾,說道:“說吧。你爸這腦子,好使著呢?!?/p>

唐峻說:“七年前,咱們市發(fā)生過一起潑硫酸毀容的案子?!碧评^業(yè)一拍手,帶有幾分驕傲地說道:“巧了,那個案子就是我破的!”不等唐峻追問,他就講了起來。

對于比較特殊的案子,唐繼業(yè)的記憶都比較深刻。像何美美被潑硫酸案,就是比較特殊的。

具體時間記不清了,但是夏日的一天。之所以說是夏日,是因為那天很熱,何美美下班時,還穿著露胳膊露腿的連衣裙。何美美下了班,要步行五百多米去乘公交車。她正走著,忽然從后面來了個騎車人,二話不說,掏出個瓶子,就朝她臉上潑了硫酸。何美美感到整個腦袋都被灼傷了。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慘叫一聲,雙手捂住了臉。

就在人們還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那個騎車的人快速消失了。有人報了警,也有人打了急救電話。派出所民警先到了現(xiàn)場,問了基本情況后,急救醫(yī)生也趕來了,把何美美送去了醫(yī)院。派出所民警意識到事態(tài)嚴重,馬上報告給了刑警隊。唐繼業(yè)認為這種案子會造成社會恐慌,不敢輕視,雖說不大,但還是親自帶隊來了。

技術隊勘察現(xiàn)場,案件隊對目擊者進行訪問,唐繼業(yè)在一旁觀察。這種案件,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出于個人恩怨,挾嫌報復。另一類就是變態(tài),專給美女毀容。相較而言,第一類好查些。甚至受害人能說出兇手是誰。抓來一問,再找到證據(jù),就可結案。第二類,就要費些周折,甚至可能成為系列案。他最怕的就是這個案子會屬于第二類情況。

所以,他在暗暗地觀察、研究現(xiàn)場情況。如果是系列案,兇手作案時,會選擇類似的環(huán)境,他可以組織刑警們便衣蹲守。就在他悉心觀察時,發(fā)現(xiàn)房子后面探出一個頭來,臉上現(xiàn)出驚慌之色,當觸到他的目光時,那人馬上縮回頭去。他認為那個人有重大嫌疑,就對其實施了抓捕。搜身時,竟搜出了一瓶硫酸。

嫌疑人名叫譚春分,新寧人。禁不住刑警三問兩問,就交待案子是他作的。他作案的動機也很簡單,就是看到何美美穿得少,太漂亮,他心里不舒服。他早就對這種女人心生恨意,所以準備了硫酸,在街上隨意尋找。找到目標就下手,誰成了目標誰倒霉。他潑完硫酸,騎車往前跑了一陣,見沒人追,才放下心來,后來想看看效果,又溜回來了。他隨身帶著硫酸,偵查員又順著他逃跑的路線找到了他的自行車。

案子就這么輕松地破了,偵查員們對唐繼業(yè)佩服得五體投地。局領導聽到他的匯報,特別給他立了三等功。市報還對他的事跡進行了報道。

老媽做完飯,出來聽了老爸講的案子,也感嘆:“辦了一輩子難案,也撿了回便宜?!碧评^業(yè)瞪圓了眼:“這叫撿便宜啊?這是慧眼識兇!”他發(fā)覺唐峻神色有異,迷惑地問道:“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案子了?”

唐峻說:“我去旅游,在橫山腳下偶遇了一個人。他說他是當年何美美被襲案的兇手,特地跟著我來自首,所以我才提前回來。我?guī)еチ伺沙鏊沙鏊f案子早破了,沒接?!碧评^業(yè)愣愣地看著他。唐峻又說了羅浩所述的作案經(jīng)過。老媽轉著眼珠兒想了想,說道:“羅浩沒病吧?”唐峻說:“我保證他腦子正常。不然,他也不會躲出去好幾年。躲藏的日子不好過。他肯定不知道案子已破,不然,他也不會再投案自首了?!?/p>

唐峻把羅浩那份供狀拿出來遞給唐繼業(yè)看。唐繼業(yè)看著,臉色變得很凝重。唐峻輕輕問道:“你說,你們抓到譚春分的時候,他帶著一瓶硫酸?”唐繼業(yè)點了點頭:“是的,我記得很清楚,一瓶?!碧凭f:“他要是潑了何美美,怎么身上還有一瓶呢?”唐繼業(yè)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老媽一揮手說:“過去的事,別再提了。吃飯,吃飯!”

