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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之前(三)

2022-08-23 23:02:21時祈
花火彩版B 2022年5期

時祈

上期回顧:譚驍邀請陳燃一起去看芭蕾舞劇,他不知道陳燃并不是對芭蕾感興趣,而是想見這場劇的女主角明冉。陳燃見到明冉后,發(fā)現(xiàn)明冉并不是她想象中冷漠的豪門千金,明冉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林至白腳踏兩條船。陳燃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她本來想報復(fù),現(xiàn)在卻連真相都不忍心說出口……

明冉捧起林至白給她準(zhǔn)備的水果茶,歪著身子笑了笑,輕輕抿了一口,水果茶的味道有些酸,讓她忍不住又彎了眼睛。

陳燃垂眸,忽然不敢看她了,腦子里一團(tuán)亂麻。

“沒關(guān)系,等熟悉一點兒就好了,至白哥很好相處的。你們餓嗎?”明冉放下水果茶,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小鐘表,她要控制飲食,每天都有固定的進(jìn)餐時間,也就是今天演出,時間能晚一些,她起身打開門,“要不,我們現(xiàn)在去吃飯?”

這一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太多,陳燃早就沒了胃口,她抬起頭,視線落在明冉身后。

門大敞著,劇院充滿了年代感,走廊里的燈也老舊,散發(fā)著昏黃的淺光,偶爾會閃爍一下。譚驍站在門外,見面前的門打開,他緩緩抬起眼,目光就這么投過去,無言地與她對視。

他說要等她就一定會等她,不放心她一個人走就一定不會讓她一個人走,即使知道事情與他無關(guān),他還是不會離開。

昏黃的燈光落在他的肩頭,陳燃沒想到他又做了一次她的救星。

“小燃姐?”明冉見她不動,疑惑地道。

陳燃拿起手機(jī),也不在意林至白有沒有再給她發(fā)消息,起身略帶歉意道:“抱歉,我不能跟你們一塊兒吃飯了?!彼幌氪谶@里了。

陳燃笑著指了一下門外,緩緩道:“有人來接我了?!?/p>

陳燃跟著譚驍上了車。她中途把他丟下,讓他一個人看了一出芭蕾舞劇,又讓他一個人回家,幾條罪證加起來,陳燃都覺得自己很不厚道。

該道歉嗎?是不是有點兒突然?陳燃正琢磨著該怎么開口,譚驍已經(jīng)發(fā)動了車,車前燈亮起,照亮了劇院后的街道,但他沒踩油門,車仍停在原地。

“林至白。”他忽然開口。

猛然聽到林至白的名字,陳燃愣了一下,隨即抬起頭,下意識地朝劇院后門看去。

他們比林至白和明冉先走一步,這個時間點,那兩人確實應(yīng)該出來了。陳燃對譚驍知道林至白的名字感到驚訝,轉(zhuǎn)念一想,大約他們同在一個圈子,譚驍聽過或見過林至白都很正常,沒什么好意外的。

后門沒有人出來。

譚驍側(cè)頭看了她一眼,他果然沒猜錯,陳燃和林至白的關(guān)系并不簡單,要不然陳燃聽到他說出林至白的名字也不至于如此驚訝。

“怎么了?”她強(qiáng)壓下心虛,問道。

“你知道嗎?”他側(cè)眸看她,“他前幾年訂婚了。”

陳燃沉默片刻,“嗯”了一聲:“我知道?!?/p>

“他的未婚妻是今天晚上演出的女主角?!?/p>

陳燃又“嗯”了一聲。

車廂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連車燈都熄滅了。兩人隱匿于黑暗里,有些模糊不清,陳燃只看到譚驍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看不清他的神色,隱約能聽到悶悶的鳴笛聲。

譚驍看著她,把車鑰匙拔了出來,徹底斷了開車離開的念頭。

陳燃抿緊嘴唇,莫名緊張起來,那不時響起的鳴笛聲令她更緊張了。

兩人對視著,一言不發(fā)。

車廂內(nèi)的空間密閉又狹小,讓人感到很壓抑,譚驍和她的距離也近,陳燃能輕易地聞到他身上的氣味,和林至白身上的味道大不相同,是一股很奢侈的、強(qiáng)烈的烏木香。

“你是故意的嗎?”譚驍問她。

陳燃不知道他是指她明知道林至白和明冉的關(guān)系,還是答應(yīng)讓他帶她來劇院。

車又啟動了,林至白和明冉還是沒出現(xiàn)在劇院后門。

錯過了開口的最佳時機(jī),陳燃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出聲,她偏過頭靠在車窗上,點開微信,是她和譚驍?shù)膶υ捒颉F鋵嵥龖?yīng)該否認(rèn)的,或者解釋清楚。她要怎么開口?

