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斌賓，杜鶴民

(1. 北京師范大學珠海分校設計學院，珠海 519085； 2. 澳門城市大學創(chuàng)新設計學院，澳門 999078；3. 深圳技術大學創(chuàng)意設計學院，深圳 518118)

近年來，隨著中式美學的理性回歸[1]，掀起了新中式家具設計熱潮，“式”意為樣式、外形、風格等，可見風格是新中式家具研究中的重要內容。在感性消費時代，家具設計中風格等感性因素成為消費者購買決策的重要影響因素之一[2]，技術同質化以及家具功能的相對穩(wěn)定性和相似性，也凸顯出感性因素的重要性。目前對新中式家具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新中式”概念與內涵探討[3-5]、創(chuàng)新設計方法研究[6-8]等，針對新中式家具風格認知的研究還較少。風格屬于心理學范疇的研究問題，可以通過現(xiàn)代測量技術進行量化與分析，因此筆者以新中式扶手椅為例展開家具風格認知研究，通過主成分分析構建新中式家具風格意象模型，并根據降維后的意象特征，對當前市面上特征多元且雜亂的新中式家具風格進行整理、分類與分析，為設計出符合消費者情感需求的新中式家具提供理論依據。

1 風格認知研究方法

1.1 感性工學

感性工學(Kansei engineering)是利用現(xiàn)代工程技術對人的感性認知與需求進行測量與分析[9]，從而掌握其規(guī)律以用于指導設計實踐。它是一門將感性轉譯為工學的新興學科，最早由日本研究人員將感性因素帶入工學研究領域，“感性”一詞內涵豐富，是一個包含多感官感覺的綜合心理學概念。家具風格反映的是時代、地域、民族或設計師的美學理念、精神氣質等內在因素在家具上的外部印記，人們對家具風格的感受與認知，即用戶心中形成的家具感性意象，體現(xiàn)用戶對家具的認知情況、情感需求和心理期望。本研究將采用感性工學原理[10]，結合語意差異法、問卷調查法，獲取人們對新中式扶手椅風格意象評價數(shù)據作為風格認知研究的基礎。

1.2 意象尺度法

意象尺度法(image scale)是將用戶對某種事物的感性認知用一種量化的尺度方法描述出來[11]。人的感性意象是多維的、模糊的、復雜的，通過打分測量、計算、統(tǒng)計等科學方法，獲取一組描述意象的數(shù)據，然后通過主成分分析對數(shù)據進行降維以得到意象尺度圖，用二維的意象尺度來反映原本多維的語義空間，并分析比較其分布規(guī)律。目前在產品設計中常常被用于研究產品形象、產品定位以及預測發(fā)展趨勢等，為提升產品設計的有效性和針對性提供科學指導。

2 新中式家具風格認知實驗

2.1 確定感性詞匯

通過檢索網絡、雜志、宣傳廣告等多種途徑檢索與新中式家具相關的描述、評價與訪談等，從中提取與新中式扶手椅風格意象相關的感性詞匯共72個，包括基本造型意象認知詞匯、附加領域造型意象認知詞匯以及風格需求語義描述詞匯等。然后制成詞匯篩選問卷，邀請31位工業(yè)設計師(均具有3年以上的工業(yè)設計學習經驗)進行主觀性篩選，然后經6位設計專家討論，選取其中的高頻詞，并對相近詞進行刪減或合并[12]，最終確定11組感性詞對，如表1所示。

表1 新中式扶手椅感性意象詞對Table 1 Neo-Chinese style armchair perceptual image word pairs

2.2 篩選代表性樣本

樣本選擇的準確性對研究結果有著重要影響，由于座椅是與人類生活聯(lián)系最為密切、最具代表性、最常見的家具類別，故本研究選擇新中式扶手椅作為研究對象。從國內外專業(yè)家具網站上廣泛收集新中式扶手椅圖片樣本，選取已量產或定制生產的實物家具而非效果圖類的概念設計，以差異化、多樣化、典型化為搜集原則，盡可能涵蓋不同的造型元素、設計手法、材料工藝、價位檔次和品牌等，以保證研究結果的有效性和全面性。經篩選后得到新中式扶手椅初始樣本90個，再邀請6位設計師進行評價與分類，最終確定24個代表性樣本，如表2所示。而后對樣本進行去背景、去Logo、統(tǒng)一尺寸與像素等處理，由于色彩、質感都是影響風格認知的重要因素，因此在此次實驗中未做去色處理。