唐繼業(yè)沖她吼:“吃什么吃!”

唐峻發(fā)現(xiàn),老爸的身子在微微顫抖。他忙挨著老爸坐下,抓住老爸的胳膊。唐繼業(yè)喃喃地說:“當時我就覺得這個案子破得太順了,出乎意料的順。但因為案子破了,也就沒再多想。沒人注意這些細節(jié)。羅浩作案,從動機上來說,合情合理。他說的作案經(jīng)過,也跟現(xiàn)場高度契合??勺T春分,他認了呀?!碧评^業(yè)有些頭疼,兩手抱著腦袋。

老媽狠狠瞪了唐峻一眼:“陳年舊事,提它干嗎?過去的就過去了,咱別想了?!彼翘嫣评^業(yè)擔心。唐繼業(yè)重重地嘆了口氣:“要是錯了,咱就得糾正。唐峻,吃飯!”

譚春分

唐峻帶著唐繼業(yè)趕到刑警隊?,F(xiàn)任刑警隊長是唐繼業(yè)的徒弟,向他說明情況后,唐峻進到檔案室,查看了當年何美美被襲案的全部材料。整個過程跟羅浩所述相同,沒有太大的出入。案發(fā)時間是2013年7月18日17時42分。

譚春分的相關情況也很快就查清了。譚春分,新寧縣桃李鎮(zhèn)譚家寨人。案發(fā)時,他在城宇建筑公司第二項目部打工,是抹灰工。因何美美案,他被判刑五年,后在監(jiān)獄里表現(xiàn)良好,減刑一年,于2017年被釋放。釋放后的他在堂明裝飾公司打工,干裝修。譚春分的父母都已去世,現(xiàn)和妻子、兒子共同生活,住在安寧市里。

唐峻決定先和譚春分接觸接觸。

他先找到堂明裝飾公司,要來了譚春分的施工地點,此時他正在一個小區(qū)里給一戶人家做家裝。唐峻趕過去,好不容易尋到了,還沒上樓,先聽到一陣爭吵聲。他快步上樓,見一“河東獅”正插著腰站在門外,沖著里面的幾個工人唾沫橫飛地吼,那幾個工人賠著笑臉。河東獅并沒有停下的意思:“不能干,絕對不能干。吵到了我,你們得負責任!”唐峻問:“啥責任?”“河東獅”看到他,愣了愣,蹙眉問道:“你是哪位?”唐峻說:“警察?!薄昂訓|獅”軟了:“他們施工,吵到我了。”唐峻說:“正常工作時間,是可以施工的。晚上要是吵到了你,你可以報警,我讓他們停工?!薄昂訓|獅”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下樓去了。

譚春分過來給他鞠了一躬,含笑說:“謝謝警官?!?/p>

唐峻說:“你過來,我跟你說幾句話。”

譚春分明顯一怔,但還是很配合地點了下頭,把手里的活兒交給了另一個工人,又叮囑了幾句,這才跟著唐峻出來。唐峻沒下樓,而是乘電梯上了樓,到了頂樓,又走樓梯上了樓頂。這里很安靜,視野也很開闊。

譚春分也跟著唐峻上來了。譚春分五十多歲,但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大。他留著寸頭,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渾身都是灰。他干笑著,說道:“警官,我們干活兒沒有太大聲,挺注意的。”