譚驍?shù)能嚫谝惠v白色轎車后,余光落在身側(cè)的陳燃身上,她的臉貼著車窗,目光有些呆滯,望著外面急速后退的路燈。

她伸手去開窗,剛降下一些,譚驍又升了上去。

兩個人如此反復(fù),但誰也沒有開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燃轉(zhuǎn)頭盯著他。譚驍并不看她,卻松開了車窗升降按鈕。

“你干什么?”陳燃問他。

“你干什么?”譚驍側(cè)眸,反問她。

車窗又關(guān)上了,她本想吹吹冷風(fēng),讓自己清醒一點兒,如今她只能放棄。她靠在座椅上,嘆了口氣。

洛杉磯晚上的氣溫有些低,陳燃沒有穿外套,開窗會有冷風(fēng)鉆進(jìn)來,容易感冒。譚驍握住方向盤,問:“現(xiàn)在好點兒了嗎?”

“嗯?”陳燃愣了下。

前邊有紅燈,亮亮的,晃著她的眼睛。他道:“心情平靜下來,想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陳燃點頭:“行,你問。”

“你來洛杉磯是因為知道了林至白和明冉的事情嗎?”

“嗯。”他一猜即中。

“你不是想看演出,而是想進(jìn)后臺,找到明冉和林至白?”

陳燃沒法否認(rèn):“嗯?!?/p>

“那你有沒有想過能不能收場?”

陳燃愣了下,搖頭,她真沒想過。這幾天,她跟胡涂待在一起,兩人都在氣頭上,根本沒想過收場的問題,也沒想過這么做會給自己帶來什么樣的麻煩。譚驍考慮的與她不同,他知道林至白,也知道明冉,顧及的東西比她要多。

譚驍說他擔(dān)心她一個人回家不安全,他是真的覺得不安全嗎,還是……擔(dān)心她收不了場?陳燃忽然不確定了。

陳燃抿了抿唇,先道了歉:“對不起。”

“你道什么歉?”

“我好像利用了你?!?/p>

即使譚驍不在意,她也要為門票的事情道歉。

陳燃原先沒想過跟他提這件事,是因為覺得這是自己的私事,和他無關(guān),她沒有必要跟他講。

車窗外的路燈光線昏暗,陳燃嘆了口氣,目光落到他身前的方向盤上。

“你看出來了吧,我和林至白的事情。我和他……談了兩年的戀愛?!标惾疾淮_定“戀愛”這個詞合不合適,“我跟你說起芭蕾舞劇的時候,其實就是因為他。”

“嗯?!弊T驍說,“我猜到了一些?!?/p>

他在機(jī)場遇見她,看到她哭紅的眼睛,又在餐廳看到她總是低頭看手機(jī),再加上看芭蕾舞劇時她的反應(yīng),他基本就確定了,她八成跟林至白有關(guān)系,搞不好還被騙了,一時間接受不了,才跑來找明冉。

“但說真的,我沒想過你會帶我來。”

車窗還是降下來了些,縫不大,只有一丁點兒冷風(fēng)溜了進(jìn)來,陳燃偏過頭,譚驍?shù)膫?cè)臉隱匿在光影里,明明暗暗。

“這兩年他什么都跟我說,以后的工作,未來的生活,甚至連孩子的名字……除了明冉。他沒跟我說過他會跟別人結(jié)婚?!?/p>

“你不知道嗎?”

陳燃搖頭,她都覺得自己可笑:“很蠢吧?我和他在一起兩年都沒看出來?!?/p>

譚驍搖搖頭,道:“沒有?!?/p>

“怎么可能?!彼恍?,別開頭,看向窗外,車輛行駛的速度慢了些,虛晃的飛影漸漸也能看清,“其實來之前,我查過很多明冉的資料,想知道她長什么樣,是什么樣的人,林至白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又會是什么樣?!?/p>

譚驍沒說話。

“我一直以為我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他真的愛我,好好考慮過和我的未來,但……事情好像并不是這樣?!标惾伎嘈Φ?,“今天我去后臺,發(fā)現(xiàn)他對明冉的態(tài)度和對我的好像沒什么差別,他不是對我一個人溫柔,而是對每一個人都溫柔。我本來以為我能當(dāng)面拆穿他的。”

譚驍只聽說過林至白和明冉的名字,沒接觸過兩人,因此也沒什么資格評價他們。他“嗯”了一聲,道:“但是你沒有?!?/p>

“嗯?!标惾即鬼?。

譚驍問她:“為什么?”

人都來了,打扮好,準(zhǔn)備好,見到對方卻蔫了。

陳燃的手指纏繞在一起,想到那么天真的明冉,她道:“如果告訴她,她可以選擇不和林至白結(jié)婚嗎?”