表2 24個新中式扶手椅樣本Table 2 24 examples of Neo-Chinese armchairs

2.3 基于風格意象評價的問卷調查

由于風格認知是專業(yè)性較強的研究內容，為避免普通消費者對于風格理解的不確定或差異過大問題，本次實驗調研對象選擇的是從事工業(yè)產品設計的相關人員[13]，包括工業(yè)設計師和工業(yè)設計專業(yè)的師生，要求被調查者根據主觀感受進行風格認知評分。

采用語意差異法對24個典型新中式扶手椅樣本、11組感性詞對建立七級量表，評價尺度從-3到3，其中分值-3代表當前樣本風格更接近左側詞匯，分值3則反之，分值0表示中立。

調查問卷在問卷星(https://www.wjx.cn)官方平臺制作，并以一對一的形式邀請41位設計師被試填寫，共回收問卷41份，剔除3份填寫時間較短或后半段全都選0的無效問卷，總共獲得38份有效問卷，其中男性14人、女性24人。調研對象的地域分布涉及廣東、河南、四川、安徽、陜西、河北共6個省份，具有一定的廣泛性，平均填寫時長為1 802 s(約30 min)。在Excel中對原始數(shù)據進行初步統(tǒng)計分析，得到各樣本風格認知評價的均值，如表3所示。

表3 風格認知評價均值Table 3 Mean value of style cognitive evaluation

3 新中式扶手椅的意象尺度

3.1 問卷信效度及樣本分析

為確定實驗數(shù)據的可靠性與有效性，采用克隆巴赫系數(shù)(Cronbach’sα)來測試被試人群心理態(tài)度的內部一致性，一般認為α系數(shù)在0.7～0.8范圍內為可接受，大于0.8最佳，越接近1，信度越高；采用KMO(Kaiser-Meyer-Olkin)值來判斷問卷的結構效度，一般標準為大于0.6說明問卷內容與變量的對應關系基本一致，具有較好的結構效度。通過SPSS軟件對表3中的數(shù)據進行信效度分析，運算結果見表4，其中α系數(shù)為0.849(>0.8)，信度較高，說明本研究數(shù)據真實可信；KMO值為0.738(>0.6)，P值為0(<0.05)，說明問卷的結構效度良好。

表4 信效度分析匯總Table 4 Summary of reliability and validity analyses

在SPSS中對24個實驗樣本進行系統(tǒng)聚類分析，聚類結果見圖1，可以看出實驗樣本分布較為均勻，聚類層級有序，說明實驗樣本的選取是合理有效的。

圖1 實驗樣本聚類樹狀圖Fig. 1 Clustering tree of experimental samples

3.2 主成分分析

主成分分析(principal component analysis，PCA)是一種用于數(shù)據降維的統(tǒng)計方法[14]，在力求數(shù)據信息丟失最少的前提下，通過正交變換將一組具有相關性的多變量數(shù)據轉換成少數(shù)幾個相互獨立的新變量，這些新變量就被稱之為主成分。主成分分析在各領域的實際應用十分廣泛，目前在產品設計中常常用于產品分析、排序、分類、綜合評價、滿意度測評等問題的研究。

(1)

設相關性矩陣為P，則P=(pij)11×11，其中pij(i,j=1,2,…,11)為初始評價指標xi與xj之間的相關性系數(shù)，其計算公式為：

(2)

(3)

式中：yj為第j個主成分。第j個主成分的信息貢獻率表達式為：

(4)

主成分y1,y2,…，yt累計方差貢獻率表達式為：

(5)

