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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朝與圣武天皇、光明皇后朝的華嚴(yán)佛教藝術(shù)

2022-07-18 14:35:26王靜芬
敦煌學(xué)輯刊 2022年1期
關(guān)鍵詞:密教虛空圖版

王靜芬

(弗吉尼亞大學(xué) 美術(shù)史系,美國 弗吉尼亞 22904)

武周皇帝武曌,時(shí)稱武后,后世通稱武則天 (生卒年:624-705,684-705年持政)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她通過佛教對其政權(quán)的合法化登上了帝位,并宣稱自己為彌勒化身(Maitreya Incarnate)以及轉(zhuǎn)輪圣王 (cakravartin)。在唐朝的統(tǒng)治者中,武后應(yīng)該是對佛教最熱忱的推崇者之一;①Stanley Weinstein,Buddhism Under the T’ang,London&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7,pp.37-57;Antonino Forte,Political Propaganda and Ideology in China at the End of the Seventh Century,Napoli:Instituto Universitario Orientale,1996/2nd edition:Kyoto:Scuola di studi sull’Asia orientale,2005.她的武周朝廷扶持了一批杰出的佛經(jīng)翻譯者,其中包括693年來到長安的印度僧人菩提流志 (Bodhiruci,卒于722年)、695年抵達(dá)長安并重譯《華嚴(yán)經(jīng)》的于闐僧人實(shí)叉難陀 (,651-710年)、以及赴印度求法巡禮后,于695年沿海路返還唐都的中原僧人義凈 (635-713年)。

在武周朝,華嚴(yán)宗和新興的密宗得到大力扶持。武后不僅贊助 《華嚴(yán)經(jīng)》的重譯,且尊華嚴(yán)宗三祖法藏 (643-712年)為國師。在華嚴(yán)宇宙觀中,盧舍那佛為諸佛之首,享有至尊無上的地位。此種佛教觀念先前已在龍門石窟奉先寺的造像群中體現(xiàn):奉先寺建于672至675年間,寺中以盧舍那大佛為主尊,其巨型的造像超越法界諸尊 (圖1)。①奉先寺盧舍那大佛雕刻于石灰?guī)r壁上,高17.14米,圖版見龍門文物保管所、北京大學(xué)考古系編 《中國石窟·龍門石窟》,北京:文物出版社,1992年,卷下。佛國與現(xiàn)世的至尊合二為一:該佛像 (宇宙佛)在形象及概念上均為佛土至尊,正如武后在人世間君臨天下的至高地位。隨后,日本圣武天皇 (Shōmu,724-749年執(zhí)政)主持修建了仿唐式的東大寺,該寺于752年開始供奉盧舍那大佛金銅巨像 (圖2)。②有關(guān)圣武天皇建造東大寺的歷史背景,參見Joan Piggott,The Emergence of Japanese Kingship,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7,pp.262-279;東大寺盧舍那大佛基座之上高15.73米,圖版見John M.Rosenfield et al.,The Great Eastern Temple:Treasures of Japanese Buddhist Art from Todai-ji,Chicago:Art Institute of Chicago,1986.

圖1

圖1a

圖2

圖2a

雖然盧舍那佛是華嚴(yán)教義中的主宰佛,學(xué)術(shù)界認(rèn)為,龍門奉先寺和東大寺中大佛的形象應(yīng)是以 《梵網(wǎng)經(jīng)》而非 《華嚴(yán)經(jīng)》為原本。③Serge Elisseéeff,Bommōkyō and the Great Buddha of the Tōdaiji,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Apr.1936,pp.84-95;[日] 井上薫《奈良朝仏教の研究》,吉川宏文館,1966年,第481-501頁;[日]紺野敏文《虛空蔵菩薩像の成立 (下):東大寺大仏殿脇侍像と講堂像をめくって》,《仏教蕓術(shù)》(232),1997,第80-83頁。盡管 《梵網(wǎng)經(jīng)》或?yàn)樵谌A撰寫的偽經(jīng),但因其論及菩薩戒且引入盧舍那佛的概念,仍被視為是東亞重要的大乘佛教經(jīng)典?!惰缶W(wǎng)經(jīng)》描述了盧舍那佛的蓮華藏世界。巨大的千瓣蓮花從大海中涌現(xiàn),盧舍那佛置身其上,每片蓮瓣托起一個(gè)世界。盧舍那佛化身為一千尊釋迦牟尼佛,各掌一世界(圖 3)。④Akira Sadakata,Buddhist Cosmology:Philosophy and Origins,Trans.Gaynor Sekimori,Tokyo:Kōsei,1997,pp.151-154;圖3線稿見 [日]稻本泰生《東大寺二月堂光背本尊の “観音五十二仏図”》,鷲塚泰光編《日本上代における仏像の荘厳》,奈良:奈良國立博物館,2003年。龍門石窟的佛像底部雖有毀損,但殘余部分仍可見大佛坐于巨大蓮花之上(圖1a)。該蓮花有三層花瓣,每片蓮瓣皆雕有佛像以及或?yàn)槊{侍的形象。龍門大佛與東大寺大佛造型相似。①[日]曾布川寬著,顏娟英譯 《唐代龍門石窟造像的研究》,《藝術(shù)學(xué)》第7號,1992年,第214-215頁;Amy McNair,Donors of Longmen:Faith,Politics,and Patronage in Medieval Chinese Buddhist Sculpture,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2007,pp.116-117.東大寺現(xiàn)存佛像為17世紀(jì)重鑄,雖然8世紀(jì)的原像已被燒毀,但其帶有線刻的蓮座得以保存。每片蓮瓣上都刻有巨大蓮花,托起眾多須彌世界及之上二十五重世界,釋迦牟尼和諸脅侍菩薩端坐其上 (圖2a)。