譚驍直白地道:“不能?!?/p>

“告訴她這些,她還是要結(jié)婚,她接受得了嗎?”

“你不該替明冉做選擇,她有她的經(jīng)歷,你也有你的。”他說著,轉(zhuǎn)頭看向陳燃,“換再說了,明冉受不了,憑什么就要你受著?”

“陳燃?!彼^一次叫她的名字。

因為開著窗,一陣風(fēng)掠過,壓低了他的聲音。

陳燃抬起頭,幾乎是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有些時候可以自私,有些時候則不能。不管是對于你,還是明冉,林至白都只是人生中的一小部分。有一天,你們都會遇到一個真正對自己好的男人,尤其是你?!?/p>

陳燃愣了一下,對上他的視線。

因為譚驍還在開車,他們只對視了片刻,譚驍便把頭轉(zhuǎn)了回去,他沒有再看她,卻像是在認(rèn)真承諾什么,說:“相信我?!?/p>

回家后,陳燃收到了林至白的消息,他約她第二天下午見面。為此,他還改簽了機(jī)票。

林至白知道陳燃有賴床的習(xí)慣,就連上班都隔三岔五打不上早卡,他還記得她每次都為遲到那幾分鐘扣的錢苦惱,甚至差點兒以美色要挾他取消打卡制度,又在最后關(guān)頭打住,說是不能讓他落得周幽王的下場。

這個時候,難得他還記得她的習(xí)慣。

陳燃只回了個“好”字,便把手機(jī)丟到一邊。

胡涂聽見陳燃回來的動靜,急忙從臥室跑出來。她走在陳燃身邊,問:“一個人回來的?”

“沒有,譚驍送我回來的?!?/p>

“那晚上的演出怎么樣?你見沒見到林至白?”

陳燃點頭:“見到了?!?/p>

她離開家前,兩個人就商量好,見到林至白和明冉,一點兒情面都不留,直接給他一個下馬威。

看到陳燃垂下眼,臉上沒有一點兒喜色,胡涂道:“不對勁,你是不是對狗男女心軟了?”

陳燃又想到了明冉,搖了搖頭,道:“也不算是狗男女?!?/p>

“我就知道,你……林至白又給你下迷魂藥了嗎?”胡涂恨鐵不成鋼地道,“憑什么?憑什么讓他們逍遙自在?之前我們怎么說的?見到林至白和明冉,別管其他的,先一耳光打暈林至白那個渣男,再問問他的豪門未婚妻,就任由他這么玩?”

“不是,明冉她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她不知道?”

陳燃抿了下唇,補(bǔ)充道:“她人挺好的?!?/p>

胡涂知道陳燃的毛病,她太善良,總為別人考慮。萬幸陳燃這些年遇到的大多是好人,沒怎么吃過虧,除了碰到林至白,上了一次大當(dāng)。胡涂生氣地道:“她人挺好的,你呢?你人就不好嗎?”

胡涂氣極,道:“你千里迢迢從北京飛來洛杉磯,現(xiàn)在就當(dāng)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不是?!?/p>

陳燃在這種事情上沒有胡涂清醒,她沒法只考慮自己,不顧及其他人。

胡涂瞪她一眼,仍是不滿:“不是什么不是?”

“林至白約了我明天見面?!标惾及咽謾C(jī)遞給胡涂,讓她看兩個人的聊天記錄。

胡涂匆匆掃了一眼,道:“然后呢?”

不知道為什么,陳燃突然想起譚驍跟她說的話,那時,譚驍幾乎是立刻就反駁了她,好似給了她當(dāng)頭一棒。

因為父親早逝,她好像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從小到大,她都被要求堅強(qiáng),能扛下的事她都是一個人扛,向來報喜不報憂;相同的事情放到不同的人身上,她也會顧及別人的感受。從來沒人問過她,她能不能扛得住,受不受得了。

譚驍說,有時候不可以自私,有時候則可以。

陳燃皺緊的眉頭松了些,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和原先一樣,又不太一樣。”

她跟林至白見面,然后分手——這和她預(yù)想的一樣。她沒有將自己和林至白的事告訴明冉——這和她預(yù)想的又不太一樣。

陳燃到時,服務(wù)員正送來兩杯咖啡。

林至白還是按她的口味點的,配了一塊巧克力味道的曲奇餅。他像是完全不記得昨天晚上兩個人的尷尬,見她進(jìn)來,很溫柔地沖她笑:“這家店的曲奇很出名,我給你點了一份,嘗嘗看?!?/p>

