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毓林，曹 宏

(1. 澳門大學 人文學院中國語言文學系，澳門；2. 北京大學 考古文博學院，北京 100871)

0 引言

《漢語動詞句法語義功能信息詞典暨檢索系統(tǒng)》(以下簡稱《動詞句法語義信息詞典》)，是袁毓林教授主持的《北京大學現(xiàn)代漢語實詞句法語義功能信息詞典》(簡稱《實詞信息詞典》)的一個子系統(tǒng)。本文主要介紹《動詞句法語義信息詞典》的知識內(nèi)容和體系結(jié)構(gòu)，包括該詞典為動詞所劃分的8種動詞小類及其定義、為動詞設置的22種語義角色及其定義、由目標動詞與這些語義角色的不同配置而造成的20來種句法格式及其例句，以及動詞的9種主要的語法功能及其對于該詞類的隸屬度。

1 《動詞句法語義信息詞典》的內(nèi)容結(jié)構(gòu)和理論背景

《動詞句法語義信息詞典》主要描寫動詞跟其他詞語的搭配方式和語義上的句型構(gòu)造。通過語料調(diào)查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動詞在句子中主要做謂語或謂語核心，表示人或事物的某種動作、行為、狀態(tài)或關(guān)系；跟它搭配的詞語表示這種動作、行為、狀態(tài)或關(guān)系的主體，或者受到這種動作、行為影響的事物，以及工具、方式、處所等其他相關(guān)的事物。簡單地說，動詞的有關(guān)搭配成分是論元；論元又可以根據(jù)它們在動詞所表示的事件中的作用(扮演的角色)分為不同的語義角色。

這樣，了解一個動詞跟什么樣的語義角色搭配、它們怎樣搭配、它們組合起來以后描述了一種什么樣的情景，也就基本掌握了一個動詞的意義和用法。難怪美國著名的認知心理學家Steven Pinker要說: “一個動詞不僅僅是一個用于指稱動作或狀態(tài)的詞，它實際上是句子的‘底盤’。它為該句子的其他成分提供了一個多槽的框架，在這里，無論主語、賓語還是各種介詞賓語和從句等成分都可以各就各位，各司其職”[1]。事實的確如此，請看例子:

例1吐魯番的葡萄熟了?！?主體+動詞)

例2蕭何月下追韓信?！?施事+處所+動詞+受事)

例3我們向幸福進發(fā)。——(施事+目標+動詞)

例4黃鼠狼給雞拜年。——(施事+對象+動詞)

例5我的婚姻我做主。——(范圍+施事+動詞)

例6我家住在黃土高坡?！?主體+動詞+處所)

例7趙普用半部《論語》治天下。——(施事+工具+動詞+受事)

例8爹爹送我兩尺紅頭繩?！?施事+動詞+與事+受事)

從括號中對這些句子的簡單的語義分析可見，意義和用法不同的動詞能夠跟不同的語義角色。通過不同的配置方式造成不同的句式，從而表達了不同的意義、描繪了不同的場景、講述了不同的故事、報道了不同的事件。因此，可以直觀地把動詞想象成各種帶鉤子的原子，不同的動詞所帶的鉤子的數(shù)量和形狀不盡相同；于是，它們所能勾住的其他成分的數(shù)量和性質(zhì)也就有所不同。如果借用化學上原子化合和配價的說法，那么動詞就是語句組合的核心，像施事、主體、受事、范圍、處所、工具等伴隨成分就是配價成分。不同的動詞有不同的配價功能，支配不同數(shù)量和不同性質(zhì)的配價成分，構(gòu)成不同形式的短語和句子。

《動詞句法語義信息詞典》就是從這樣一種“情境語義學”(Situation Semantics)和“配價語法”(Valence Grammar)的角度，通過對大規(guī)模真實文本語料的調(diào)查和分析，來全面、準確、簡明地描寫動詞在情境意義和搭配用法上的關(guān)鍵性特點，使讀者“觀其伴，會其意；明其價，知其用”；即讓讀者在查閱一個動詞的條目以后，可以了解該動詞通常跟哪些伴隨成分一起出現(xiàn)，從而從搭配關(guān)系上理解該動詞的意義，明白其配價組合方面的特點，并掌握其基本的常用句式。