然而,奉先寺和東大寺中盧舍那佛像的相似之處僅此而已。奉先寺的盧舍那佛兩側(cè)立二弟子、二菩薩、二天王及二金剛力士 (dvārapālas)。此類九尊造像群歷經(jīng)一個(gè)世紀(jì)之久,從三尊逐漸演變?yōu)槲遄稹⑵咦?直至九尊的組合。在6世紀(jì)早期, “一佛二菩薩”的三尊造像非常普遍。到了6世紀(jì)末,多尊組合開始出現(xiàn),例如隋代 (589-618年)的阿彌陀鎏金銅佛壇像,佛兩旁為二菩薩及二金剛力士,構(gòu)成五尊 (圖4)。②鎏金銅像高41厘米,出土于西安,現(xiàn)西安市文物保護(hù)考古所藏;圖版見Sherman Lee et al.,China,5000 Years:Innovation and Transformation in the Arts,New York:Solomon R.Guggenheim Museum,1998.在龍門石窟中,盧舍那佛主管著一個(gè)越來越大、越來越等級化的 “萬神殿”。理想化的佛與菩薩神情安詳、雙目垂簾、法相莊嚴(yán)。相比之下,作為護(hù)法神的披盔戴甲的天王與體魄健壯的金剛力士,在 “萬神殿”中的地位較低,表露出凡人的情緒,如威武、憤怒等,彰顯其庇護(hù)佛國的角色。帝王君臨天下,一如盧舍那佛統(tǒng)率宇宙中的其他諸佛。由于帝王被尊為佛,所以護(hù)法神保護(hù)佛國的職責(zé)也延伸到俗世的王國。③在亞洲佛教中,佛法治國是一種重要的理念。這種理念使佛教在眾多地區(qū)獲得國家支持。中國早在北魏時(shí)期,有政治職責(zé)的僧人已經(jīng)開始推崇天子即佛。在日本,尤其是7至8世紀(jì),國家的意識形態(tài)與佛法治國概念交織在一起。

圖3

圖4

在東大寺的大佛殿中,盧舍那佛兩側(cè)的脅侍為菩薩銅坐像,西面右側(cè)為虛空藏菩薩,東面右側(cè)為觀世音菩薩 (可能為如意輪觀音,,皆重鑄于18世紀(jì) (圖5、6)。①如意輪觀音金漆木像高7.22米,虛空藏菩薩金漆木像高7.1米。同期史料只提到了兩側(cè)脅侍菩薩為觀音及虛空藏菩薩,幾世紀(jì)后才出現(xiàn)將此變化觀音的具體形態(tài)視為如意輪觀音的記載。然而,也有學(xué)者支持將此觀音暫定為如意輪觀音 (詳見下文)。此外,該殿內(nèi)曾垂掛兩幀大型繡帳(每幅高35尺②一尺約為30厘米。),一幀描繪不空羂索觀音,另一幀描繪觀世音的本身相圣觀音。東大寺雕塑與繡帳的造像組合,以及具密教色彩、多頭多臂的菩薩的地位之顯著,尤其是盧舍那佛由多身變化觀音像脅侍,很明顯不同于奉先寺。同時(shí),東大寺的二月堂、三月堂 (亦稱法華堂)及其它殿堂中,以變化觀音為主尊。③戒壇院千手堂中,原有千手觀音像為主尊。本文將探討華嚴(yán)教義與密宗神祗信仰在東大寺的結(jié)合,并進(jìn)一步論證此結(jié)合是對武后朝的新佛教思想的一種傳承。

圖5

圖6

武后除了支持華嚴(yán)教義之外,也促進(jìn)了密教的繁榮。密教源起7世紀(jì)的印度。7世紀(jì)初,唐太宗一統(tǒng)疆域后,唐朝在與印度愈加頻繁的交往中,接觸到這種新興的佛教思想。學(xué)界普遍認(rèn)為,陀羅尼經(jīng)咒此前已出現(xiàn),但要到7世紀(jì)才開始大量涌現(xiàn)。7世紀(jì)中期,印度僧人阿地瞿多 (Atikūta)來華,通過翻譯 《陀羅尼集經(jīng)》而引入了一系列陀羅尼經(jīng)典。如羅納德·戴維森 (Ronald Davidson)所述,此集經(jīng)已基本具備密教含義。④[日]高楠順次郎、渡邊海旭等編 《大正新修大蔵経》,東京:大正一切經(jīng)刊行會,1924-1934年,第18冊,T901;[美]羅納德·戴維森在2008年春季于弗吉尼亞大學(xué)講座上探討了他對此集經(jīng)的最新研究。譯經(jīng)大師玄奘 (600-664年)在645年結(jié)束了十六年的求法巡禮,從印度返回大唐后,也翻譯了一些陀羅尼經(jīng)咒,其中有兩例與變化觀音有關(guān)。玄奘本人不僅信奉觀音,更深信其神奇的法力。

武周時(shí)期 (690-705年),由于武后推崇佛教,眾多佛經(jīng)譯者聚集于唐都洛陽的寺院。除前述僧人外,有多位外來僧人把密教元素引入唐代佛教 (或稱 “武后之密教”),其中包括來自印度中部的地婆訶羅 (Divākara,又名日照,613-687年)、來自克什米爾的僧人寶思惟 (Ma?icintana,卒于721年)、來自印度西北部的李無諂。另外,印度菩提流志與漢僧義凈也分別翻譯過密教經(jīng)文。①見 [日]長部和雄 《則天武后時(shí)代の密教》,《唐宋密教史論考》,神戶:神戶女子大學(xué)東西文化研究所,1982年,第1-33頁,(原文刊載于 《密教文化》 (111)1975:第28-52頁); [意]Antonino Forte,The Activities in China of the Tantric Master Manicintana (Pao-ssu-wei寶思惟:?-721 A.D.)from Kashmir and of his Northern Indian Collaborators,East and West 34 Sept.1984,pp.301-345; [意]Antonino Forte,Brief Notes on the Kashmiri Text of the Dharani Sutra of Avalokitesvara of the Unfailing Rope Introduced to China by Manicintana(d.721),in Gu Chengmei,ed.,Buddhism and Buddhist Art of the Tang,Xinzhu:Chuefeng,2006,pp.13-28.同時(shí),武后大力支持新引入的密教諸尊及相關(guān)儀軌。這些活動為唐朝在8世紀(jì)接受密教思想奠定基礎(chǔ),其后遂有善無畏(,637-735年)、金剛智 (Vajrabodhi,669-741年)及不空 (Amoghavajra,705-74年)三位密教宗祖師在唐朝為皇室弘法。