兩個人像是回到了從前。林至白記得她不喜歡太苦的東西,每次泡咖啡,他都會特意調(diào)成拿鐵,再配塊巧克力曲奇,放在她的桌子上。陳燃有時候覺得,她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

但現(xiàn)在不再是當(dāng)初,陳燃把曲奇推遠(yuǎn)了一點兒,道:“謝謝,我不想吃?!?/p>

“好,不吃就不吃吧?!绷种涟孜⑽⒏┥恚崞鹨缓邪b精致的點心放在桌上,往她那邊推了推,輕聲問她,“點心呢?這個總要吃一點兒的?!?/p>

陳燃抬眸看向他。林至白跟平日里沒什么區(qū)別,他仍是一身正裝,系著領(lǐng)帶,頭頂?shù)臒艄鉃⒙湓谒募珙^,他整個人像是被揉進(jìn)了燈光里,溫柔得不像話。

他平靜得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但陳燃不這樣覺得。她沒辦法忘記昨天見到他的場景,沒辦法忘記他送給明冉的桔梗花。

陳燃搖搖頭,冷靜地道:“不用,我沒胃口,謝謝?!?/p>

這已經(jīng)是她說的第二句謝謝了,兩人之間從沒這樣生疏過。林至白嘆了口氣,道:“別這樣,小燃?!?/p>

“我怎樣?”他越這樣,陳燃越不想讓他舒服,“你為什么不喊我‘冉冉了?”

林至白不想她賭氣,道:“她是她,你是你,怎么能混為一談?”

“確實?!标惾急粴庑α?,“冉冉是你名正言順的未婚妻,而小燃只不過是……”

林至白皺起眉,打斷她的話:“不要亂講。”

陳燃止住話頭。林至白總是這樣,能輕易地讓人感受到他的體貼,在她不想說的時候適時地打斷她的話。

“好,我不亂講了?!?/p>

林至白的眉眼舒展開,顯得更好看了。

陳燃深吸一口氣,道:“林至白,那我們坦誠地聊一聊,行嗎?”

林至白愣了一下,直直地看向她。兩年來,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往日里,他們對彼此總有親密的愛稱,如今,他只是林至白。

他“嗯”了一聲,道:“你想怎么聊?”

“我先承認(rèn)吧,你來洛杉磯之前,我看了你的手機(jī)?!?/p>

林至白垂眸,用咖啡勺輕輕攪拌著咖啡。他的動作很輕柔,好似只想戳破里面的氣泡,并沒有品嘗的意思。

“你和明冉已經(jīng)訂婚了,是嗎?”

說好了要坦誠地聊,林至白沒否認(rèn):“是?!?/p>

“你跟我說要去南方處理公司的事情,其實訂了機(jī)票來洛杉磯,為的是看她的演出,是嗎?”

“嗯。”

“你還記得嗎,我們一周年紀(jì)念日那天,你送了我一束桔梗,你說你對我的愛至死不渝?!彼χ溃霸诿魅窖莩龅臅r候,你也送了她一束,是嗎?”

她說完這話,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陳燃今天穿了條高腰牛仔褲,上身搭了件墨綠色的短款吊帶衫,偶爾會露出腰間的皮膚,白得跟牛奶似的。兩個人在一起之前,陳燃經(jīng)常這樣穿,這一點跟明冉不太一樣。

林至白記得,他第一次見到陳燃,是在春季招聘現(xiàn)場。那時到處是黑壓壓的人群,他們服裝正式又統(tǒng)一,全是黑的,讓人提不起一點兒興趣。陳燃便是那抹亮色。她跑得急,這邊投一份簡歷,那邊投一份簡歷,像是流連花叢的花蝴蝶。

她來林氏投簡歷既不是看中他們的名氣,也不像其他學(xué)生那樣問很多問題。

陳燃來林氏面試,在面試現(xiàn)場見到他,眼底的驚喜藏也藏不住。那時陳燃還不知道,是他跟人事打了招呼。

后來,林至白讓她做了自己的助理。說來也奇怪,他有婚約在身,原本是想把她放在身邊,看看也就罷了,可他們的關(guān)系越親密,他就越不想看到她在辦公室里對別的男人示好。

有一次公司團(tuán)建,當(dāng)天早上,陳燃睡過了頭,當(dāng)她神色匆忙地趕到公司樓下時,他降下車窗,對上她的視線:“知道集合時間嗎?都幾點了?!?/p>

陳燃一下就羞紅了臉。

林至白探過身,打開副駕駛的門,笑道:“架子挺大,要老板親自給你開車門。”

陳燃坐上車,身子挺直。

林至白敲了敲方向盤,讓陳燃幫忙從車后座拿個東西,是個暗紅色的禮盒。她拿在手里,林至白沒有接過去,而是讓她打開。盒子里是個定制的手機(jī)殼,通身暗紅,左下角有簇很小的火焰,像是她的胎記。

