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蓉，這次不佛系
2022-08-26 18:44魏含聿
南風窗 2022年17期
魏含聿
電視劇《大山的女兒》在央視開播后，不愛拋頭露面的演員楊蓉，突然對采訪變得主動了。
這很難得。
出道20多年，楊蓉參演過的影視作品逾60部，微博粉絲千萬，但關(guān)于她的采訪卻屈指可數(shù)。
外界對她的評價，大多是“佛系女演員”“萬年女二”“戲紅人不紅”。楊蓉告訴南風窗，自己早已決定把精力都花在拍戲上。“我不需要讓大家知道楊蓉是個什么樣的人，這不重要。”
“但有時候人就是會矛盾?！彼裏o奈地笑言，“就像《大山的女兒》開播以后，我真的好希望自己是流量明星?。∧隳苊靼讍?？因為我好希望這部劇能夠被更多的觀眾看到，所以我就要去多做一些宣傳，哪怕多一個人看到文秀書記的事跡，我都覺得很開心、很值得。”
文秀書記
文秀書記，全名叫黃文秀，是1989年出生于廣西百色市，30歲因公殉職的扶貧書記。電視劇《大山的女兒》，改編自黃文秀的真實故事。
扮演黃文秀，楊蓉覺得自己很幸運。
楊蓉過去為觀眾所熟知的角色，從《陸貞傳奇》到《千金女賊》再到《美人為陷》，大多為宮斗劇、架空劇中的反派女二，或是情感劇中的都市麗人。隨著閱歷的增長，以及對演員職業(yè)的思考和期待的變化，近幾年，楊蓉越來越想去嘗試現(xiàn)實主義題材，想扮演扎根在土地上的人物角色。
“在接這個劇本之前，我就聽說過文秀書記的事跡，她是時代楷模，是感動中國十大人物，畢業(yè)后放棄了北京高薪的工作和舒適的城市生活，回到山里建設(shè)家鄉(xiāng)。她對待自己的青春、自己的信仰、自己的工作的態(tài)度，很讓人敬仰?！?/p>
作為同樣生長于西南山城的姑娘，楊蓉11歲時便離家求學，她一直都向往大城市，想去更大的舞臺。聽了文秀書記的事跡以后，楊蓉才發(fā)現(xiàn)，原來人生還可以有這樣的選擇。
有村民跑到田間跟楊蓉說：“你扮得很像！我們專程開三小時車來這里，就是想看看你扮得像不像?！?/blockquote>面對一個由真人真事改編的角色和劇本，擁有20多年表演經(jīng)驗的楊蓉，第一次希望自己可以收斂起演技，用真誠的情緒去感受這個女孩子的所思所想，把已經(jīng)逝去的黃文秀，真切地還原呈現(xiàn)給觀眾。
在進組前，楊蓉看了黃文秀大量的文字、影像材料。她去黃文秀的老家，與她的父母聊天；去黃文秀工作的地方，拜訪同事、村民，踏過那里的山山水水。
劇組開機以后，片場周圍時常有一些村民，遠遠地望著戴著眼鏡、穿著紅馬甲扮演黃文秀的楊蓉。
拍攝間歇，有村民跑到田間跟楊蓉說：“你扮得很像！我們專程開三小時車來這里，就是想看看你扮得像不像?！?/p>
劇中那些干農(nóng)活兒的群演也是當?shù)氐拇迕?，很多次楊蓉從他們旁邊走過，他們會自發(fā)地打招呼，還有人會說：“黃書記，到我們家來吃飯吧！”
“這不是劇組的人要求他們做、要求他們講的，完全是他們自發(fā)的。所以我能感受到，雖然文秀書記離開了，但是當?shù)氐娜嗣駴]有忘記她，那片土地沒有忘記她。特別是我看到現(xiàn)在的百坭村基礎(chǔ)建設(shè)基本上全部做完了，‘文秀幼兒園建好了，她一直很期望建的產(chǎn)業(yè)路全部都修通了，芒果的產(chǎn)業(yè)、枇杷的產(chǎn)業(yè)等，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相信文秀書記看到了會挺欣慰的?！?/p>