與此同時(shí),龍門石窟出現(xiàn)了更多密教圖像,例如擂鼓臺南洞的寶冠佛被視為盧舍那佛的密教形態(tài)。該尊像飾有高冠、瓔珞、臂釧,右手結(jié)觸地印,應(yīng)是近代才被移至龍門擂鼓臺南洞 (圖7)。②擂鼓臺南窟盧舍那佛雕刻于石灰?guī)r壁上,高240厘米,圖版見James C.Y.Watt et al.,China:Dawn of a Golden Age,200-750 AD,New York: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2004.該像可追溯至700年前后,正處于武周時(shí)代,被認(rèn)為是盧舍那佛的一種化身。戴寶冠的觸地印裝飾佛也可以視作釋迦牟尼佛,結(jié)合了菩提伽耶像與裝飾佛像兩個(gè)不同的圖像。③見王靜芬著,淦喻成、趙晉超譯 《觸地印裝飾佛像在中國的形成與傳播》, 《佛學(xué)研究》2018年第1期,第18-52頁。華嚴(yán)教義與密教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性,體現(xiàn)在兩者都以盧舍那佛為主尊。另外,長安也出現(xiàn)了數(shù)例由寶思惟在693年翻譯的 《大隨求陀羅尼》木刻印本。這些梵語和漢譯的印本最早的可追溯至8、9世紀(jì)。上述事例均體現(xiàn)了密教信仰在唐朝的傳播。①宿白 《唐宋時(shí)期的雕版印刷》,北京:文物出版社,1999年,第7-11頁,圖版7a-d。

圖7

更值得注意的是,有幾身變化觀音像在武后時(shí)期開始盛行。最早流行的是十一面觀音。②見Dorothy C.Wong,Early Transmission of Esoteric Images from China to Japan in the Seventh and Eighth Centuries,Huaxue,9,2008,pp.1697-1719.早在6世紀(jì)末,耶舍崛多 (Yasogupta)已經(jīng)把相關(guān)的陀羅尼經(jīng)翻譯成漢文。但從敦煌及唐都長安、洛陽的造像資料來看,造十一面觀音像,須到玄奘的譯本流傳之后才廣泛流行。敦煌321窟壁畫的十一面觀音像,可追溯至7世紀(jì)末到8世紀(jì)初,正是武則天統(tǒng)治時(shí)期 (圖8)。③敦煌文物硏究所編《中國石窟·敦煌莫高窟》,北京:文物出版社,1982-1987年。此菩薩具六臂,其十一面由下而上作3-5-2-1的錐狀排列,不同于印度坎赫里石窟 (Kanheri)中十一面作縱向排列的先例。④見 [美]Tove E.Neville,Eleven-Headed :Chenresigs,Kuan-yin or Kannon Bodhisattva:Its Origin and Iconography,New Delhi:Munshiram Manoharlal Publishers,1998,圖9.在敦煌,十一面觀音像皆繪于東壁入口內(nèi)側(cè)的上方或兩側(cè),他們在石窟中的位置顯示出其作為護(hù)法的角色。

圖8

武后通過佛教鞏固她的政治地位以及推進(jìn)其政權(quán)的合法性。十一面觀音在唐朝的盛行,與武后強(qiáng)調(diào)佛教神祗能保護(hù)國家的效益有關(guān)。神功元年 (697)為對抗契丹侵?jǐn)_,國師法藏建十一面觀音壇場,誦經(jīng)持咒以護(hù)衛(wèi)國家即是著名的例子。武后于長安建光宅寺,寺中的多邊形石柱,稱七寶臺,是其核心雕塑。⑤Chüan-ying Yen,The Sculptures from the Tower of Seven Jewels:The Style,Patronage and Iconography of the Monument,Ph.D.diss.,Harvard University,1986.七寶臺石柱已被毀,遺存至今的32件浮雕石刻中,有7件是十一面觀音立像,足以證明此觀音的重要性。其十一面由下而上,作1-5-4-1錐狀排列。這組觀音造像強(qiáng)調(diào)正面性,身體直立呈圓柱狀,腰肢纖細(xì),腹部微凸,凌厲的線條塑造出緊貼身軀的衣褶。圖9的菩薩像上揚(yáng)的右手持有刻著 “滅罪”二字的大印,可見此菩薩是滅罪懺儀的核心。①石制浮雕,高85.1厘米;圖版見 [日]奈良國立博物館編《古密教:日本密教の胎動》,奈良:奈良國立博物館,2005年;第154-155頁。高宗 (650-683年持政)駕崩時(shí),武后曾造一千幅十一面觀音繡像以示悼念。②[日]伊藤信二《古代の繍仏》,《日本の美術(shù)》(470)2005,第18頁。

圖9

除此之外,唐都也有其它7世紀(jì)末至8世紀(jì)初的十一面觀音像例證,包括于西安(長安)尼寺遺址出土的漢白玉頭像,以及洛陽龍門的石灰?guī)r頭像 (圖10)。③漢白玉頭像見成建正編《西安碑林博物館》,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134頁;龍門石灰?guī)r頭像高53.5厘米。后者現(xiàn)存日本,原是擂鼓臺北洞入口旁刻的觀音浮雕像的頭部;這尊四臂觀音與另一尊八臂觀音相對,分處入口兩側(cè)。

圖10

另外兩種得到武后推崇的變化觀音是不空羂索觀音和千手觀音。雖然玄奘已翻譯過與不空羂索觀音相關(guān)的陀羅尼經(jīng),但在武周期間,寶思惟、李無諂和菩提流志又完成了三個(gè)譯本 (其后,菩提流志在707-709年間另譯了一部長達(dá)三十卷的譯文)。④Dorothy C.Wong,The Case of ,Journal of Inner Asian Art and Archaeology,2,2007,pp.151-158;王靜芬著,陳哲萱譯《不空羂索觀音新探》,《敦煌吐魯番研究》第15卷,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17-52頁。盡管此時(shí)期不空羂索觀音的圖像沒有留存,但有文字記錄。693年,慧智 (印度婆羅門外交使臣之子,生于大唐)在參觀寺院壁畫后作 《贊觀世音菩薩頌》。①《大正藏》,第20冊,T 1052,第67頁第一欄第29行至第二欄第11行。亦見Antonino Forte,Hui-chih(fl.676-703 A.D.),a Brahmin Born in China,Annali dell’Istituto Orientale di Napoli,45,1985,pp.105-134;Maria Reis-Habito,The :A Historical and Analytical Study,Studies in Central and East Asian Religions,11,1999,pp.39-67.此頌原為梵文,慧智之后將其譯為漢語。頌中描述壁畫中的菩薩左肩有黑色鹿皮覆蓋,頸帶具龍王的瓔珞,象征王權(quán),也正是不空羂索觀音的圖像特征。由此,我們能確認(rèn)這是關(guān)于該尊菩薩的首次記載。此頌在結(jié)尾處贊揚(yáng)武后,稱她 “善轉(zhuǎn)金輪”?;壑且苍鴧⑴c翻譯一些旨在鞏固武后政權(quán)合法性的經(jīng)文,包括 《佛說寶雨經(jīng)》。②《大正藏》,第16冊,T660?;谶@個(gè)原因,意大利學(xué)者福安敦 (Antonino Forte)提出,慧智撰文的意圖在于宣揚(yáng)武后統(tǒng)治的周朝是佛國的中心。因此,不空羂索觀音在東亞的傳播,可以說是源起于佛教王權(quán)與轉(zhuǎn)輪圣王的觀念。③Antonino Forte,Brief Notes on the Kashmiri Text of the Dharani Sutra of Avalokitesvara of the Unfailing Rope,pp.23-24.