下面，介紹這部詞典的動詞小類、語義角色、句法格式和語法功能的描寫體系。

2 《動詞句法語義信息詞典》的動詞小類及其定義

這里的動詞是根據(jù)其用法(即語法功能)來定義的，指具有下面這些語法功能的詞: ①可以作謂語或謂語核心; ②可以受否定詞“不、沒有”修飾; ③可以帶真賓語或者不能受“很”等程度副詞修飾。為了反映動詞內(nèi)部不同的詞之間在有關(guān)用法上的差別，我們又把動詞分為八種小類: <不及物動詞>、<準及物動詞>、<體賓動詞>、<助動詞>、<形式動詞>、<名動詞>、<強謂賓動詞>、<弱謂賓動詞>。

在本詞典中，對于每一個動詞詞條，我們首先根據(jù)它們能否帶真賓語而區(qū)分為“及物動詞vs.不及物動詞”兩大類: ①可以帶真賓語的是及物動詞;②不能帶真賓語是不及物動詞。在廣義的不及物動詞中，那些能額外帶有一個需要介詞引導的必有性配價成分的是準及物動詞。如果是準及物動詞，那么直接標上<準及物動詞>；剩下的是狹義的不及物動詞，那么直接標上<不及物動詞>。

如果是及物動詞，我們根據(jù)它們能否帶謂詞性賓語而區(qū)分為“謂賓動詞vs.體賓動詞”兩大類: 可以帶謂詞性成分作賓語的是謂賓動詞，不能帶謂詞性成分作賓語的是體賓動詞。如果是體賓動詞，那么直接標上<體賓動詞>。

如果是謂賓動詞，那么還要細分為下列五種小類: 強謂賓動詞、弱謂賓動詞、助動詞、形式動詞，名動詞。粗略地說: 只能帶謂詞性成分作賓語、表示情態(tài)意義的是助動詞，直接標上<助動詞>。只能帶名動詞、事件名詞作賓語的是形式動詞，直接標上<形式動詞>?？梢约孀髅~的是名動詞，直接標上<名動詞>。剩下的謂賓動詞，只能帶謂詞性成分作賓語的是強謂賓動詞，標上<強謂賓動詞>；既能帶謂詞性成分作賓語、又能帶體詞性成分作賓語的是弱謂賓動詞，標上<弱謂賓動詞>。

各種動詞小類的具體定義和判定標準如下[2]:

不及物動詞: 只能帶一個必有性配價成分，不能帶真賓語、可以帶準賓語的動詞。

準賓語包括下列三種:

(1) 量度賓語，即表示時量、動量或程度的賓語。例如:

[休息了]一會兒 | [醒了]好幾次

[銹了]一點兒

(2) 處所賓語，即表示運動的終點的賓語。例如:

[來]北京 | [去]貴州 | [飛]烏魯木齊

[到]親戚家

(3) 存現(xiàn)賓語，即表示存在、出現(xiàn)或消失的賓語。例如:

[來了]兩個新隊員 | [走了]幾個客人

[新到了]一批凍豬肉

準及物動詞: 不能帶真賓語、但是可以通過介詞來引導與事、對象等必有性配價成分的動詞。[3]

準及物動詞的配價成分，常見的包括下列五種:

(1) 與事，即表示動作行為的協(xié)作者。例如:

[跟]李紅[結(jié)婚] | [和]對手[較量]

[與]浙江[接壤]

(2) 對象，即表示動作行為所針對的對象。例如:

[向]朋友[求助] | [給]師傅[拜年]

[為]兒子[說情] | [怪罪] [于]他人

(3) 施事，即表示動作行為的發(fā)出者。例如:

[由]王平[接手] | [由]老板娘[主事]

[由]我爸爸[做東]

(4) 處所，即表示運動的起點或終點等地點。例如:

[起源] [于]唐朝 | [出生] [在]蘇州

[斃命] [于]海外 | [在]西安[落戶]

(5) 依憑，即表示動作行為所依靠或憑借的事物。例如:

[以]音樂[見長] | [以]功臣[自居]

[以]失敗[告終]

體賓動詞: 不能帶謂詞性賓語、可以帶由體詞性成分充當?shù)恼尜e語的動詞。

謂詞包括動詞、性質(zhì)形容詞、狀態(tài)形容詞和謂詞性代詞等。

體詞包括名詞、時間詞、處所詞、合成方位詞、數(shù)量詞、體詞性代詞等。例如:

騎(馬) | 買(菜) | 捆(行李)

喝(一盅) | 駕駛(汽車)