正是受感于這些實實在在的溫暖，拍攝過程中，楊蓉越來越進入人物狀態(tài)。
楊蓉什么都能演
演過《大山的女兒》中黃文秀這般正義果敢的姑娘，也演過《千金女賊》中杜小寒那種為了利益無惡不作的女性，楊蓉有一點不變：在進組之前，她會給角色寫一份小傳，充分理解這些人物。
起初，楊蓉是拒絕接演杜小寒的。
因為《千金女賊》里杜小寒太壞了，壞到讓人認為，這是為了制造戲劇矛盾，“為了壞而壞”。直到制片人用了半小時給她講了這個人物的成長經(jīng)歷：媽媽是妓女，生了她但沒有養(yǎng)、沒有教、沒有愛，她只能靠在街上騙吃騙喝長大，楊蓉對人物的行為選擇有了人性層面的理解，才欣然進組。
“我不怕演反派，不怕被觀眾罵，因為戲劇里就是有多種多樣的角色嘛。但如果是為壞而壞，會讓我覺得毫無演她的理由和必要性，我就演不了?！?/p>
給反派角色找理由—楊蓉認為，這是很多人認為她早期的反派角色演得不夠好的原因。但在她的認知中，沒有人做事是無理由的，作為扮演者，也一定要找到人物性格的立足點，才能讓角色立得住。
楊蓉不停地看紀錄片，也觀察身邊各種人的生活。即便是虛構(gòu)的角色，對人物的創(chuàng)作仍然需要基于現(xiàn)實的感受和理解，可是每個人的時間是有限的，演員不太可能真的在現(xiàn)實生活中去體驗各種生活經(jīng)歷。
于是，楊蓉不停地看紀錄片，也觀察身邊各種人的生活。
但身處演藝圈之中，演員被鎂光燈籠罩，向來是被觀察者。她想同時成為觀察者，難。所以楊蓉告訴自己，一定要保持簡單的生活，保護純粹的特質(zhì)。
說起做演員的初心，楊蓉笑著回憶道：“我十幾歲去謝晉導演的影視學校學習的時候，謝晉導演問我，從云南那么遠的地方來上海，爸媽不在身邊，一待就是一年，為什么？我說我想當明星。當時年紀小，看到電視和雜志上的人好美好漂亮，就也想去試試，真的只是這些很膚淺的認知，完全不懂如何去做一個好演員?！?p>
但她是幸運的，在求學中接受了老一輩藝術(shù)家們的教導，在謝晉導演的影視學校中，聽的都是“要學演戲，先學做人”。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她對表演創(chuàng)作和演員職業(yè)都有了更高的認識。
大學畢業(yè)以后，她開始接觸不同的劇組、不同風格的導演和創(chuàng)作題材。對楊蓉影響很深的一部戲叫《少年天子》，她的角色是佟妃—康熙的母親、順治的妃子。
“按整個40集電視劇來講，戲份沒有很多。但是那個時候，我們劇組的所有人都住在北京的一個四合院里，一住就是半年。導演劉恒老師有時候會來跟我們一起看片、一起開會。演員拍完了今天的戲，會去看看明天的戲份是什么，然后提前互相對臺詞、走位置，是非常嚴謹?shù)膭?chuàng)作環(huán)境?！?/p>
那是時代氣候的滋養(yǎng)，也是演員楊蓉自己的努力。她在《少年天子》的戲份沒有那么多，有很多空余的時間，當她看同組的演員鄧超、郝蕾演得很好，便暗暗希望自己也能做好，花很多時間去思考，如何在有限的戲份里更充分地體現(xiàn)人物的變化和成長。
就是這樣，楊蓉一步一步成長，從十幾歲演到了41歲。
從配角到主角，從古裝劇到現(xiàn)實主義題材，楊蓉時時刻刻準備好，“讓自己像一張白紙一樣，每個角色來了，都可以往上填”。
看得開，堅持得住
幾年前，楊蓉在綜藝節(jié)目上表示，“為了不被淘汰出局，30多歲的年紀還要努力維持少女人設(shè)”，不免令人唏噓。