同樣被認(rèn)為與武后有關(guān)的還有千手觀音?!肚а矍П塾^世音菩薩陀羅尼神咒經(jīng)》的序品(智通譯于7世紀(jì))記錄了一位印度僧人在佛授記寺的佛壇上繪制了一尊千臂觀音像,并與該陀羅尼一起敬奉武后。此后,武后為進(jìn)一步推廣佛法,命宮女與工匠造千手觀音的繡像與繪畫。④《大正藏》,第20冊,T1057a,第83頁第三欄第10行。此外,龍門萬佛溝的北壁上刻有千手觀音像,該像可追溯至8世紀(jì)上半葉 (圖11)。

圖11

在日本,十一面觀音也是最早出現(xiàn)的變化觀音像。許多7世紀(jì)的此類觀音像在日本得以留存,包括一尊42厘米高的彩繪木雕。該像應(yīng)是求法僧定惠 (Jōe)于665年返日時(shí)攜回 (圖12)。①彩繪木像,高42.1厘米。由此可見,求法僧在此類信仰及圖像的傳播中功不可沒。

圖12

法隆寺在圣德太子的主持下始建于607年,670年火災(zāi)焚毀后重建。法隆寺主殿金堂壁畫中描繪了八尊菩薩,其中包括一尊十一面觀音像 (圖13)。②對法隆寺壁畫的討論見Dorothy C.Wong,Reassessing the Mural Paintings of Hōryūji,in Dorothy C.Wong,with Eric Field(design),eds.,Hōryūji Reconsidered,New Castle:Cambridge Scholars Publishing,2008,pp.131-190; 圖版見Ichimatsu Tanaka,Wall Paintings in the Kondo,Hōryūji Monastery,Kyoto:Benrido,1951.該殿的重建于711年前后,殿內(nèi)壁畫也大致于同時(shí)期完成。這尊十一面觀音立像對身體正面的描繪凸顯其主尊地位,此種風(fēng)格與武后在七寶臺所塑菩薩像類似 (圖9)。

圖13

另有一尊唐朝的檀木九面觀音像,為十一面觀音的變化形式,于719年入法隆寺(圖14)。③白檀觀音像高37.5厘米,圖版見 [日]小野勝年 《請來美術(shù)》,奈良:奈良國立美術(shù)館,1967年。盡管沒有明確記載,多數(shù)學(xué)者認(rèn)為該像由學(xué)問僧道慈 (Dōji,卒于744年)帶回日本。因?yàn)榇饲八?02至718年間訪唐 (圖15)④道慈畫像為絹本設(shè)色,高119.3厘米,寬49.2厘米。,于法隆寺學(xué)習(xí)法相宗教義。返回日本后,道慈在同儕中備受敬仰,并于729年出任律師,是僧官中最高職務(wù)之一。道慈訪唐時(shí)正值武后執(zhí)政時(shí)期,他日后對奈良佛教產(chǎn)生了深遠(yuǎn)影響 (詳見下文)。

圖14

圖15 奈良額安寺藏道慈像 (15世紀(jì))(采自 《古密教:日本密教の胎動》,圖版51)

十一面觀音也是東大寺二月堂的主尊,確切來說是一尊秘像 (secret image)。自752年起,以此觀音為核心的懺儀每年舉辦,時(shí)至今日未曾間斷。這種儀軌名為 “十一面悔過” (Jūichimen keka)或 “修二會” (shūnie),最初由僧人實(shí)忠 (Jitchū,726?-815?年)發(fā)起。①[日]筒井英俊《二月堂観音と十一面悔過》,《奈良》(13),1930,第35-48頁;[日]佐藤道子 《東大寺修二會の構(gòu)成と所作》,東京:平凡社,1975-1982年; [日]堀池春峰 《南都仏敎?zhǔn)筏窝芯俊?京都:法藏館,1980-1982年,第1卷,第153-197頁;Ryūichi Abe,The Weaving of Mantra:Kūkai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Esoteric Buddhist Discourse,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99,pp.169-176.實(shí)忠是僧人良辨 (Ryōben,689-773年)的弟子,良辨則是協(xié)助圣武天皇修建東大寺的開山祖師。武后及奈良時(shí)代的日本均推崇華嚴(yán)宗,而東大寺正是日本華嚴(yán)教義傳習(xí)的中心。

懺儀源自于古印度寺院,包括誦經(jīng)、唱誦梵唄、供奉諸尊等。僧侶通過修持此類儀軌,不僅為個(gè)人,也為國家、皇室及一切眾生消除過往罪孽。中土自6、7世紀(jì)開始修習(xí)懺儀;傳播到日本之后,懺儀的舉行主要用于為國家禳災(zāi)除疾。②有關(guān)中國滅罪懺儀的討論,見Kuo Li-ying,Confession et contrition dans le bouddhisme chinois du Ve au Xe sieècle,Paris:Ecole fran?aise d’Extreême-Orient,1994;釋大睿 《中國佛教早期懺罪之形成與發(fā)展》,《中華佛學(xué)研究》1998年第2期,第313-337頁。有關(guān)日本早期滅罪懺儀的討論,見Marinus Willem de Visser,Ancient Buddhism in Japan:Sutras and Ceremonies in Use in the Seventh and Eighth Centuries A.D.and Their History in Later Times,Leiden:E.J.Brill,1935,vol.1,pp.249-409.由于各種變化觀音像具有減輕眾生苦難的法力,所以成為了懺儀的常見主尊。七寶臺觀音像 (圖9)右手舉著刻有 “滅罪”二字的大印即是一例。

