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艷
吳貽芳
金陵女子大學(以下簡稱金女大)因其中國古典宮殿式建筑被譽為“東方最美麗的校園”。吳貽芳在金女大掌校二十三年,以獨特的教育理念和育人方式將學校辦成一所一流女子大學。東南大學建筑學院副教授汪曉茜研究中國近代建筑,在翻閱歷史資料時,總是不自覺地被吳貽芳所吸引?!拔以谒砩细惺艿搅艘环N精神,就是將個人的職業(yè)選擇、職業(yè)理想和國家的前途結合在一起?!?/p>
金女大是一所創(chuàng)立于1913年的教會學校,最初由美國傳教士德本康夫人擔任校長。1918年,美國建筑師亨利·墨菲受金女大委托設計校園。他擅長運用中國古典建筑元素,此前設計的長沙雅禮大學、福建協(xié)和大學和上海復旦大學等項目的主建筑均采用中國古典大屋頂式樣?!昂嗬つ圃谠O計金女大校園時,充分考慮了學校所處的地域特色,將中國風貌進行得更加徹底,對場地環(huán)境、院落式空間的組合,池塘、回廊等景觀都保留了中國風味?!痹谕魰攒缈磥恚阎袊鴤鹘y(tǒng)建筑的外貌和鋼筋混凝土結合在一起是一種調適性設計。“這種調適性,也充分體現(xiàn)在吳貽芳任金女大校長期間的辦學理念上?!?/p>
1928年,北伐戰(zhàn)爭后,國內掀起了收回教育權的斗爭。金女大改組了校董事會,德本康夫人辭去了校長職位,改任教師兼顧問。同年,在美國取得博士學位的金女大第一屆畢業(yè)生吳貽芳接受校董事會的聘請,就任校長一職。
吳貽芳在就職時指出,金女大開辦的目的是“造就女界領袖為社會之用”,保證“為發(fā)展金女大和中國的教育事業(yè)盡最大的努力”。她在繼承金女大優(yōu)良傳統(tǒng)的同時,還將金女大的核心精神、教育理念與中國文化對接,在教學規(guī)劃、師資配置和教育方針上進行了大膽的改革。吳貽芳重視學生德、智、體、美、群全面發(fā)展,將校訓“厚生”詮釋為:人生的目的,不光是為了自己活著,而是要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來幫助他人和社會,這樣不但有益于別人,自己的生命也因之而更豐滿?!皡琴O芳在借鑒和吸收外來因素的基礎上,扎根中國的實情和現(xiàn)狀,致力于解決中國問題?!蓖魰攒缯f。
吳貽芳提倡啟發(fā)式教學,要求授課教師列出參考書目,讓學生在課余時去圖書館閱讀,養(yǎng)成自學的習慣。她親自給學生授課,提出導師制:每個學生可以找一位教師當導師;一位導師帶十幾個學生,以小組活動或單獨指導學生的學習、生活。體育課是金女大唯一四年都開設的必修課,要求很嚴。吳貽芳還特別注意學生的形體訓練,要求她們走路抬頭、挺胸、收腹。有時,她在樓上看學生訓練,見動作不標準就下來親自示范。
學校還指導學生成立了農村服務部、婦女部等社團組織。每逢農忙、假期,學生就到街頭、鄉(xiāng)村進行社會實踐活動,參加鄉(xiāng)村勞動,開辦識字班教婦女們識字學習,講授衛(wèi)生常識等。
當時,中國女性在教育和職業(yè)選擇方面極其受限,面臨著“要做賢妻良母”的家庭、社會壓力,而金女大設置的社會學、醫(yī)學、護理和教育學等專業(yè),顯示了女性成長發(fā)展的更多可能。汪曉茜說,金女大學生在鄰里服務、鄉(xiāng)村服務、突發(fā)事件服務和專業(yè)服務等方面的實踐,幫助了社會底層的婦女和兒童,也鍛煉了自己。汪曉茜感慨道:“她們接觸實際生活和具體人群,培養(yǎng)了獻身于國家、服務于社會的精神。這些女學生雖然人數不多,但在當時所起的示范和引領作用是巨大的?!?/p>