陳燃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后就換了最新款的手機(jī)。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一部手機(jī)便花了她大半個月的工資。她寶貝得緊,買了各式各樣的手機(jī)殼,每周都要換一個。林至白知道她喜歡,巴巴地去給她定制了一個手機(jī)殼。

團(tuán)建的地方在郊區(qū)的小村落里,一路上,兩個人靜靜地聽著音響里的古典樂。

陳燃是真的喜歡那個手機(jī)殼,套上手機(jī)后,視線就不曾離開那簇小火焰。林至白見她這副模樣,感到好笑,開口道:“就真這么喜歡這個?”

陳燃點點頭,寶貝似的又摸了摸:“對啊,真的喜歡?!?/p>

林至白目視著前方,余光卻落在旁邊的陳燃身上,問她:“那我呢?你也喜歡嗎?”

這是林至白少有的沖動時刻。他知道陳燃對感情的態(tài)度,而他的婚約是沒辦法取消的,他只能瞞著她。

這兩年,他們沒紅過臉,沒吵過架,沒急過眼,他們一直很好。

“小燃,別這樣?!绷种涟椎拿及櫟镁o緊的,“我們不說這個,行不行?”

“為什么?”陳燃看向林至白,他的眼睛還是那樣好看,不笑的時候也載滿了深情,“你在逃避什么?受傷的又不是你。”

“小燃。”

陳燃抓緊面前的杯子,隱忍地低了低頭,道:“你知道我看到桔梗花的時候是什么樣的心情嗎?”

“這件事是我不好?!绷种涟讚u頭,“是我不對?!?/p>

林至白無奈地看著她發(fā)紅的眼眶,忍不住抬起手,想輕輕碰一碰她的臉,低聲去哄她,卻被她躲開。

這些他都沒想讓陳燃看見,可她偏偏看見了。

林至白想解釋,他無奈地道:“小燃,我沒辦法?!?/p>

“這兩年我對你怎么樣,你心里不清楚嗎?”林至白嘆了一口氣,“我對你一直是真心的,但我也是真的沒辦法?!?/p>

出生在他們這樣的家庭,他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只有必須履行的義務(wù)。

林至白喉嚨發(fā)干,他知道訂婚這件事是個隱患,只想著能瞞一天是一天,他割舍不下陳燃。

“小燃,對不起,我真的沒想過要騙你,也真的沒想過事情會發(fā)展到今天這個地步?!辈恢朗遣皇橇种涟椎臍赓|(zhì)使然,他說這些話的語氣尤為誠懇,“這話你聽著一定覺得可笑,但每句話都是真的。你知道我沒辦法不聽家里的安排,林氏需要明氏的支持,你讓我怎么辦呢?放棄這一切嗎?我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就必須承擔(dān)這份責(zé)任?!?/p>

“遇到你是我人生中的意外,這兩年,我是真的想跟你結(jié)婚,跟你說想住在海邊的別墅,沒事就宅在家里看看書,偶爾出海吹吹風(fēng),也都是真的?!绷种涟桌⒕蔚氐溃拔沂钦娴南脒^……我們會有一個孩子?!?/p>

陳燃沉默著,過去她太愛聽這樣的話,可時至今日再聽到這些話,感覺已然變了。

她轉(zhuǎn)頭看向窗外,下雨了,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窗上,她道:“林至白,都到這份兒上了,你就別再騙我了?!?/p>

林至白搖搖頭,道:“我從來沒有騙過你?!?/p>

“好,那你和明冉說過沒有?”

“說過。”

雨下個不停,像要把他的聲音都淹沒,不讓人聽見。

陳燃發(fā)現(xiàn)林至白好像真的從來沒騙過她,他只是有意地隱瞞,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他沒讓陳燃知道全部的事是因為他也真的想過和明冉結(jié)婚,想過和明冉住在什么樣的房子里,想過和明冉過什么樣的生活、要幾個小孩。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很真誠,但不只是對陳燃這樣。

陳燃沒辦法接受,她要的是全心全意的愛,她道:“算了吧,林至白。”

林至白沒對上她灼灼的視線,其實他心里清楚,只是不想說,他問她:“什么算了呢?”