唐峻點了點頭,說道:“今天我不跟你談擾民的問題。咱們還是說說當年那個案子吧,何美美被襲案?!?/p>

譚春分眉頭一皺,低下頭,說道:“我錯了,我確實錯了。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干了那種糊涂事。那幾年在監(jiān)獄里,我天天學習,也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對不起政府,對不起人民,對不起父母,對不起媳婦,對不起……”唐峻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頭,說道:“你能跟我說實話嗎?”譚春分一副很無辜的樣子,說道:“我說的就是實話呀?!?/p>

唐峻不耐煩地一擺手:“別跟我扯!你帶的硫酸瓶子都沒打開,你潑什么了?”譚春分驚得瞠目結舌,愣愣地看著他。然后,他說道:“我?guī)Я藘善?,潑了一瓶,剩下一瓶?!碧凭淅涞囟⒅骸坝眠^的那個瓶子呢?”譚春分說:“扔了!”唐峻說:“你就編吧!”他確信,譚春分不會跟他說實話了。從譚春分這里,他問不出什么。他轉而說道:“不管當初是因為什么,你被迫承認了這個罪行,給你造成了傷害,現(xiàn)在都可以說出來。如果證據(jù)確鑿,可以給你洗白,也可以給你賠償。譚春分,四年的監(jiān)獄生活,也給你的身心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吧?”

譚春分低著頭,不說話。

唐峻又苦口婆心地勸道:“你知道嗎?你帶著判過刑的印記,會對你兒子的未來造成嚴重的影響。以后需要政審的地方,他都過不去。你就不怕兒子長大后怪你?”

譚春分說:“警官,男人就要有擔當。當年是我糊涂,做了錯事,這個責任就得我擔著。兒子怪也好,不怪也好,他都是我兒子。該他當?shù)?,他也跑不了。那個案子是我犯的,我認。”

唐峻暗暗咬了咬唇,不再說什么。

唐峻下樓后,掏出手機才發(fā)現(xiàn),剛剛有好幾個未接電話,都是老媽打來的。他趕緊回撥,老媽很快就接聽了,手機剛才被他設置成靜音了?!皨專裁词掳。俊崩蠇寙枺骸澳闶裁磿r候回家?”唐峻抬頭看了看天,已經(jīng)過了中午。他想了想,說道:“媽,我想去趟新寧,晚上回來,大概不會很晚?!崩蠇屨f:“新寧?你先回趟家,我在小公園等你?!碧凭靼祝蠇屵@是有話要跟他說,不能當著老爸的面。他應了一聲,開車回家了。

趕回小區(qū)時,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多了。唐峻在樓下停了車,沒上樓,直奔小區(qū)的小公園。公園一側的樹蔭下,老媽正坐在長椅上,沖這邊張望。見他過來,她站起身迎上來,冷著臉說道:“你說你都這么大了,怎么還這么不懂事???”

唐峻一愣:“媽,你啥意思?”

老媽看他還沒明白,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強壓怒氣,說道:“好幾年前的事了,你非抖摟出來干嗎?那是你爸辦的案子,你非給推翻了怎么的?他急得一宿沒睡。真急出個好歹來,我看你咋辦!你倆出去一趟,回來后,他連飯都吃不下了?!?/p>

提到吃飯,唐峻的肚子不覺咕嚕了兩聲,他說:“媽,我就是遇到這么個事兒,想弄清楚?!崩蠇尭侵鄙匣穑骸胺桥敲辞宄蓡??難得糊涂!有時候,就得糊涂。不糊涂,你也得裝糊涂?!?/p>

“糊涂個屁!”

兩人扭頭一看,不知什么時候,唐繼業(yè)站在了他們身后,氣得臉都紅了,眼睛里全是怒火:“干事情就得一板一眼,哪能裝糊涂?有你這么教育孩子的嗎?一邊兒去!”唐繼業(yè)沒見老伴兒午睡,覺得很奇怪,后來又聽到了汽車聲,探頭一看,兒子下了車沒上樓,他就覺得有問題,悄悄跟過來了。老伴兒不敢跟他懟,訕訕地躲到一邊去了。唐繼業(yè)對兒子說道:“查,就得查清楚!”