修理(拖拉機) | 招待(他們倆)

強謂賓動詞: 只能帶謂詞性賓語、不能帶體詞性賓語的動詞。例如:

打算(買房子) | 企圖(越獄逃跑)

希望(大家都高興)

覺得(這樣做不妥當)

以為(沒有人知道)

認為(老子天下第一)

弱謂賓動詞: 既可以帶謂詞性賓語又可以帶體詞性賓語的動詞。例如:

看(下棋/立體電影)

喜歡(出去旅游/中式服裝)

贊成(走出國門/他的意見)

反對(盲目地擴大產(chǎn)能/廠長提出的融資方案)

考慮(買一臺電腦/這種辦法)

助動詞: 只能帶謂詞性賓語、不能帶體詞性賓語的表示情態(tài)意義的動詞。助動詞又叫能愿動詞、情態(tài)動詞。例如: “能、能夠、會、可以、可能、得、要、敢、想、應該、應當、該、愿意、情愿、樂意、肯、許、(不)配、值得”等。它跟不表示情態(tài)意義的其他謂賓動詞的不同的語法特點是: ①不能重疊； ②不能帶時體助詞“著、了、過”； ③可以放在“不～不”格式里。

形式動詞: 只能帶名動詞、事件名詞或以它們?yōu)楹诵牡捏w詞性偏正結(jié)構(gòu)為賓語的動詞。形式動詞又叫傀儡動詞或準謂賓動詞。下面是“形式動詞+名動詞”的例子:

有(準備/保障)| 作(調(diào)查/分析)

進行(處理/研究)| 加以(鑒別/管束)

給以(打擊/報復)| 受到(批評/監(jiān)控)

予以(表揚/追究)

下面是“形式動詞+事件名詞”的例子:

作(手術(shù))| 進行(手術(shù)/戰(zhàn)爭)

名動詞: 可以作形式動詞的賓語，可以修飾名詞或受名詞修飾的動詞。名動詞又可以稱為名動兼類詞。例如:

[有]準備/保障 | [作]調(diào)查/分析

[加以]鑒別/管束 | [給以]打擊/報復

[受到]批評/監(jiān)控 | [予以]表揚/追究

3 《動詞句法語義信息詞典》的語義角色系統(tǒng)及其定義

動詞的各種伴隨成分(即配價成分，又叫論元)，根據(jù)它們跟動詞在意義上的不同關(guān)系，可以區(qū)分為不同的語義角色。在本詞典中，動詞的配價成分首先分為必有論元和非必有論元兩種，前者是構(gòu)成意思相對完整的句子所不可缺少的，后者則用以擴充句子的意思，幫助形成意思相對復雜的句子。必有論元可以分為主體論元和客體論元兩種，前者主要作主語，后者主要作賓語。主體論元可以細化為施事、感事、經(jīng)事、致事、主事等語義角色，客體論元可以細化為受事、與事、結(jié)果、對象、系事等語義角色。非必有論元可以從語義上分為依憑論元、環(huán)境論元和關(guān)涉論元三種，它們主要作狀語。其中，依憑論元可以細化為工具、材料、方式、原因、目的等語義角色，環(huán)境論元可以細化為時間、處所、源點、終點、路徑等語義角色，關(guān)涉論元可以細化為量幅、范圍等語義角色。

上述22種語義角色的定義可以大致規(guī)定如下:

(1) 施事(agent，簡寫為A): 動詞所表示的自主性動作行為的施行者。例如:

鳥兒飛了醫(yī)生來了

奶奶殺了一只雞爸爸買了一本書

在上面的例子中，“鳥兒”是發(fā)出“飛”這種動作的施事，“奶奶”是進行“殺(雞)”這種行為的施事。

(2) 感事(sentient，簡寫為SE): 動詞所表示的心理感覺、精神體驗等事態(tài)的感知性的主體。例如:

我們看電影 |爸爸認識李小龍

同事們贊成這個方案 |大家討厭這個人

在上面的例子中，“我們”是“看”這種感知行為的感事，“大家”是體驗了“討厭”這種心理行為的感事。

(3) 經(jīng)事(experiencer，簡寫為EX): 動詞所表示的某種變化的具有感知性的主體。例如:

同學們都畢業(yè)了|爺爺去世了

我碰到幾個熟人 |布什當選為美國總統(tǒng)