林至白總說,他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他沒有辦法,就像他們分手也是無可奈何的。

算了吧,其實他們都懂。

他們的結(jié)局就像高考分?jǐn)?shù),沒有人會告訴你這道題錯在哪兒,你得到的只有冷冰冰的分?jǐn)?shù),你只能拿著結(jié)果去做你應(yīng)該做的選擇。

曾經(jīng)幻想過的未來,現(xiàn)在全成了妄想,她該和過去告別,也該和他告別。

算了吧。

她知道藏不住聲音里的哽咽,只能緊緊握著杯子,好像這樣就能阻止眼淚掉下來,她垂眼,說:“林至白,我們分手吧?!?/p>

陳燃跟林至白分手了,她表現(xiàn)得沒有胡涂想象的那么低落,像是把林至白忘了,該吃吃,該喝喝。

胡涂對陳燃的行為表示贊揚(yáng):“男人什么時候都可以有,但心情是自己的,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為什么不過得開心一點呢?你雖然沒有狠狠報復(fù)林至白,但好在及時止損了。不再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未來,也不再想風(fēng)花雪月的過去,挺好的?!?/p>

陳燃笑了笑,沒說話。她辭了林氏的工作,現(xiàn)在是閑散人。胡涂讓陳燃在洛杉磯多待幾天,她想著,等最近的小組展示結(jié)束,她就帶陳燃去參加學(xué)校組織的活動,多見些不一樣的人總是好的。

譚駱和陳燃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除了在朋友圈互相點贊,偶爾還會談起一些話題,陳燃是真的很喜歡譚駱這個小弟弟??上ёT駱雖然跟家里鬧脾氣,但也不能一直待在洛杉磯。眼看要開學(xué)了,譚驍給他買了回國的機(jī)票。

在他走之前,陳燃答應(yīng)陪他去環(huán)球影城玩一天,本來也約了胡涂的,但胡涂還有課,只能作罷。出發(fā)前,胡涂一直告訴陳燃要好好玩,就當(dāng)作放松心情。

環(huán)球影城在洛杉磯市區(qū)的西北郊。譚駱從小看好萊塢的電影長大,從到洛杉磯的那一刻起就想來,一拖再拖,到臨走時才好不容易有人陪他來。

兩個人約好了上午八點半在環(huán)球影城門口見面。

陳燃提前到了。早上的氣溫不算高,陳燃站在約定地點,有點兒后悔,她沒預(yù)估好溫度,總想著洛杉磯的氣溫高,陽光也足,中午太熱,因此穿少了些。

來環(huán)球影城的人不算少,陳燃站在門口,看著來往的行人。記憶總是毫無征兆地浮現(xiàn)在腦海里,她忽然就想起了過去。

每次出門她都只穿一件很薄的長裙,從不考慮氣溫,而林至白總會在第一時間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肩頭。他從來不會指責(zé)她照顧不好自己,反正都有他幫她解決……這樣的林至白,她真的很難忘記。

“陳燃姐!”譚駱從車上跳下來,“我來了!我來了!”

陳燃回過神,抬起頭,看到了譚駱。他穿了件深紫色的運(yùn)動球衣,下邊是相配的短褲,還有球鞋。

不過,來的不止他,他身后還跟了個人。

譚驍打扮隨意,穿著一件深色襯衫,內(nèi)里是一件白底印花短袖,袖口挽起,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臂,右手腕上戴了塊深色的腕表。他把手上的包直接扔給譚駱,道:“自己拿?!?/p>

譚駱偷懶不成,蔫巴巴地背上了包,委屈極了:“你好兇?!?/p>

譚驍充耳不聞:“陳燃,你吃飯了嗎?”

“吃了一點兒?!标惾加悬c兒蒙,沒人跟她說過譚驍也會來。

“我就說嘛,我哥還非要帶什么零食,跟小學(xué)生春游似的。”譚駱向陳燃訴苦,“我就說沒人會吃?!?/p>

陳燃抿了抿唇,她怕三個人尷尬,雖然嘴上沒問譚駱為什么會帶上譚驍,但不妨礙她在手機(jī)上問。

CR:“你不是說你哥不陪你嗎?”

小海駱:“對呀,我發(fā)誓,我哥從來不陪我,要不然我也不會拖到現(xiàn)在才來環(huán)球影城。”

譚駱欲哭無淚。今天早上他收拾好準(zhǔn)備出門時,譚驍忽然問他怎么這么高興。他沒說。譚驍又問他去哪兒,他沒兜住,又不擅長說謊,就暴露了。要是知道陳燃不喜歡譚驍跟來,他寧死也不從。

小海駱:“我之前要他陪我,他每天不是要做這個就是要做那個。今天早上他聽說我要來環(huán)球影城,就堅決要跟來,還說我要是拒絕,他就不給我錢。陳燃姐,你知道的,我還是個未成年。”

未成年人沒有錢,小朋友要被家里管著,這聽起來挺合理。

小海駱:“放心,他不會打擾我們……的吧?”