唐峻點了點頭:“我明白?!?/p>

唐繼業(yè)又問道:“你去找譚春分了?”

唐峻點了點頭:“他說當年的案子就是他做的?!?/p>

唐繼業(yè)蹙眉沉思著,沒有說話。唐峻說:“我想去他老家查查,看看七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碧评^業(yè)看了他一眼:“說說你的思路?!碧凭f,這個案子應該就是羅浩做的??勺T春分為什么要認下呢?他肯定有他的目的。按一般人的想法,沒犯罪,肯定是不愿進監(jiān)獄的。譚春分卻心甘情愿地進了監(jiān)獄。監(jiān)獄里的四年,不僅會對他的身心造成傷害,而且會給他造成很大的經(jīng)濟損失。他這樣做,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要利用這樁小罪來遮蓋更大的犯罪事實。唐繼業(yè)悚然一驚,然后點了點頭:“我琢磨了一宿,也就這點說得通。走,咱們去新寧。”

唐峻十分敬佩地看著老爸:“爸,你不怕那個案子被推翻嗎?”唐繼業(yè)撇撇嘴:“你爸不糊涂。如果辦錯了,那就得推翻,該負的責任,我得負。這樣,才能坦坦蕩蕩。要是用裝糊涂來掩蓋錯誤,怎么能心安呢?”

曾 經(jīng)

唐繼業(yè)已經(jīng)退休,唐峻是個社區(qū)民警,他們都不能查案。唐繼業(yè)又走了徒弟的后門。刑警隊長派了一個刑警偵查員協(xié)助他們,并帶上了一應手續(xù)。

這就好辦多了。

他們先趕到新寧縣公安局刑警大隊,請求協(xié)助查找七年前7月18日前后發(fā)案未破的情況。檔案員通過檢索,很快就查到了幾起。有兩起搶劫案,一起強奸案,三起盜竊案,還有一起殺人案。唐繼業(yè)眉心一擰,說道:“把那起殺人案調出來我們看看吧?!?/p>

檔案員找出了一摞卷宗。

案件發(fā)生在7月19日。當天早晨五點半左右,有個人到清水河邊去撒網(wǎng)捕魚,在岸邊的蘆葦叢中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馬上報了警。警察趕到現(xiàn)場后,很快就確定了死者是本縣琉璃場鎮(zhèn)的秦國泰。秦國泰腦袋上有個大口子,為致命傷,是銳器所傷。但這個銳器比較特殊,并非尖刀、菜刀一類,到底是什么,至今是謎。后經(jīng)法醫(yī)鑒定,秦國泰死于7月18日十五時至十七時?,F(xiàn)場還發(fā)現(xiàn)了自行車的輪胎印。根據(jù)現(xiàn)場的情況分析,這里應該是案發(fā)時第二現(xiàn)場。但經(jīng)過刑警們多日的調查走訪,并沒找到可疑人,也沒找到第一現(xiàn)場,案子就這么擱置下來了。

唐繼業(yè)連著把案卷看了好幾遍,輕輕嘆口氣,放到一旁。唐峻拿過來看了看,掏出本子,記錄要點。唐繼業(yè)說:“應該不是。按最早的時間,十五時把人殺了,移到河邊去拋尸,再到市里,時間來不及?!?/p>

他把譚春分當成了兇手來推算的。

唐峻沒說話,將要點抄完。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大聲問道:“市里的領導來啦?”檔案員通知了領導。進來的是刑警隊副隊長魯一鳴。他看到唐峻在看那起殺人案的卷宗,眼睛一亮,激動地問道:“有線索啦?”唐峻忙說道:“不不,我們只是要佐證一件事?!濒斠圾Q的神情瞬間黯淡下來。

這起案件一直壓在他們心頭。雖然過去了七年,但局領導和刑警們一直沒忘記這事。這幾年的評功授獎,局里也受到了影響。

唐峻問:“這個秦國泰,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你們分析過他為什么被殺嗎?”