東大寺二月堂中供奉一尊小型十一面觀音像,尤為神圣,秘不示人。此像1667年于大火中燒毀,僅背光部分得以幸存。背光上刻有一位多臂主尊,顯然是千手觀音,四周環(huán)繞許多坐佛、菩薩及諸天;其中五十二尊佛像環(huán)繞在觀音的上方,十四尊菩薩、梵天 (Brahmā)、帝釋天 (Indra)、四天王及諸天環(huán)繞在觀音的下方 (圖16、16a)。③現(xiàn)存背光材質(zhì)為金銅,高226.5厘米。觀音及上方五十二佛通常被解釋為善財(cái)童子 (Sudhana)在尋求開悟期間參訪的五十三位善知識。④[日]奈良國立博物館編《古密教:日本密教の胎動》,第141-142頁;[日]稻本泰生 《東大寺二月堂光背本尊の ‘観音五十二仏図’》。觀音像為金漆夾纻,高362厘米,圖版見 [日]水野敬三郎、岡田英男、淺井和春編 《東大寺と平城京:奈良の建築·彫刻》,《日本美術(shù)全集》,東京:講談社,1990年,第4卷。善財(cái)童子游歷參訪的經(jīng)歷被收錄在 《華嚴(yán)經(jīng)》八十卷譯本中的最后一章—— 《入法界品》 (Ga? avyūha)。鑒于東大寺的建造及其盧舍那大佛與華嚴(yán)教義相關(guān),這種觀音 (善財(cái)童子的老師之一)、五十二佛及諸天的組合體現(xiàn)了具密教色彩的變化觀音融入華嚴(yán)思想。背光反面刻有佛界宇宙,包括須彌山及下方的地獄場景等 (圖16a)。

圖16

圖16a

東大寺的三月堂中有一尊干漆不空羂索觀音雕像,高度超過3.5米,可追溯至748年前后,應(yīng)是當(dāng)時(shí)日本所塑最大的菩薩像之一 (圖17)。①見Dorothy C.Wong,The Huayan/Kegon/Hwaǒm Paintings in East Asia,in Hamar Imre,ed.,Reflecting Mirrors:Perspectives on Huayan Buddhism,Wiesbaden:Harrassowitz Verlag,2007,pp.349-396;王靜芬著,陳哲萱譯 《不空羂索觀音新探》,《敦煌吐魯番研究》第15卷,第17-52頁。此像原安置于良辯的佛堂(原稱金鐘寺)內(nèi)。良辯是一位華嚴(yán)學(xué)僧,在東大寺的建造中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這尊八臂不空羂索觀音額上有一眼,合共三眼。正雙手于胸前合掌持一水晶,其他手中分別持蓮花、錫杖及絹索。觀音雙肩加披一件干漆布料,代表鹿皮。雕像身后的頭光與身光以金屬鏤空形式表現(xiàn),其上附有火焰花紋,呈現(xiàn)厚重之感。菩薩面部表情威嚴(yán),為密教諸尊之特征。

圖17 東大寺三月堂不空羂索觀音像,約748年(采自 《東大寺と平城京:奈良の建築·彫刻》,圖版6)

如前文所述,東大寺大佛殿中的一佛二菩薩塑像雙側(cè)原有兩幀大型繡帳 (每幅高35尺),分別繪有不空羂索觀音與圣觀音。②[日]稻垣晉清《大仏殿曼荼羅観音図像:繍帳》,《観音の研究》,《奈良》(13),1930,第27-30頁。這些繡帳雖已佚失,但繡帳邊緣的一千余字題記得以保留。題記表明,754年孝謙天皇 (Kōken 748-759年持政;764-770年再度即位,改稱德天皇)將這些繡帳敬奉給她的母親光明皇后 (701-760年)。顯然,光明皇后 (Kōmyō,701-760年)虔心信奉不空羂索觀音。在此之前的746年也有一尊為興福寺 (藤原氏家廟)塑造的不空羂索觀音像,1180年大火后重塑。③光明皇后屬藤原家族;[日]奈良六大寺大観刊行會編《興福寺》,《奈良六大寺大観》,東京:巖波書店,1968-1973年,第8卷,圖版12。如福安敦指出,不空羂索觀音信仰傳入唐代中國時(shí),就與皇權(quán)以及轉(zhuǎn)輪圣王觀念緊密結(jié)合,進(jìn)而與佛法護(hù)國的概念聯(lián)系在一起。由于這些原因,武后極力推崇不空羂索觀音及其他密教觀音。半個(gè)世紀(jì)后,相同的觀念在日本得以實(shí)踐,并集中體現(xiàn)于東大寺。④Antonino Forte,Brief Notes on the Kashmiri Text of the Dharani Sutra of Avalokitesvara of the Unfailing Rope,pp.13-28.

下面我們將討論為何選擇 (傳為)如意輪觀音與虛空藏菩薩作為盧舍那主佛的脅侍。早期記錄中,僅提及觀音和虛空藏菩薩作為大佛殿盧舍那佛的脅侍。直至幾個(gè)世紀(jì)后,如意輪才被視為觀音的形象之一。雖然沒有相關(guān)記錄顯示武后曾造如意輪觀音像,但在武周時(shí)期,確有若干如意輪觀音陀羅尼的譯文出現(xiàn)。①《大正藏》,第20冊,T1080,菩提流志譯;T1081,義凈譯;T1082,實(shí)叉難陀譯;T 1083,寶思惟譯。

隨著頻繁的中日交流,中土新譯的佛經(jīng)很快就傳至日本。這種傳播主要?dú)w功于學(xué)問僧,例如道慈和玄昉。玄昉 (卒于746年)于736年返日,攜回中土流行的約五千卷經(jīng)文。這批經(jīng)文在日本迅速傳播。以 《如意輪陀羅尼經(jīng)》為例,它在730年代已流通于日本,應(yīng)該與玄昉赴唐帶回的佛經(jīng)相關(guān)。②[日]石田茂作《寫経より見たる:奈良朝仏教の研究》,東京:東洋書林,1930年,第84-91頁。其他文本證據(jù)表明,當(dāng)時(shí)許多佛教人物和王公貴胄都供奉特定尊像。眾所周知,光明皇后發(fā)愿供奉不空羂索觀音。她不僅在興福寺造像,其女兒孝謙天皇也為她在大佛殿造菩薩像繡帳。另有學(xué)者提出,備受光明皇后信賴的高僧道鏡 (任太政大臣禪師,700-772年)虔誠信奉如意輪觀音;主持東大寺盧舍那大佛開眼儀式的南印度僧人菩提仙那 (704-760年),也曾造如意輪觀音像。③有關(guān)奈良時(shí)代如意輪觀音的供奉,井上一稔提出,道鏡的信仰比較籠統(tǒng),且無法確定他是否修行此菩薩的陀羅尼。然而,菩提仙那的墓志銘上記載他曾敬造如意輪觀音像。見 [日]井上一稔《奈良時(shí)代の 「如意輪」観音信仰とその造像—石山寺像を中心に》,《美術(shù)研究》(353),1992/1993,第1-16頁。