這個“的吧”就很微妙。

陳燃抬起頭,看了一眼邊上的譚驍。

譚驍顯然注意到了兩人的互動,他低頭從口袋里掏出手機(jī),在屏幕上點了幾下。

陳燃的手機(jī)又振動了一下——譚驍給她發(fā)了一個表情。陳燃差點兒把手機(jī)摔了。

她不知道譚驍是不是看到了她跟譚駱的聊天記錄,平白無故發(fā)來一個表情,確實容易讓人心驚膽戰(zhàn)。

“怎么……發(fā)微信?”陳燃問他。

“你不是在看手機(jī)嗎?”譚驍說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他收回手機(jī),問,“進(jìn)去嗎?”

陳燃“嗯”了一聲。

環(huán)球影城說白了就是好萊塢大片的拍攝場地,譚駱一進(jìn)去就撒開了腳亂跑,之前還說什么沒人陪,其實他完全不需要其他人的陪伴。

陳燃只能默默地跟在譚驍身邊,她更愁了。自從看完芭蕾舞劇,為了避免尷尬,她再沒有和譚驍接觸過,偏偏這會兒又遇見了。

“你弟怪活潑的。”陳燃沒話找話。

“嗯?”譚驍對這個話題并不怎么感興趣。譚駱?他有什么好聊的。

“就是……”陳燃努力想打破僵局,“跟你不太一樣?!?/p>

“哪里不一樣?”

陳燃想了想,兩個人除了外貌相似,其他各個方面,無論是性格、對人的態(tài)度還是說話的語氣都不一樣。譚駱很可愛,一看就是溫室里的花朵,在家人的關(guān)愛中長大;譚驍則不一樣,他給陳燃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像是被風(fēng)吹過,被雨打過。

他們不是一家人嗎?難道他們的爸爸媽媽因為長幼不同對待孩子的方式也不同嗎?

陳燃說不清楚,只道:“小駱和你在很多方面都不太一樣,你不覺得嗎?”

“還行?!?/p>

陳燃覺得這個話題被他“聊死”了。現(xiàn)在氣溫比之前高一點兒,不過也只是一點兒,再加上譚驍都沒怎么主動開過口,陳燃總覺得身邊多了件移動的制冷機(jī)器。她摸了兩下胳膊,試圖撫去身上的寒冷。

譚驍?shù)哪抗馊粲兴茻o地落在她身上,他道:“冷嗎?”

陳燃愣了下,一時間不明白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還……”“好”字還沒出口,一件襯衫就落在她肩上,帶著熟悉的烏木香。

襯衫的面料很軟,是上好的綢緞,顏色偏深,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淡淡的光澤,還帶了些溫度。襯衫披過來時,譚驍?shù)氖州p輕蹭到了她的脖頸,手指的溫度和襯衫上的相同,又或者還要高一些。

譚驍收回手。他剛看到陳燃的時候就覺得她穿得太少,白色細(xì)肩帶吊帶衫配牛仔褲,放到中午可以,但現(xiàn)在確實扛不住。

他低頭,目光落在她的小臂上——她的皮膚白皙,小臂內(nèi)側(cè)卻有條不長不短的抓痕,應(yīng)該是小時候留下的,顏色很淡。

她的胎記和疤痕都告訴他,就是她。

“早上氣溫不高?!彼f。

陳燃抬起頭,心里一動。明明是一個很溫柔的舉動,但她總覺得他好像從來不給別人拒絕的機(jī)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環(huán)球影城的游客非常多,說著各種各樣的語言。他們走到一處景觀前,水流從屋檐上傾瀉而下,撞擊在圍欄上,他們仿佛身臨災(zāi)難現(xiàn)場,想躲避,又無處可躲。水霧中突然出現(xiàn)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彩虹。

濺在深色襯衫上的水滴暈染開來,她的手臂還有肩頭都被打濕了,呼吸也莫名地有些急促。

譚驍?shù)囊暰€早已移開,但似乎覺察到她在看自己,他轉(zhuǎn)過頭,對上她的視線。他的瞳孔顏色很深,如墨一般,不經(jīng)意間就能把人的視線吸附住,他微微眨了眨眼,眼底帶著些許不解,問她:“怎么了?”

陳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上次在機(jī)場是這樣,這次在環(huán)球影城也是這樣,譚驍總是在幫她的忙。

譚驍垂下眼睛,纖長的睫毛投下少許陰影,他輕聲問她:“覺得我?guī)土四悖植恢涝撛趺锤兄x我?”