魯一鳴點了點頭,然后就講開了。秦國泰是個包工頭。他有個親戚在城里當官,能給他攬活兒,他就拉著兩百多號人,掛靠在城宇建筑公司名下,沒少賺錢。據(jù)說秦國泰做人不太地道,想盡辦法克扣鄉(xiāng)親們的錢,塞進自己的腰包,尋歡作樂,很多鄉(xiāng)親都在背后罵他。但為了這幾個錢去殺人,似乎不太值得。刑警們分析,兇手下手這么狠,明顯就是想要他的命,應該還是仇殺。但案子沒破,這些都只是猜測。

聽到城宇建筑公司這個名字,唐峻心里一顫。當時,譚春分就在這家公司打工啊,就是在秦國泰手下吧?秦國泰若是欠了他的錢,他會殺了秦國泰嗎?唐峻面前浮現(xiàn)出譚春分的面容。他對魯隊長說道:“我想到譚春分家看看?!?/p>

魯一鳴說:“好,我?guī)銈內?!”他一邊往外走,一邊補充道:“我們查過譚春分。案發(fā)那天,他中午吃完飯,就到市里去了,然后就被抓了。他沒作案時間。唉,跟秦國泰有接觸的人,我們都查了,可最后都給否了。”

譚春分一家三口都在安寧市里居住,老家的房子空著。他給鄰居家留了把房門鑰匙,鄰居開了門,幾個人走進去。譚家的院子再普通不過了。五間北房,中間三間相通是客廳,東西各有一間,是他們的居室,西房是廚房,東房是雜物間。因長久沒人居住,都落著一層灰。院中栽著幾棵果樹,掛著青青的果子。還有一片菜園,現(xiàn)在長滿了野草。唐峻在院子里轉了兩圈,沒發(fā)現(xiàn)什么,見魯一鳴已經(jīng)走出門外去了,他跟著走出來。

七年,不算很久遠,但落土成埃,那也是不爭的事實。

七年前的七月,新寧縣還發(fā)生過幾起案子,但都沒有潑硫酸傷人毀容嚴重。唐峻緊蹙著眉頭。上了車,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這座普通的院落。他心里還是存著那個謎:譚春分想掩蓋什么?

迷 失

父子兩人,一路無語。

車子停下,兩人都沒下車。唐繼業(yè)看著兒子,問道:“下一步,你想怎么辦?”唐峻說:“從譚春分身邊查起。”唐繼業(yè)重重地嘆了口氣:“難,難啊。畢竟,過去了七年,誰還能記清當年的事?何況,新寧刑警已經(jīng)查過不知道多少次了。要是有線索,他們早就把案子破了?!?/p>

唐峻咬了咬牙:“但是,我不想放棄。”

唐繼業(yè)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再說啥。

第二天,唐峻又和那名刑警偵查員一道,趕往桃李派出所。他們找到了譚家寨的社區(qū)民警,了解譚春分的相關情況。社區(qū)民警說譚春分初中畢業(yè)后就外出打工了,很少回村里,他沒見過幾面,根本談不上了解。

唐峻說:“我想再去譚春分家看看。”社區(qū)民警卻不愿意。無緣無故地到人家家里去,只怕人家要是追究起來,也不好說。唐峻也沒為難他,自己趕過去,扒著墻頭往里看。

鄰居見了,問他干嗎。唐峻認出正是拿著譚春分家鑰匙的那位,便熱絡地聊了幾句。那位鄰居知道他是警察,對他也算熱情,邀請他到家里做客。

唐峻問:“譚春分潑人家硫酸那事兒,你知道吧?”

鄰居說:“都坐大牢了,全鎮(zhèn)的人都知道。這幾年,我們鎮(zhèn)上還沒有坐牢的人。”

唐峻蹙眉說:“我覺得他挺正常的,怎么就干出那事兒來了呢?有人說他是變態(tài),你覺得他平常有變態(tài)的行為嗎?”