在上面的例子中，“同學們”是經(jīng)歷“畢業(yè)”這種變化性事件的經(jīng)事，“我”是經(jīng)歷了“碰到”這種行為的經(jīng)事。

(4) 致事(causer，簡寫為CAU): 某種致使性事件的引起者，即造成某種后果的致使性因素。例如:

大雨阻斷了山區(qū)的交通

這一舉措改變了公司的形象

罷餐事件引起了校方的注意

工廠倒閉的消息把大伙兒嚇壞了

在上面的例子中，致事“大雨”是造成“山區(qū)的交通”發(fā)生“阻斷”的引起因素，致事“罷餐事件”是“引起”“校方的注意”的致使性因素。

(5) 主事(theme，簡寫為TH): 動詞所表示的性質(zhì)、狀態(tài)、關(guān)系或變化等事態(tài)的非感知性的主體。例如:

鍋里的水開了 |村后的石橋塌了

小孩掉水溝里了 |我爸爸長了一個癤子

在上面的例子中，“鍋里的水”是“開”這種狀態(tài)的主事，“小孩”是“掉”這種變化的主事。

(6) 受事(patient，簡寫為P): 因施事或致事的行為而受到影響的事物。例如:

小貓逮耗子爺爺喝葡萄酒

老師批評了王平弟弟打碎了那面鏡子

在上面的例子中，“耗子”是受到“逮”這種動作影響的受事，“王平”是遭受“批評”這種行為影響的受事。

(7) 與事(dative，簡寫為D): 動詞所表示的動作、行為的非主動的參與者。例如:

老板對雇員發(fā)火

我們向當事人打聽了一下

舅舅給了小明一本詞典

同學們請教李老師一個地理方面的問題

在上面的例子中，與事“雇員”是“發(fā)火”這種事件的被動的參與者，與事“李老師”是“請教”這種事件的非主動的參與者。

(8) 結(jié)果(result，簡稱R): 由施事或致事的動作、行為造成的結(jié)果。例如:

爸爸又挖了一個菜窖

媽媽織了一件毛衣

貓咪在桌子上踩了一串腳印

弟弟把窗戶紙捅了一個大窟窿

在上面的例子中，“一個菜窖”是“挖”這種動作的結(jié)果，“一串腳印”是“踩”這種行為的結(jié)果。

(9) 對象(target，簡寫為TA): 動詞所表示的心理感覺、精神體驗等感知性行為的對象和目標，有時可以用介詞“對、對于”等引導。例如:

我爸爸認識吳校長| 妹妹喜歡芭蕾舞

我奶奶居然相信通靈術(shù)

陳一平很熟悉廣告業(yè)務～ 陳一平對廣告業(yè)

務很熟悉

我哥很熱愛本職工作～ 我哥對本職工作很

熱愛

在上面的例子中，感事“我爸爸”所“認識”的對象是“吳校長”，感事“妹妹”所“喜歡”的對象是“芭蕾舞”。

(10) 系事(relative，簡寫為RE): 在動詞所表示的狀態(tài)、關(guān)系等事態(tài)里，跟主事、與事等相對的事物，一般表示相應于主事、與事等的屬性、類型等。例如:

李四光是地質(zhì)學家

徐先生有兩個女兒

大家叫鞠萍知心姐姐

通州屬于北京

在上面的例子中，系事“地質(zhì)學家”表示主事“李四光”的性質(zhì)，系事“知心姐姐”表示與事“鞠萍”的稱謂，系事“北京”表示主事“通州”的歸屬關(guān)系。

(11) 工具(instrument，簡稱I): 動詞所表示的動作、行為所憑借的器具，有時可以用介詞“用、以”等引導。例如:

媽媽用水果刀切黃瓜

王老師用顯微鏡看切片

劉大夫用中藥治風濕

建筑師用計算機設計智能大樓

在上面的例子中，“水果刀”是“切”這種動作的工具，“計算機”是“設計”這種行為的工具。

(12) 材料(material，簡稱MA)： 動詞所表示的動作、行為所用的材料，有時可以用介詞“用、以”等引導。例如:

媽媽用毛線織了一雙手套

孫大爺用米泔水澆月季花

小海娃用紅蚯蚓引誘魚群

設計師用燈光裝飾展廳

在上面的例子中，“毛線”是“織(手套)”這種行為所憑借的材料，“紅蚯蚓”是“引誘(魚群)”這種行為所用的材料。

(13) 方式(manner，簡稱M): 動詞表示的動作、行為所采取的方式、方法，有時可以用介詞“用、以、經(jīng)過、在(……下)”等引導。例如:

余子真用低音唱了一首民歌

曼聯(lián)隊以點球取得了決賽勝利

他們經(jīng)過三年的奮斗編纂了一部詞典

電影節(jié)在社會各界的支持下順利結(jié)束

在上面的例子中，“低音”是“唱(民歌)”這種行為的方式，“三年的奮斗”是“編纂(詞典)”這種行為所用的方式。

(14) 原因(reason，簡寫為RN): 動詞所表示的動作、行為、事件等發(fā)生的原因，一般用介詞“因、因為、由于、為、為了”等引導。例如:

魚苗由于缺氧而死亡

雷曼銀行因金融危機而倒閉

小明因考試失敗而哭泣

小芳為找不到工作而嘆氣

在上面的例子中，“缺氧”是造成主事“魚苗”“死亡”的原因，“找不到工作”是造成施事“小芳”“嘆氣”的原因。在表示原因的介詞結(jié)構(gòu)和動詞之間經(jīng)常用連詞“而”來連接。

(15) 目的(aim，簡寫為AI): 施事發(fā)出動詞所表示的動作、行為、事件等的目的，一般用介詞“為、為了”等引導。例如:

為了早日完工，工人們經(jīng)常加班

為了出國旅行，她兌換了一些美元

為了加薪，小剛向廠長求情

為了養(yǎng)家糊口，大伙兒拼命地工作

在上面的例子中，“早日完工”是驅(qū)使施事“工人們”“加班”的目的，“養(yǎng)家糊口”是促使施事“大伙兒”“(拼命地)工作”的目的。

(16) 時間(time，簡寫為T): 動詞所表示的動作、行為、事件等發(fā)生的時間，有時可以用介詞“在、于”等引導。例如:

工人們在節(jié)假日也不休息

我們明天去北京

在上大學期間他們倆就相識了

1996年春天孩子出生了

這件事發(fā)生在深夜

在上面的例子中，“節(jié)假日”是“(不)休息”這種行為發(fā)生的時間，“1996年春天”是“(孩子)出生”這種行為發(fā)生的時間。

(17) 處所(location，簡稱L): 動詞所表示的動作、行為、事件等發(fā)生的處所，有時可以用介詞“在、于”等引導。例如:

同學們在教室里寫毛筆字

我們火車站會合

在南操場上他們訓練了一個上午

大禮堂里正在放映一部美國電影

搶劫案發(fā)生在銀行外面

在上面的例子中，“教室里”是“寫(毛筆字)”這種行為發(fā)生的處所，“銀行外面”是“(搶劫案)發(fā)生”的處所。

(18) 源點(source，簡稱SO): 動詞所表示的動作、行為開始的地點或時間，有時可以用介詞“自、從、在、于”等引導。例如:

賽車從北京出發(fā)

我們從窗口看風景

我們從七月初放假

這些學員來自沿海地區(qū)

科舉制度起源于隋朝

監(jiān)獄里跑了一個犯人

在上面的例子中，“北京”是“出發(fā)”這種行為發(fā)生的源點，“七月初”是“(開始)放假”的源點。

(19) 終點(goal，簡稱GO): 動詞所表示的動作、行為結(jié)束的地點、時間或狀態(tài)，有時可以用介詞“朝、向、往、到、至、在、于”等引導。例如:

駿馬向北方飛馳

我們朝窗外看星星

在南墻上他們掛了一幅山水畫

黑板上老師又寫了幾行字

我們將工作到八月底

這些學員要分配到邊遠地區(qū)

科舉制度延續(xù)至晚清

我們家里來了幾個客人

在上面的例子中，“北方”是“飛馳”這種行為的終點，“八月底”是“工作”的終點。

(20) 路徑(path，簡寫為PA): 動詞所表示的動作、行為、事件等中途經(jīng)過的處所或時間，有時可以用介詞“經(jīng)過、通過、沿著、在、于”等引導。例如:

坦克從石拱橋上經(jīng)過

火車經(jīng)過天津抵達北京

士兵們沿著大馬路巡邏

我從窗戶通過兩座樓房的空檔仰望天空

我們將走四號線

他們通過了榆樹林

在上面的例子中，“石拱橋”是“經(jīng)過”這種行為的路徑，“四號線”是“走”這種行為的路徑。

(21) 量幅(extent，簡寫為EXT): 動詞所表示的動作、行為、事件等所涉及的數(shù)量、頻率、幅度、時間長度等相關(guān)事項。例如:

小明去了兩趟

魯智深打了鄭屠夫三拳

一個西瓜賣八塊錢

漁船偏離了主航道幾百米

小王遲到了一刻鐘

我們結(jié)婚二十多年了

在上面的例子中，“兩趟”是“去”這種行為的量幅，“一刻鐘”是“遲到”這種行為的量幅。

(22) 范圍(range，簡寫為RA): 動詞所表示的動作、行為、事件等所涉及的具體方面，或者是主事所依附的主體；它是主體、客體、環(huán)境、依憑和量幅之外的事物，有時可以用介詞“在(……上/方面)、關(guān)于、對于”等引導。例如:

在立法方面，全國人大做了許多工作

關(guān)于加快金融改革，劉建生教授提出了一個

方案

陳冬青在學業(yè)上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大樓施工，我們順利地完成了第一階段的工

程

我的手表，發(fā)條斷了

這本書，爸爸只讀了第一章

在上面的例子中，范圍“立法方面”是施事“全國人大”“做了許多工作”這種行為的具體方面，范圍“我的手表”是主事“發(fā)條”所依附的主體。

4 《動詞句法語義信息詞典》的句法格式系統(tǒng)及其例句

在本詞典中，動詞跟其配價成分構(gòu)成的句法格式，主要有三大類: 第一類，是主體論元作主語、客體論元作賓語的“主語+動詞(+賓語)”類基礎句式；第二類，是非主體論元(包括: 客體論元、環(huán)境論元、依憑論元、關(guān)涉論元)作話題的“話題+主語+動詞(+賓語)”類派生句式；第三類，是用介詞“把”引導客體論元，或用介詞“被”引導主體論元的“把”字句或“被”字句等有標記的派生句式。例如:

例9a. A + (用I +) __+ P:

媽媽正在洗衣服。|爸爸用大刀砍樹枝。

b. A + (用MA +) __+ R:

奶奶炒了兩個菜。|爺爺用柳條編了一個筐。

c. A + (在L +) __+ P/R:

哥哥在路旁種了槐樹。|弟弟在墻上畫了一幅畫。

d. TH +__+ RE (+ EXT):

我姑姑是知識分子。|輪船偏離了主航道20多米。

例10a. P + A + (用I +) __:

衣服媽媽已經(jīng)洗了。|那棵樹爸爸用大刀砍了。

b. I+ (A +) __+ P:

這塊香皂洗衣服。|這把大刀爸爸砍樹枝。

c. MA+ (A +) __+ R:

這些香椿炒雞蛋。|這些柳條我編一個箱子。

d. L+ (A +) __+ P/R:

路旁種了槐樹。|墻上弟弟畫了一個太陽。

例11a. A + (用I +) 把P +__:

媽媽把衣服都洗了。|爸爸用刀把那根樹枝砍了。

b. P + 被A + (用I +) __:

衣服被媽媽都洗了。|那棵樹被爸爸用大刀砍了。

c. A + 把MA + __+ R:

奶奶把肉末炒了兩個菜。|爺爺把柳條編了一個筐。

d. MA+被A + __+ R:

肉末被奶奶炒了兩個菜。|柳條被爺爺編了一個筐。

上面的例子中，例9是一般性的“主語+介詞結(jié)構(gòu)+動詞(+賓語)”類基礎句式。其中，施事、主事等主體論元作主語，受事、結(jié)果等客體論元作賓語，工具、材料、處所等環(huán)境或依憑論元通過介詞引導作狀語。把這種狀語放在圓括號中，表示沒有它們也不影響句子的結(jié)構(gòu)和意義的完整。例10是特殊性的“話題+主語+動詞(+賓語)”類派生句式。其中，受事、結(jié)果等客體論元前置到句首作話題，其余部分作說明(用以對話題作出評論)；施事、主事等主體論元作說明部分的主語，從而形成沒有賓語的主謂謂語句?；蛘?，工具、材料、處所等環(huán)境或依憑論元前置到句首作話題，其余部分作說明(用以對話題作出評論)；施事、主事等主體論元作說明部分的主語，受事、結(jié)果等客體論元作賓語，從而形成保留賓語的主謂謂語句。例11是用介詞“把”或“被”作標志的主謂句。在介詞“把”的引導下，受事等客體論元可以前置到動詞之前；在介詞“被”的引導下，施事等主體論元可以降級為狀語，同時受事等客體論元可以前置到句首作主語。