一般認為wt≥0.85時，說明前t個主成分y1,y2,…，yt基本概括了原有信息，丟失信息較少且避免了信息的重疊。每個樣本的綜合得分計算公式為：

(6)

3.3 基于意象尺度的實驗結果

運用式(1)對表3中的數(shù)據進行標準化處理，根據式(2)、式(4)、式(5)計算出相關性矩陣P的特征向量、特征值和各指標貢獻率，如表5、表6所示。

表5 主成分分析結果Table 5 Principal component analysis results

表6 評價指標的相關性矩陣PTable 6 Correlation matrix P of evaluation index

由表5可知，主成分y1和主成分y2能夠解釋變量信息的87.97%(>85%)，因此可使用這2個主成分概括11組感性詞對。由表6中主成分系數(shù)可以看出，第1主成分(y1)主要反映描述新中式扶手椅的造型氣質，包括“端莊的-輕佻的”“現(xiàn)代的-古典的”“簡約的-繁復的”“創(chuàng)新的-傳統(tǒng)的”“沉穩(wěn)的-輕盈的”“民族的-世界的”；第2主成分(y2)主要反映描述新中式扶手椅的意境內涵，包括“大氣的-拘謹?shù)摹薄皟?yōu)雅的-粗陋的”“文化的-貧乏的”“精良的-劣質的”“藝術的-庸俗的”。

根據式(3)建立新中式扶手椅風格認知模型為：

(7)

根據式(6)構建主成分綜合評價模型為：

D=(48.811%/87.97%)y1+(39.159%/87.97%)y2

(8)

式中：D為樣本的綜合得分。

根據式(7)、(8)計算各樣本的二維坐標值、綜合得分并進行排序，如表7所示。根據樣本坐標值繪制出主成分分析散點圖，并將24個樣本圖片分別置入二維空間分布的對應位置，繪制出新中式扶手椅的意象尺度分布圖，如圖2所示。通過分析發(fā)現(xiàn)，新中式扶手椅風格意象的分布是有規(guī)律的，橫軸從左至右的新中式扶手椅樣本體現(xiàn)出從時尚到莊重的風格差異，可用“現(xiàn)代時尚-傳統(tǒng)莊重”來描述橫軸的氣質主成分；縱軸從下到上體現(xiàn)出從簡潔到復雜的變化，可用“禪意簡約-通俗復雜”來描述縱軸的意境主成分。

表7 各樣本的二維坐標值、綜合得分及排名Table 7 The two-dimensional coordinate value, comprehensive score and ranking of each sample

圖2 意象尺度分布圖Fig. 2 Image scale distribution map

在意象尺度分布圖中，第2象限是零樣本分布，筆者推測由于通俗復雜與現(xiàn)代時尚組合的風格意象不符合現(xiàn)代家具體系以簡約為主的設計潮流和現(xiàn)代消費者的審美偏好，因此鮮有家具廠家生產這一風格特征的新中式家具。

樣本17作為個例分布于第1象限中，由于它的主要造型元素來自樂器這一非家具美學中的傳統(tǒng)中國元素，同時又結合了傳統(tǒng)家具中的聯(lián)幫棍、鵝脖、羅鍋棖等部件造型，細節(jié)元素較多，視覺信息豐富，因此在意象尺度圖中它的風格特征表現(xiàn)為相對通俗、復雜和傳統(tǒng)。

除了樣本17，其他樣本(占比95.8%)均分布于橫軸以下，說明作為現(xiàn)代家具體系的一部分，新中式家具的最重要風格特征是禪意簡約。

第3象限的新中式扶手椅樣本特征表現(xiàn)為，造型手法靈活且簡約，造型線條多為凝練的直線或流線型曲線，在形態(tài)上融合了傳統(tǒng)中式家具的禪意氣質和現(xiàn)代簡約家具的時尚潮流元素，常常結合運用現(xiàn)代工藝與材質，如金屬、皮革、布藝等，在色彩上較多地采用明度、純度及飽和度較高的明快色系，幾乎沒有任何直白的裝飾性符號。