不同于大佛殿盧舍那佛,其身側(cè)二尊脅侍菩薩的塑造與當(dāng)時(shí)兩位杰出的比丘尼相關(guān)。這兩位比丘尼在佛教活動中占有重要角色,與光明皇后及朝廷關(guān)系密切。觀嚴(yán)(Kangon,1151-1236年)編撰的 《東大寺要錄》記載了兩尊塑于749年的脅侍菩薩像:盧舍那大佛東側(cè)的觀音及西側(cè)的虛空藏菩薩分別由比丘尼信勝 (Shinshō)及善光(Zenkō) 供奉建造。④[日]筒井英俊編,觀嚴(yán)(1151-1236年)撰 《東大寺要錄》,東京:全國書房,1944年,第255頁。大江親通 (卒于1151年)分別于1106年及1140年兩度拜謁南都奈良七大寺,其著作 《七大寺巡禮私記》中亦有對二位比丘尼的記載。研究顯示,她們十分熱忱于通過造像抄經(jīng)等活動推廣佛教思想,且與光明皇后關(guān)系非常密切。⑤[日]紺野敏文《虛空蔵菩薩像の成立 (下):東大寺大仏殿脇侍像と講堂像をめくって》, 《仏教蕓術(shù)》(232),1997,第56-87頁。信勝來自始建于6世紀(jì)的坂田尼寺。該寺與外來工匠社群相關(guān),他們早期制造馬鞍,其后轉(zhuǎn)鑄金銅佛像與其他工藝品。⑥坂田尼寺的緣起與司馬達(dá)等 (Shiba Tatsuto)相關(guān),據(jù)傳他從中國南部東渡日本。隨行工匠在日本被稱為“鞍作部”。其中一位名為止利仏師 (Tori Busshi)的工匠鑄造了法隆寺的釋迦像。善光是法華寺 (Hokkeji)的住持;該寺建于745年,被尊為國分尼寺,與同樣被尊為國分寺的東大寺地位相當(dāng)。因盧舍那大佛巨像是奉圣武天皇之命所造,兩尊脅侍菩薩的鑄造可視為兩位比丘尼以光明皇后的名義敬造。①[日]紺野敏文《虛空蔵菩薩像の成立 (下):東大寺大仏殿脇侍像と講堂像をめくって》,第60頁。

然而,將東大寺大佛殿主尊東面 (左側(cè))的觀音像視作如意輪觀音的概念出現(xiàn)于后期的記載?!稏|大寺續(xù)要錄》 (編纂于1278-1292年)中提到一尊雙臂如意輪觀音。比丘尼圓鏡 (Enkyō)于1304年編纂的 《法華滅罪寺緣起》中也有關(guān)于該像的記錄。①[日]太田博太郎、岡本茂男等編《大和古寺大観》,東京:巖波書店,1978年,第5卷,第140頁第一欄至143頁第二欄。在此我向提供給我其書稿的Lori Meeks表示感謝,該書現(xiàn)已出版為Hokkeji and the Reemergence of Female Monasticism in Premodern Japan,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2010。據(jù)圓鏡記載,1253年主殿復(fù)修時(shí),主尊像的底座下發(fā)現(xiàn)了如意寶珠、鏡、劍、金、水晶等佛供,以及一塊刻有題記的金牌 (制作年代為759年)。②太田博太郎、岡本茂男等編 《大和古寺大観》,第5卷,第142頁第二欄;[日]紺野敏文《虛空蔵菩薩像の成立 (下):東大寺大仏殿脇侍像と講堂像をめくって》,第60-63頁?!镀叽笏氯沼洝?大江親通著)也將盧舍那左側(cè)的觀音記錄為如意輪觀音。③[日]仏書刊行會編《大日本仏教全書》,東京:大日本仏教全書刊行會,1912-1922年,第120卷,第2頁。

現(xiàn)存最早的唐代如意輪觀音像是一尊小型鎏金銅像,可能由赴唐求法的日本僧人于8世紀(jì)帶回日本 (圖18)。④金銅像高10.1厘米,圖版見 [日]東京國立博物館編 《金銅仏—中國、朝鮮、日本》,東京:東京國立博物館,1987年。此六臂觀音在蓮花上呈自在坐 (rājalīlāsana),右腿屈起;雖多臂有損,仍可見其右上手扶額,左下手撫于蓮座。日后,這尊銅像成為日本如意輪觀音像的祖型,例如著名的觀心寺9世紀(jì)木雕 (圖19)便是參照此銅像所造。⑤Sherry Fowler,Nyoirin Kannon:A Chronological Analysis of Six-armed Sculptural Examples from the Ninth Through Fourteenth Century,M.A.Thesis.,University of Washington,1989;Cynthea J.Bogel,Canonizing Kannon:The Ninth-century Esoteric Buddhist Altar at Kanshinji,Art Bulletin,Mar.2002,pp.30-64.彩繪木雕高108.8厘米,圖版見 [日]佐和隆研、濱田隆編 《密教美術(shù)大観:如來,観音》,東京:朝日新聞,1984年,第2卷。然而有圖像證據(jù)表明,8世紀(jì)日本的如意輪觀音可能存有其他形象。