鄰居直撇嘴:“什么變態(tài)呀?胡扯!他對他媳婦親不夠愛不夠的,天天都美著呢。瞅瞅,兒子都那么大了。聽說變態(tài)都是那方面不行,扭曲了?!碧凭敌Γ@位懂得還挺多。

唐峻又問:“他平常都在城里,出事那幾天,怎么忽然回來了?”

鄰居說:“工頭老不給錢,他生氣了!”

譚春分出去學的抹灰,跟著秦國泰干。秦國泰太雞賊,想著克扣工人的錢,往自己口袋里裝。但是,他也知道不能犯了眾怒,就挑著那些不好打發(fā)的發(fā)了,余下的人也不好鬧事。譚春分活干到一半,回家等著,你不給錢,我就不干了,看你怎么交工!

唐峻連忙問道:“秦國泰給他錢沒?”鄰居說:“給了。我看到譚春分帶著媳婦和兒子進城了,給他們買了新衣裳,還有不少東西,一家子高高興興的。不給錢,他們能這么花?”

唐峻又擰緊了眉頭:秦國泰給了他錢,他還有什么理由殺秦國泰呢?難道自己真的想錯了?

頭疼。

唐峻開車回城。車子停在樓下,他機械地下了車,邁步正要進樓門,感覺有些不對頭,抬頭看看樓門口,很陌生。這是哪兒啊?他掏出手機,正要定位,忽然聽到一聲叫喊:“警官——”唐峻抬頭一看,是譚春分背著一袋垃圾出了樓門,看到他,主動和他招呼。唐峻不覺微微一愣:怎么開這來了?既然來了,必定沒有退回去的道理。他點了點頭,說道:“我想再跟你談談。”

譚春分面無表情地說:“好啊?!彼牙诺綄iT的建筑垃圾堆上,在前面引路,唐峻跟在后面。哪不對勁,是哪不對勁?唐峻站在那堆建筑垃圾前,停住了腳步。

是的,從他到譚春分家看了以后,就覺得哪不對,但一時又說不上來。到那位鄰居家看了,這種感覺更強烈了。不對,很不對。一定是忽略了什么,但他想不起來。他又覺得一陣頭疼,忙用兩手去按太陽穴。他的眼睛卻沒閑著,看向那堆建筑垃圾。建筑垃圾不能跟生活垃圾混放,要單獨運到消納場。一般要等裝修完了,才把這些建筑垃圾一起運走。在裝修完成之前,這些建筑垃圾都會堆放在這里。而這幢樓是座舊樓,樓前的空地有限,建筑垃圾圍成了一個圓形,因為中間有個光纜井,那是不能遮蓋的。

唐峻盯著井蓋。那是個鑄鐵的井蓋,上面有電纜的標識,還有鑄造廠家。

電光火石間,唐峻忽然明白了,一切都想透了,順理成章。他強抑住內心的興奮,進了樓門。譚春分按著電梯按鈕,正等著他。見他按著太陽穴,問道:“警官,你這是怎么啦?”唐峻輕描淡寫地說:“頭疼。一琢磨案子,就頭疼,也算是老毛病了?!弊T春分沒再接話,表情很冷漠。唐峻進了電梯,對譚春分說:“我要和你單獨談談?!?/p>

譚春分微微一愣,說:“他們還在趕活兒呢,咱們還是上樓頂吧。”

他們又上了樓頂。唐峻掏出手機,鄭重地看了看,說道:“譚春分,我給你十五分鐘的時間。如果你想明白了,就投案自首,還可以從輕處理。如果你還執(zhí)迷不悟,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p>

譚春分說:“警官,你的話,我不明白?!?/p>

唐峻笑了:“那我就多說幾句。按說,你挺聰明的,七年了,沒人揭穿你。但事情就是這么湊巧。前幾天,我到外地去旅行,意外碰到了一個人,他是何美美的前男友。為了給何美美整容,他攢了好幾年的錢。可沒想到的是,整容成功的何美美移情別戀,他傷心欲死,就想讓她毀容,以解心頭之恨。這個動機,合情合理吧?”