如今的楊蓉步入40歲階段，對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有了更加清晰的認識了解，但行業(yè)大環(huán)境帶來的焦慮，其實并沒有完全褪去。只是，楊蓉更看得開了。
在圈子里待久了，看了很多人的起起落落，楊蓉發(fā)現(xiàn)，無論處在哪個高度的演員其實都會焦慮?！耙灰贡t的人焦慮自己如何能保持在頂峰的位置，還沒爆紅的人焦慮自己何時能達到那個位置。我當然也有在那樣的狀態(tài)中摸爬過，慢慢就明白了，焦慮是無用的?！?/p>
現(xiàn)在的影視劇市場上，以中年女性為主要創(chuàng)作對象的作品還是少數(shù)，作為行業(yè)大勢中的一位演員，影響力是很微弱的，只能被動地等待機會。而在等待的過程中，楊蓉時常問自己：你真的準備好了嗎？當機會來臨時，你真的可以做到最好嗎？
做演員不做流量明星，在物質(zhì)方面沒有大富大貴的要求，用拍戲賺來的錢養(yǎng)活自己并照顧家人，楊蓉覺得這樣的“佛系”挺好。“我一直覺得大家對‘佛系這個詞有一些誤解。我覺得我自己是佛系的，但我的佛系不代表我是躺平的，只是說我的心態(tài)很平和。”
在演藝事業(yè)上，楊蓉對自己的反思來自如何把一場戲演得更細致，而不是自己為什么還沒有爆紅。“對我來說，即便登上事業(yè)巔峰的那天始終沒有來，但是我熱愛我的工作，一路走來，我也對得起自己的每一步，我就沒有遺憾?！?/p>
可人的情緒總是很微妙，想得再通透，內(nèi)心也不會毫無波瀾。
曾有一段時間，找到楊蓉的劇本很多，她一個戲接一個戲地拍，逢年過節(jié)都在劇組。時間久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機會充電，完全是按照慣性在創(chuàng)作，甚至沒有興奮和喜悅了，這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果斷叫停。
但在演藝行業(yè)，慢下來就會有壓力。
“團隊給壓力，覺得你不能這樣；市場也會給壓力，比如原本可以接到多少個劇本，然后越來越少，到最后可能就沒有人找你了。因為你沒有作品播出，就慢慢地消失在了觀眾和制片人的眼里。不焦慮嗎？肯定會焦慮啊?！睏钊卣f。
從開始可以演S級的項目，到后來演個B級的項目都還需要去爭取，這是一個肉眼可見的下滑過程。但對楊蓉來說，這并非不可接受，因為她給了自己更多思考的自由，她要靜下心想清楚，自己還想演什么樣的戲，真正做一個什么樣的演員。
至于生活現(xiàn)狀，做演員不做流量明星，在物質(zhì)方面沒有大富大貴的要求，用拍戲賺來的錢養(yǎng)活自己并照顧家人，楊蓉覺得這樣的“佛系”挺好。
“我非常反感為了趕時尚，很多衣服穿一次就扔了，就因為你是演員，是被關(guān)注到的那個人，再穿第二次的時候，大家就會說東說西?？墒牵覟槭裁淳鸵兂梢粋€這樣子的人呢？這件衣服明明還很新。除非是有很好的渠道把衣服回收捐贈，不然我覺得沒有必要把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錢，為了別人覺得的光鮮亮麗，就白白浪費掉?！?/p>
不愿演為了壞而壞的反派，不愿為了光鮮而光鮮，在工作和生活的方方面面，楊蓉都不愿意為了某些目的而放棄自己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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