上面的句式表示，不用主語、賓語等句法成分概念，也不用名詞(性成分)、動詞(性成分)等句法范疇概念，而是用施事、受事、與事、工具、材料、時間、處所、范圍、量幅等語義角色概念；目的是要反映動詞的幾個慣常性的伴隨成分在語句中的出現(xiàn)位置，以及它們之間的相互共現(xiàn)和選擇限制關(guān)系，從而幫助人們在紛繁多變的語句形式上發(fā)現(xiàn)語句的意義骨架的有限性。如果我們能夠把不同的上下文抽象成有限的幾種語義格式(即由語義角色作為分布框架的句法構(gòu)式)，那么就可以在語言學習中以有限統(tǒng)御無限了。

5 《動詞句法語義信息詞典》中關(guān)于動詞的語法功能信息

在本詞典中，我們根據(jù)袁毓林等(2009)和袁毓林(2010)，設定動詞的主要語法功能及其對于動詞這一詞類的隸屬度:

(1) 可以受否定副詞“不”或“沒有”修飾。符合得10分，不符合得0分。例如:

不走、不發(fā)展、沒有前進、沒有洗澡。

(2) 可以后附或中間插入時體助詞“著、了、過”，或者可以進入“……了沒有”格式。符合得10分，不符合得0分。例如:

躺著、買了(票)、去過(美國)，洗著澡、理了發(fā)、出過力、上過學;

釘子銹了沒有、櫻花謝了沒有、尸體腐爛了沒有、東京地震了沒有。

(3) 可以帶真賓語，或者通過“和、為、對、向、拿、于”等介詞引導其必有論元。符合得20分，不符合得0分。例如:

看電影、踢足球、想心事、學習本領、研究太空、和朋友見面、為子孫造福;

對孩子發(fā)火、向觀眾揮手、拿次貨充數(shù)、昆曲起源于昆山。

(4) 或者不能受程度副詞“很”修飾，或者能同時受“很”修飾和帶賓語。符合得10分，不符合得-10分。例如:

*很哭、*很做、*很改造、*很探索;

很想家、很怕考試、很感謝你們、很擔心她的身體。

(5) 可以有“VV、V—V、V了V、V不V、V了沒有”等重疊和正反重疊形式。其中，V代表動詞。符合得10分，不符合得0分。例如:

坐坐、琢磨琢磨、瞧一瞧、試驗一試驗、說了說、調(diào)查了調(diào)查、吃不吃、考慮不考慮、餿了沒有。

(6) 可以作謂語或謂語核心(，因而一般可以受狀語或補語修飾)。符合得10分，不符合得-10分。例如:

咱們走、鋼絲斷了、你們好好兒地玩、我們馬上出發(fā)，修好、洗干凈、整理出來、笑得前仰后合、跳得非常高。

(7) 不能作狀語直接修飾動詞性成分。符合得10分，不符合得0分。例如:

*站吃～站著吃、*笑說～笑著說。

(8) 可以跟在“怎么、怎樣”之后，對動作的方式進行提問；或者可以跟在“這么、這樣、那么、那樣”之后，用以作出相應的回答。符合得10分，不符合得0分。例如:

怎么剪？～這么剪！、怎樣開？～這樣開！、怎么調(diào)查？～那么調(diào)查！、怎樣發(fā)展？～那樣發(fā)展！、雙手是怎么顫的？～這么顫的！、植物是怎么發(fā)育的？～植物是這么發(fā)育的！。

(9) 不能跟在“多”之后，對性質(zhì)的程度進行提問；并且不能跟在“多么”之后，表示感嘆。符合得10分，不符合得-10分。

6 《動詞句法語義信息詞典》的檢索界面

圖1是《動詞句法語義信息詞典》中檢索系統(tǒng)的界面截圖。

圖1 《動詞句法語義信息詞典》檢索系統(tǒng)的界面截圖

7 關(guān)于紙質(zhì)版《漢語動詞造句詞典》

我們把《動詞句法語義信息詞典》進行了簡化處理，特別是刪去了其中的“語法功能”這一板塊，形成了紙質(zhì)版本的《漢語動詞造句詞典》(1)將由商務印書館出版。，以方便廣大讀者攜帶和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