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達明
著名詞作家喬羽先生在生前待人敬而不疏,近而不謔,他帶著濃厚的鄉(xiāng)音鏗鏘有致,出口幽默有趣,加上言語間的手勢動感明快,第一次打交道就會給人留下神采奕奕、精神矍鑠的印象。也正因為如此,他結(jié)交的各界朋友數(shù)不勝數(shù),被大家尊稱為“喬老爺”。時任政協(xié)主席的鄧穎超,生前一次與文藝界人士座談時,和大家見面后一一握手寒暄。在和喬羽先生握手的時候,鄧穎超眼睛一亮,非常認真地問道:“喬羽同志啊,大家怎么都喊你‘喬老爺’呀?”喬羽先生樂呵呵地回答說:“這個稱呼可謂歷史悠久啦,上世紀六十年代電影《喬老爺上轎》轟動影壇的時候,有朋友無意間發(fā)現(xiàn)我的音容笑貌酷似劇中主角喬老爺,再加上我剛好也姓喬,于是便賜了我‘喬老爺’的這個名號,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天長日久這么叫了起來。”聽得鄧穎超哈哈大笑。
雖然成就斐然,但喬羽先生卻淡泊名利。當有朋友稱他為“音樂文學界的泰斗”時,他十分認真地說:“我歷來反對有人稱呼我泰斗,這個稱呼讓我渾身很不自在。什么叫泰斗?泰斗是那些永遠明亮的,指引方向的?,F(xiàn)在一些報刊上動不動就稱某某人是‘著名的什么什么’,或者是什么大師啊,泰斗啊,搞得很不嚴肅。這是一種浮躁的社會現(xiàn)象,實在令人不齒。沒有人會說‘著名的魯迅’,我們只說魯迅先生就可以了。曹雪芹寫了《紅樓夢》,不用說他著名,只要一提到‘曹雪芹’三個字,人們就自然而然會從心底里肅然起敬。我們既然作為朋友,就不要玩虛的,直呼我的名字就行了,名字本來就是用來叫的。況且我也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歌詞作者,如果硬給我戴上一頂‘泰斗’的帽子,這不就見外了嗎?也會把我壓趴下的。再說,我這個人很隨意,也喝酒,抽煙,喜歡和談得來的人交朋友,一旦哪個人當官后端起架子來了,我就會敬而遠之,甚至還會和他絕交,這也是我的交友觀?!?/p>
喬羽先生曾經(jīng)結(jié)交的一個朋友發(fā)跡當了官后,架子一下變得大起來,見到以前的老朋友也不理不睬了。在一次朋友聚會上,喬羽先生正好與那人同坐一桌,就忍不住當眾奚落道:“你官當?shù)貌淮?,架子卻大得要命,說到底,不就是一個芝麻綠豆官嗎?值得板著臉端著架子?累不累呀!”那人窘得坐不住了,只好悻悻然退席而去,隨后便怒氣沖沖地給喬羽先生的夫人佟琦女士打電話告狀:“你家喬羽喝了酒在公開場合辱罵我,你告訴他,他在什么范圍罵了我,就必須在同樣的范圍‘消毒’,否則我和他沒完?!狈蛉烁嬷四侨说脑?,喬羽先生輕蔑地說:“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去他的!”從此二人形同陌路。后來,那人又托人帶話想與喬羽先生重歸于好。喬羽先生毫不客氣地“回敬”道:“像他那樣一個攀高結(jié)貴,嫌貧愛富的小人,根本不配‘朋友’二字,還是請他好自為之吧?!焙髞?,有人將此事當作新聞發(fā)到一家報紙上,一時間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笑談。
喬羽先生時常用三句話勉勵自己:“不為時尚所惑,不為積習所蔽,不為浮名所累?!迸笥褌儎t這樣評價他:喬羽先生是個難得難求的好朋友,他機敏幽默而率真的寬廣心胸,著實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