圖18

圖19

平安時(shí)代晚期的佛像圖像圖錄如 《十卷抄》中,將如意輪觀音描繪為雙臂、半跏趺坐、左腳踏石;⑥[日]奈良國立博物館編《古密教:日本密教の胎動》,圖版37,38;第166頁。此圖象與繪于12世紀(jì)初的 《信貴山緣起》手卷中描繪的大佛殿盧舍那左側(cè)菩薩造形相近。畫面中,東大寺大佛前有一位比丘尼在禮佛。在一扇半掩的門后,現(xiàn)出大佛東面 (左側(cè))脅侍菩薩的部分身軀 (圖20);⑦展現(xiàn)盧舍那大佛左側(cè)觀音足部細(xì)節(jié),繪卷為紙本水墨設(shè)色,高31.7厘米。此菩薩半跏趺坐于蓮座上,左手掌心外翻結(jié)與愿印 (varada mudrā)。在相傳為良辨所創(chuàng)立的石山寺中,也有一尊相同形制的佛像。⑧[日]紺野敏文《虛空蔵菩薩像の成立 (下):東大寺大仏殿脇侍像と講堂像をめくって》,第61-63頁。據(jù)傳,滋賀石山寺是良弁在749年尋找東大寺金銅大佛所需的黃金時(shí)建立。石山寺主尊為如意輪觀音。在成為真言宗寺院之前,石山寺與華嚴(yán)宗關(guān)系密切。原像于11世紀(jì)毀于火災(zāi),現(xiàn)存佛像依據(jù)原像重塑,有雙臂,半跏趺坐于巨石之上 (圖21)。⑨現(xiàn)存佛像為金漆木像,高40.3厘米。因?yàn)?《信貴山緣起》繪于1180年大佛殿焚毀之前,所以畫卷可以證實(shí)大佛殿內(nèi)菩薩像的原貌。在造像與繪畫中出現(xiàn)的其他雙臂如意輪觀音像 (圖22)為我們將大佛殿盧舍那東面 (左側(cè))的脅侍菩薩解讀為如意輪觀音提供了進(jìn)一步證據(jù)。①學(xué)者對該觀音身份未達(dá)成共識。例如井上一稔在1992到1993年的研究中指出,因?yàn)榇祟愲p臂菩薩持如意寶珠,所以在后期他們與如意輪觀音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見 [日]井上一稔 《如意輪観音像·馬頭観音像》,《日本の美術(shù)》(312),東京:至文堂,1992年;井上一稔《奈良時(shí)代の 〈如意輪〉観音信仰とその造像—石山寺像を中心に》,第1-16頁。其他學(xué)者,包括田村寬康和紺野敏文,分別在其1979年與1997年的文章中認(rèn)可此解釋,見 [日]田村寛康《東大寺盧舎那仏の両脇像につい》,《仏教蕓術(shù)》(120),1978/1979,第70-91頁;[日]紺野敏文《虛空蔵菩薩像の成立 (下):東大寺大仏殿脇侍像と講堂像をめくって》,第56-87頁。圖像繪卷為紙本水墨,高30厘米。

圖20

圖21

圖22 奈良國立博物館藏變化觀音圖像繪卷中如意輪觀音像,平安時(shí)代 (12世紀(jì))(采自 《古密教:日本密教の胎動》,圖版37)

雖然虛空藏菩薩在當(dāng)時(shí)的中土佛教藝術(shù)中較為罕見,但這并不妨礙我們找到東大寺大佛殿中造像與具體歷史人物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相傳學(xué)問僧道慈曾在長安向密教祖師善無畏學(xué)習(xí)佛法。善無畏將 《虛空藏菩薩能滿諸愿最勝心陀羅尼求聞持法》譯為漢文,②《大正藏》,第20冊,T1145。據(jù)說道慈后將此經(jīng)文及其陀羅尼法引入日本。道慈在奈良佛教中的地位或許可以用以解讀這尊虛空藏菩薩 (在日本,虛空藏亦稱求聞持)在東大寺的崇高地位 (圖5)。此外,道慈身邊的一些僧人也與此陀羅尼法有關(guān) (見下文)。

在奈良佛教的形成中,道慈的作用不應(yīng)被忽視。雖然他主修三論 (中觀學(xué),)與法相宗,但他在赴唐求法期間接觸到了在唐都長安、洛陽盛行的佛教派別。返回日本后,因熟悉中土寺院及儀軌,他受命督導(dǎo)大安寺 (又稱大官大寺)在新都平成京 (奈良)的重建工作。③[日]堀池春峰《南都仏敎?zhǔn)筏窝芯俊?第2卷,第245-276頁。遷址奈良后,大安寺在官方寺院中聲名顯赫,直至其地位被752年建成的東大寺超越。

道慈不僅在大安寺供奉了一尊千手觀音像,而且為《千手觀音經(jīng)》作疏 (現(xiàn)佚失)。由于道慈赴唐求法的經(jīng)歷,大安寺接納了一批主修華嚴(yán)教義并于730至740年間抵達(dá)日本的渡來僧人;其中包括中土僧人道璿(Dōsen,699-757年)、南印度僧人菩提仙那 (見上文)、新羅僧人審祥 (Shinjō,8世紀(jì))。以上三位僧人均精通華嚴(yán)教義,協(xié)助圣武天皇興建東大寺,并促使朝廷采納華嚴(yán)佛教為國教。

與道慈交往的人士中,不乏咒師以及變化觀音法門的受持者。道璿經(jīng)常主持 《梵網(wǎng)經(jīng)》的講經(jīng),傳說他歸隱山林后修持的求聞持法是一種能增進(jìn)記憶力的儀軌。此外,主持東大寺大佛開眼儀式的高僧菩提仙那曾奉造一尊如意輪觀音像。菩提仙那為崇佛的皇室所青睞,由于他的影響,光明皇后贊助鑄造東大寺講堂的主尊千手觀音巨像,其兩側(cè)脅侍為虛空藏菩薩和地藏菩薩 (K tīgarbha)。①虛空藏菩薩和地藏菩薩的并置平衡著華嚴(yán)宇宙中天與地,見 [日]紺野敏文 《虛空蔵菩薩像の成立(下):東大寺大仏殿脇侍像と講堂像をめくって》,第81-82頁。根據(jù) 《東大寺續(xù)要錄》記載,虛空藏菩薩與地藏菩薩像二尊在747年為講堂所造,而主尊像千臂觀音則造于755年,見 [日]筒井英俊編,觀嚴(yán)撰 《東大寺要錄》,第100頁;[日]太田博太郎 《南都七大寺の歴史と年表》,東京:巖波書店,1979年,第294,296頁。紺野敏文 (Konno Toshifumi)討論大佛殿盧舍那佛、如意輪觀音、虛空藏觀音三尊的圖像問題時(shí),認(rèn)為圣武天皇造盧舍那佛,光明皇后造二脅侍菩薩(由比丘尼信勝與善光籌募資費(fèi)),而三尊造像構(gòu)思的指導(dǎo)則歸功于道璿與菩提仙那。②[日]紺野敏文《虛空蔵菩薩像の成立 (下):東大寺大仏殿脇侍像と講堂像をめくって》,第66-82頁。