第4象限的新中式扶手椅樣本特征是，在造型手法和裝飾元素上對傳統(tǒng)家具美學與裝飾元素進行了傳承、簡化和演繹，其中較常見的沿襲造型符號是搭腦、靠背板及圓形裝飾、羅鍋棖、管腳棖等。在材料的運用上較為單一，都為穩(wěn)重且質樸的木材。在近似的造型條件下，淺木色的風格意象更為現(xiàn)代，而深木色相對更顯傳統(tǒng)。

根據第3、4象限的樣本特征可將新中式家具風格主要分為“現(xiàn)代時尚&禪意簡約”和“傳統(tǒng)莊重&禪意簡約”兩種，其中，樣本的分值越大、排名越前，則風格越傾向于傳統(tǒng)莊重；反之則傾向于現(xiàn)代時尚。由表7綜合得分可知，在第3、4象限中最具現(xiàn)代時尚風格的扶手椅是樣本16(-3.349)、樣本20(-2.874)以及樣本10(-2.854)；而最具傳統(tǒng)莊重風格特征的扶手椅是樣本23(1.931)、樣本2(0.937)以及樣本13(0.081)。

4 新中式扶手椅風格認知模型驗證

為某家具企業(yè)設計一款融匯東西方設計美學的“現(xiàn)代時尚&禪意簡約”型新中式扶手椅，于文化傳承下搭建新的結構形態(tài)，塑造現(xiàn)代東方生活方式。共設計3個方案A1、A2與A3，如圖3所示，實驗方式參見2.3。請19位被試對3個設計方案從11個意象維度進行主觀評分，其中男性7人、女性12人，地域分布涉及9個省份。將被試的評價數(shù)據代入式(7)和式(8)，計算出各方案的坐標值與綜合得分，如表8所示。從實驗結果可知，方案A1位于第四象限，屬于“傳統(tǒng)莊重&禪意簡約”型；而方案A2和A3都位于第3象限，符合“現(xiàn)代時尚&禪意簡約”的風格定位目標。從坐標位置可知，方案A2的現(xiàn)代時尚感更強，方案A3的禪意簡約感更強，最終根據綜合得分并結合定位人群偏好調研，選取方案A2作為意向方案。根據方案A2的坐標值可知，此方案的現(xiàn)代感和簡約性仍有提升的空間，參考第3象限中的樣本特征，并與企業(yè)進行多次溝通與交流，對方案A2進行了修改完善，將聯(lián)幫棍與扶手修改為一體化、流線型設計，并嘗試新的材質搭配，以強化其現(xiàn)代感，最終得到如圖4所示的設計方案，效果較好，符合設計定位。

圖3 新中式扶手椅設計方案Fig. 3 Neo-Chinese style armchair design scheme

圖4 修改后方案A2Fig. 4 Modified Scheme A2

研究表明，通過設計實例可以驗證新中式扶手椅風格認知模型的有效性和可行性，對風格量化、識別與分類，以及輔助設計與方案評價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和參考價值。

5 結 論

本研究以新中式扶手椅為例，采用意象尺度法研究新中式家具風格意象認知，通過主成分分析構建新中式家具風格認知模型，根據此模型可以計算出任意一款新中式家具的風格意象坐標值以及綜合評分，為風格量化、精確化提供科學依據；然后繪制了新中式扶手椅意象尺度分布圖，根據2個關鍵主成分和二維意象空間中的樣本特征可將新中式家具分為“現(xiàn)代時尚&禪意簡約”和“傳統(tǒng)莊重&禪意簡約”兩類；最后通過設計實例驗證了認知模型的有效性，豐富了新中式家具設計的理論研究，為設計師“編碼”、消費者“解碼”提供理論依據[15]。但還存在著一些局限性，如樣本選擇和被試評價存在著一定的主觀性，此外，在進一步研究中可加入用戶類型、年齡等變量，以研究不同專業(yè)背景、不同年齡段對細分后的兩種新中式家具風格認知是否具有顯著差異，也可繼續(xù)研究新中式家具的形態(tài)、CMF以及裝飾等特征與主要風格意象的映射關系以及對風格認知的影響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