金女大每年組織的五月花柱舞會等表演性和競賽性的活動,吸引了眾多社會名流、市民和外校學生前來觀看。汪曉茜在翻閱資料時發(fā)現(xiàn),金女大的校園除了有各種球類運動、體操、劍術、個人體態(tài)比賽、團體娛樂游戲,還有丹麥舞、踏踏舞、土風舞、宮廷舞等各種舞蹈。“這種活潑、健康、快樂、豐富的校園文化,其實也是一種現(xiàn)代性的展示,讓金女大成為那個時代很有吸引力的都市文化展示的場所?!?/p>
1937年,日軍入侵南京。吳貽芳讓師生們先行撤離,只留下她和三十六名教職工護校。日軍屠城時,吳貽芳動員職工,收容了大量婦女兒童。1940年,金女大設置了家政系,很快成為學校最受歡迎的一個系。吳貽芳看到許多因戰(zhàn)亂無家可歸的兒童,希望能為他們提供實際幫助,在家政系增設了兒童福利專業(yè)。家政系開設的課程有兒童發(fā)展、兒童健康、托兒所管理、普通心理學、營養(yǎng)學、膳食與疾病、烹飪學、應用藝術、生理學等。學生畢業(yè)后多在醫(yī)院任營養(yǎng)師或在幼兒園和中小學工作。
1943年3月,吳貽芳作為“六人教授團”成員前往美國,游說美國開辟第二戰(zhàn)場。她介紹抗戰(zhàn)中的中國婦女和金女大,情真意切,很打動人。時任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被吳貽芳的愛國精神所打動,贊譽她為“智慧女神”。1945年,聯(lián)合國制憲大會在美國舊金山召開,吳貽芳是中國代表團中唯一的女性,在國內婦女界引起了轟動。在一次討論聯(lián)合國憲章時,吳貽芳走上主席臺,從中國的歷史和文化講起,談到近代中國遭受日本帝國主義侵略的情況,談到中國人民決心戰(zhàn)勝一切侵略者的決心和行動,闡述了中國政府對維護世界和平的看法以及對聯(lián)合國憲章的意見。發(fā)言結束后,會場上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吳貽芳也是第一位在《聯(lián)合國憲章》上簽字的女代表。
1951年,金女大與金陵大學合并成為公立金陵大學,吳貽芳任副校長。次年,全國高校院系調整,在金女大原址上建立了南京師范學院(1984年改為南京師范大學),吳貽芳任南京師范學院副院長,后調任江蘇省教育廳副廳長、江蘇省副省長。在金女大海內外校友和吳貽芳的推動下,省政府于1987年3月21日批準在原金女大的舊址即南京師范大學隨園校區(qū)內成立金陵女子學院。
金女大雖然只有三十七年的歷史,但用“厚生”精神培養(yǎng)出來的畢業(yè)生中涌現(xiàn)了許多有影響、有作為的杰出女性,比如中國第一位女海洋學家劉恩蘭、中國第一位交響樂女指揮家鄭小瑛等。吳貽芳任校長期間,培養(yǎng)了999名畢業(yè)生,她們被譽為“999朵玫瑰”。她們像一粒粒種子散落在各地,成為各個領域的領軍或骨干人物。
汪曉茜
汪曉茜說,金女大在今天仍有許多值得學習的地方:專業(yè)設置上實行主輔修制的靈活管理制度,讓學生畢業(yè)后有更多就業(yè)選擇;教學不以教材為中心,而是以問題為中心,注重實踐性和參與性,比如社會學系學生要扎根社區(qū)或者農村,音樂系學生畢業(yè)前必須舉辦一場公開的音樂會。據說有一位音樂系的學生非常內向,吳貽芳親自鼓勵她,調動她的積極性舉辦音樂會。
“吳貽芳提出‘厚生’在于‘給予’,這是那個時代的知識分子比較普遍的價值觀,比如我所熟悉的中國近代成長起來的第一代建筑師楊廷寶、梁思成、林徽因、童寯等都是積極主動地用自己的設計實踐、建筑教育和學術研究造福百姓、造福社會。金女大特別強調‘社會服務付諸行動’更是我們當代高校辦學的重要目標。”汪曉茜說。
圖片由江蘇省婦聯(lián)干部學院和本文主人公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