此后,空海 (Kūkai,774-835年)向道慈的弟子學(xué)習(xí)虛空藏陀羅尼法,該經(jīng)歷是他赴唐求法之行的緣起;③據(jù)傳,道慈將求聞持傳授給他的弟子善議 (Zengi,729-812年)與慶俊 (Kyōshun,?-756-781年-?)。善議將其傳授給勤操 (Gonsō,754-827年),后由勤操傳授給空海。見 [日]堀池春峰《南都仏敎?zhǔn)筏窝芯俊?第1卷,第432-457頁。可見道慈的影響力對于密教在日本的建立至關(guān)重要。虛空藏菩薩常表現(xiàn)為頂戴五佛寶冠,右手持劍或結(jié)與愿印,左手持寶蓮,上飾如意寶珠。此菩薩常結(jié)跏趺坐,有時(shí)半跏趺坐,一足踏蓮花。菩薩背光呈月輪狀,如一幅13世紀(jì)的繪畫所示 (圖23)。④圖繪為紙本水墨,高89.9厘米,寬67.5厘米。奈良附近的一座山寺中,有一尊9世紀(jì)木造虛空藏菩薩坐像,半跏趺坐,右手持劍,左手持寶珠,見 《古密教:日本密教の胎動》,圖版29。雖其手印及持物與經(jīng)典的描述并不符合,但是如果這是菩薩的變化形式,那么就可以和盧舍那佛東面 (左側(cè))同半跏趺坐的如意輪觀音坐像組成一雙對應(yīng)的脅侍。

圖23

盧舍那佛與密教菩薩的組合并不僅僅出現(xiàn)于東大寺中。在大安寺,一幅盧舍那佛繪像 (30尺高)于749年被奉為主尊,兩側(cè)脅侍為不空羂索觀音繪像與千手觀音繪像(各15尺高)。①此畫在 《正倉院文書》中有所提及,然而未見于后期文獻(xiàn); [日]太田博太郎 《南都七大寺の歴史と年表》,第84、295頁。除此之外,中土僧人鑒真 (Ganjin)于759年主持修建的唐招提寺中亦有一尊盧舍那佛,其西面 (右側(cè))立有千手觀音,東面 (左側(cè))脅立藥師佛 (圖24)。②佛像為金漆夾纻,盧舍那大佛高303厘米,圖版見 [日]淺野清、毛利久編 《原色日本の美術(shù):奈良の寺院と天平彫刻》,東京:小學(xué)館,1966年,第3卷。

圖24

道慈還與另一種華嚴(yán)藝術(shù)的傳播有關(guān)——基于 《華嚴(yán)經(jīng)》所繪的 “七處九會”。③見 J.Giès ed.,Two previously Unpublished Paintings from Dunhuang in the Pelliot Collection,in The Arts of Central Asia:The Pelliot Collection in the Musée Guimet,English edition,trans.Hero Friesen in collaboration with Roderick Whitfield,London:Serindia Publications,1996,vol.1,pp.39-51, (The French edition Les Arts de l’Asie centrale:la collection Paul Pelliot du musée national des arts asiatiques was published in two volumes.Paris: nationaux,1994);Dorothy C.Wong,The Case of Amoghapā a,pp.151-158.《大安寺伽藍(lán)緣起并流記資財(cái)賬》(以下略稱為 《大安寺資財(cái)賬》)記載742年道慈與寺主僧教義 (Kyōgi)等人為圣武天皇造繡帳兩幀:一幀基于 《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繪“大般若四重十六會”,另一幀基于 《華嚴(yán)經(jīng)》繪 “七處九會”。④[日]仏書刊行會編 《大日本仏教全書》,第118卷,第116頁。由于 《大般若經(jīng)》是中觀學(xué)派的教義基礎(chǔ),而華嚴(yán)經(jīng)則是華嚴(yán)教義的核心,這兩幀繡帳的主題恰當(dāng)?shù)胤从吵霎?dāng)時(shí)大安寺的佛學(xué)流變。

《大安寺資財(cái)賬》中的這幀華嚴(yán) “七處九會”繡帳是日本有記載的最早一例。據(jù)唐朝文獻(xiàn),長安和洛陽的寺院中可見華嚴(yán)變壁畫,但現(xiàn)今只在敦煌留存,多為中晚唐時(shí)期所作 (圖25、 26)。①見Dorothy C.Wong,The Case of Amoghapā a,pp.151-158;藏經(jīng)洞出土七處九會圖為絹本水墨設(shè)色,高194厘米,寬179厘米;第61窟壁畫圖版見敦煌研究院編 《敦煌石窟藝術(shù):第六十一窟》,南京:江蘇美術(shù)出版社,1995年。根據(jù)實(shí)叉難陀所譯 《華嚴(yán)經(jīng)》八十卷本,這些繪畫多將 “九佛會”分布于網(wǎng)格狀平面,由象征盧舍那蓮華藏世界的巨大蓮花托起 (佛陀跋陀羅的六十卷本 《華嚴(yán)經(jīng)》中僅提及八會)。通過僅存的8世紀(jì)敦煌44窟壁畫 (尚未對外公布),我們看到佛會的排列不像后期那樣井然有序。壁畫底部繪一池浮蓮,壁龕前有巨大蓮花石雕。關(guān)于 “七處九會”的描繪,日本大安寺的華嚴(yán)繡帳是否與敦煌石窟中的壁畫相似?雖然無從知曉,但根據(jù) 《大安寺資財(cái)賬》中的標(biāo)題 《一帳華嚴(yán)七處九會圖像》,可以推斷九會場景曾出現(xiàn)在繡帳上。

圖25

圖26

本文首先探討華嚴(yán)佛教藝術(shù)在武后朝與圣武天皇、光明皇后朝中的異同。武后不僅支持華嚴(yán)佛教,也推崇密教信仰,尤其是變化觀音。在中土,不同信仰流派的表達(dá)方式有所區(qū)分。而在奈良,變化觀音信仰與華嚴(yán)教義互相融合。這種融合體現(xiàn)于東大寺大佛殿中盧舍那佛與不同形態(tài)的密教變化觀音、虛空藏菩薩的組合,以及其他殿中作為主尊的變化觀音。這種華嚴(yán)教義與具密教色彩信仰的結(jié)合,可理解為對半世紀(jì)前武后朝佛教思想的傳承與演變。

本文英文版為Dorothy C.Wong,The Art of Avata saka Buddhism at the Courts of Empress Wu and Emperor Shōmu/Empress Kōyō,in ed.Robert Gimello,et al.,AvatasakaBuddhisminEastAsia:Huayan,Kegon,FlowerOrnamentBuddhismOriginsandAdaptationof a VisualCulture,Wiesbaden:Harrassowitz Verlag,2012,pp.223-260.本文的翻譯與修改,得到以下各位的幫助:丁泠、薛同、曹夢鴿、淦喻成、馬楚媛和樊華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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