譚春分點了點頭,沒說話。

唐峻說道:“他合情合理,那你的所作所為就說不通。你為什么要潑她?”

譚春分說:“我討厭露胳膊露腿的人?!?/p>

唐峻搖了搖頭:“再說說你吧。你根本就沒作案,為什么要認下這樁案子呢?因為你要掩蓋更大的罪行。秦國泰是你殺的吧?殺人,會被判死刑。而你因為潑硫酸被抓了,沒人會再懷疑你,沒幾年你就能出來。這就叫丟車保帥吧?!?/p>

譚春分說:“警官,你不要亂說?!?/p>

唐峻笑了:“亂說?”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過去七分鐘了。他接著不疾不徐地說道:“你幾乎騙過了所有的人,也包括我。但就在剛才,我忽然想明白了。譚春分,你家的白薯窖呢?”

譚春分像被雷擊了,身子猛地顫抖了一下,臉色變得煞白,額頭上冒出冷汗來。唐峻接著說道:“咱們安寧,有一句順口溜:安寧窮苦府,半年糧食半年薯。這個順口溜的意思是說,咱們這地方窮,老百姓要靠吃白薯維持半年的生活。即使到了現(xiàn)在,白薯也還是咱們的特產(chǎn),家家都有白薯窖,儲存白薯。白薯窖都挖在院角,用口鐵鍋扣著。唯獨你家沒有,這不是很奇怪嗎?”

譚春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木呆呆地看著唐峻。

唐峻接著說道:“白薯窖很深,類似于保鮮庫,白薯放進去,半年都不會壞。所以,秦國泰被殺以后,在里面,也被保鮮了,法醫(yī)才沒有準確地測算出他的死亡時間。把他的尸體扔到清水河邊后,為了去除白薯窖里的血腥味。于是你到市里來,搞到硫酸。后來,你遇到了何美美被襲,忽然想到,你要是此時進去了,那就有了最好的不在現(xiàn)場證明,沒人再會想到你。于是,你就認下了罪。”

譚春分又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唐峻說:“只要挖開白薯窖,就能找到血跡,你還往哪兒跑?”

譚春分大聲喊道:“我沒殺他!他踩碎了鐵鍋,掉進白薯窖,腦袋被鐵鍋片扎漏了!我想報警的,怕沒人信。我自己都不信,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他蹲到地上,無力地捂住臉,哭著。

唐峻沖他喊道:“還有一分鐘,你最后的機會!”

譚春分愣愣地看著他。

唐峻從他口袋里摸出手機,撥了110。電話剛一接通,譚春分就顫抖著說:“我要投案自首……”

刑警隊長帶著偵查員們沖上了樓頂!

尾 聲

這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唐峻就要上班了。

唐峻和老媽坐在桌邊。桌上已經(jīng)擺了四盤菜,但唐繼業(yè)還在廚房里忙著。今天他堅持要下廚,做幾個菜。老伴兒要去幫忙,被他轟了出來。又一道菜上來了,是糖醋魚。唐繼業(yè)摘掉圍裙,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上一杯酒,給唐峻倒上可樂,給老伴兒倒上一杯果汁。他端起酒杯,鄭重其事地說道:“兒子,我先給你賠禮道歉?!?/p>

唐峻一驚:“為啥?”

唐繼業(yè)說:“我一直挺看不起你的。一個大小伙子,當什么片兒警啊?,F(xiàn)在我才明白,真想干,在哪兒都不差。你這回的表現(xiàn),讓你老爸臉上有光?!?/p>

唐繼業(yè)因為當年辦案疏失,局里給他下了一份訓誡單。這當然有點兒羞恥,但比起兒子智破大案的榮光,那就不值一提啦。唐峻端起杯子,跟老爸碰了一下,正要喝,被老媽阻止了:“兒子,我也道個歉。先前我阻止你繼續(xù)查案,是媽錯了。”兒子立了功,又上電視又上報紙的,她也容光煥發(fā)。

三個杯子碰在一起,三個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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