陳燃不知道怎么回答,突然,她聽見譚駱在喊自己。

譚駱已經(jīng)到了變形金剛的場地,他站在隊伍的最前方?jīng)_兩個人揮手。來旅游一次不容易,這地方不是天天能來,譚駱想讓陳燃一會兒給他拍幾張照片,留作紀(jì)念。

陳燃重重地點了點頭,怕他看不清,她又比了個可以的手勢。

兩個人走上前,譚驍抬手搭上一邊的欄桿,陳燃拿出手機(jī),點開相機(jī),對上遠(yuǎn)處的譚駱。

拍了一會兒,譚駱就飛快地跑到陳燃身邊,想看一下照片,只可惜距離有些遠(yuǎn),陳燃拍到的都是些模糊的身影。

陳燃有些抱歉:“對不起,都沒拍好?!?/p>

譚駱擺手,表示不在意。

陳燃指了指一邊的空地,提議道,“要不然你站在這里,我再給你拍一張?”

譚駱回頭一看,陳燃指的地方正巧能拍到后邊的變形金剛,便點頭同意了。

只給譚駱一個人拍不太好,譚驍還站在一邊,陳燃不想冷落他,看了他一眼,禮貌地詢問:“你呢?要不要一起?”

“不用。”

“嗯。”

前一句是譚駱說的,后一句是譚驍說的。

譚駱一臉不可置信,困惑地看向譚驍。他知道譚驍不愛拍照,家里的相冊里幾乎沒有譚驍?shù)恼掌?。他現(xiàn)在答應(yīng)了,怎么回事?

陳燃自然不知道緣故,只覺得譚駱的表情不太對,她想完成任務(wù),也并不在意,拿起手機(jī),對上兩個人的身影。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有點兒遠(yuǎn),陳燃揮了揮手,道:“你們靠近一點兒,否則拍不全?!?/p>

譚驍沒動,譚駱主動蹭到了他邊上。大約是因為有點兒尷尬,譚驍又離遠(yuǎn)了些,他解了兩顆扣子,視線隨意地落在一處,沒有說任何話,不過是喉結(jié)微微滾動兩下就十分撩人,以至于陳燃腦袋里“嗡”了一聲。

她實在覺得神奇,兩人明明是兄弟,卻風(fēng)格迥異,譚駱陽光熱情,譚驍漫不經(jīng)心。

陳燃打開相冊,選中照片后,發(fā)到了他們的微信上。

譚駱拍了照,很高興,他點開相機(jī),投桃報李似的說:“行了,陳燃姐,別光拍我跟我哥,你是不是也是頭一次來?我?guī)湍愫臀腋缫才膹埣o(jì)念照?!?/p>

陳燃莫名覺得尷尬:“算……”

還沒等她拒絕,譚駱就把她推了過去。

“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們一起比個耶,別拘束?!弊T駱自覺地做起了指揮,“哥,陳燃姐,你們也靠近一點兒,兩個人又不是不認(rèn)識,怎么顯得那么生疏?”

陳燃想說他們兩個人本就不熟。

譚驍沒看她,身子倒是靠了過來,影子壓在她的邊緣,陳燃微微偏頭,用余光看他。他直視著鏡頭,嘴角一點兒笑意都沒有,身體也有些緊繃,一動也不動。

想到兩人之前的對話,陳燃抿了抿唇,下意識地覺得他不高興,便問他:“你是不是不高興?”

“嗯?”

譚驍?shù)穆曇艉艿?,帶了些許啞意,像是烈日下的沙漠里沙粒發(fā)出的摩擦聲。

“不想跟我一起拍照?!标惾疾幌霃?qiáng)人所難,“一會兒小駱拍完,我可以刪掉?!?/p>

“沒有?!?/p>

騙人。他跟譚駱一起拍照的時候有多自在,跟她一起拍照的時候就有多別扭。

三個人沒說幾句話,譚駱拍完照又不見了蹤影,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像一陣風(fēng)。兩個人放棄了尋找譚駱的念頭,隨便找了張長椅坐下休息。周圍人來人往,三五成群,穿著隨意又簡單。

此時氣溫高了許多,陳燃脫下譚驍?shù)囊r衫,道了謝后還給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拍完照后,她和譚驍?shù)年P(guān)系更尷尬了。她默默地嘆了口氣,低頭打開相冊,準(zhǔn)備刪掉與他的合照。

她的手指剛滑到一張,譚驍側(cè)眸,突然道:“陳燃。”

“嗯?”陳燃的手指一頓。

“照片可以傳給我嗎?”譚驍少見地露出不自然的表情,他頓了一下,又補(bǔ)了一句,“如果可以,隔空投送吧?!?/p>

下期預(yù)告:

學(xué)校的舞會有一個傳統(tǒng),即選出舞會上最受歡迎的一男一女為國王與皇后,他們將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這聽起來很有意思,但譚驍覺得沒趣。

“我不想當(dāng)別人的國王。”

所以,他們要一同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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