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zhí)m蘭(亳州市婦聯(lián)綜合宣傳部部長)
那種為親人親手添置新衣的“儀式感”對于她來說,是對艱苦生活的撫慰,更是對美好生活的期許。
“儀式感”是使某一天與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時刻與其他時刻不同的新鮮體驗。把重要的事情細致地安排打理,懷揣期待,全心全意地完成它。這種“儀式感”是生活的調(diào)味劑,讓平凡的生活變得有趣生動。
記得小時候,每逢除夕,母親都會親自為我準備一件喜氣洋洋的新衣——有時是購買的,有時是母親親手縫紉的,取決于那時的家庭經(jīng)濟條件。兒時的記憶中,我新年的衣服,多數(shù)都是母親縫制的。
母親與父親的結(jié)合是媒妁之言,她與父親經(jīng)歷了多年兩地鴻雁傳書后,最終在父親服役的蘭州軍區(qū)某基地結(jié)婚。婚后,母親獨自一人返回老家工作,過起了長達10多年的“軍嫂”生活。
那時,母親的工資既要負擔(dān)我和弟弟的生活費、學(xué)費,還要貼補、孝敬老家的幾位老人。最困難的時候,家里曾經(jīng)連續(xù)兩個月都沒有吃過肉食。看著正在發(fā)育的我和弟弟,母親曾經(jīng)暗自垂淚。但要強的母親沒有把家里的困難告訴父親,更沒有向四位老人訴苦,而是一個人扛起了家庭的所有重擔(dān)。她立志三年不給自己添一件新衣,也要保證家庭渡過難關(guān),還要保證我和弟弟的新年新衣。所以,靈巧聰慧的母親向外婆學(xué)會了縫紉。
每年春節(jié)前夕,是母親最忙碌的時候,年底本來單位工作任務(wù)就重,晚上還要挑燈夜戰(zhàn),從為我和弟弟量體設(shè)計,到裁剪布料,再到縫紉機前縫衣成型,最后用老式的熨斗熨得妥帖平整。最終,母親總會讓我和弟弟在除夕夜前穿上她親手縫紉的新衣。呢料連衣裙、背帶格子工人褲、連帽燈芯絨棉襖、古典對襟翻領(lǐng)棉襖……每年的春節(jié),看著我穿著她親手縫紉的各式俏麗新衣在家里來回“走秀”時,母親的臉上便會綻放出欣慰的笑容與滿滿的成就感。她還會和春節(jié)探親回來的父親笑吟吟地在我和弟弟的新衣口袋里放入嶄新的“壓歲錢”。我和弟弟拿著壓歲錢,并排跪在父親母親面前給二老磕頭。當(dāng)父親母親在廚房剁餡兒包餃子的時候,我和弟弟則在盤算著用壓歲錢買什么好吃的……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后期,父親轉(zhuǎn)業(yè)了,我們一家人終于團聚,母親也終于可以靠在父親的肩頭歇息了。
也許是想著父親在部隊十幾年都是穿軍裝,轉(zhuǎn)業(yè)到地方之后,就應(yīng)該給他“補償”一下,所以,母親為家人添置新衣的“儀式”中又加上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每年換季時為父親購買新衣。那個時代,中年男性穿的麥爾登羊毛長大衣、短大衣,全毛華達呢中山裝,到后來的襯衫、西裝、夾克等,父親的每一件新衣都是由母親親手置辦或托人從上海購買的。
我曾調(diào)侃母親:您把老爸打扮得那樣帥氣,放心不?不擔(dān)心他移情別戀?。磕赣H自有她的理論:你爸本來就帥,包裝不包裝,都擋不住他的軍人氣質(zhì)??!我只是錦上添花而已。
無論是在困難的時期,還是經(jīng)濟寬裕以后,執(zhí)著的母親始終保留著對生活中重要日子的“儀式感”,那種為親人親手添置新衣的“儀式感”對于她來說,是對艱苦生活的撫慰,更是對美好生活的期許。
母親的“儀式感”一直延續(xù)至今。生活條件好起來之后,作為職業(yè)女性的母親,會提前為自己為各種工作場合置辦一些職業(yè)套裝,也會為出席親友的婚慶典禮等場合時添置不同的新衣,而且每件新衣非得留到那些特定的場合時,她才會拿出來穿。
記得有個秋天,母親為了參加縣婦聯(lián)的換屆大會準備購買一件新衣,便拉上我這個“參謀”一同逛街。半天逛下來,我和母親最終選擇了一件棗紅色的立領(lǐng)中長款羊毛大衣。這件大衣顏色正統(tǒng)、面料上乘,搭配上我送她的一枚小花環(huán)胸針,剛好畫龍點睛,振氣提神。
我以為母親會迫不及待穿上這件大衣,誰曾想,母親硬是把它在衣櫥里“雪藏”了整整三個月,直到縣婦聯(lián)的換屆大會召開之際,才正式“啟用”。那天大雪紛飛,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下,母親身穿那件棗紅羊毛大衣,神采奕奕準備出門開會。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半生跌宕起伏的痕跡,但是身著新衣的“儀式感”卻讓她面帶微笑,昂首挺胸。那一刻,我覺得母親真的很美,不由得喊了一聲:“老媽,您真靚!”
母親積極樂觀對待生活的態(tài)度深深感染了我,她對穿新衣的“儀式感”也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有人說,“女人的衣櫥里永遠缺少一件新衣!”說得多好啊,這便是對美麗孜孜不倦的追求啊!生活中不乏重要的時刻:重大的節(jié)慶日,重要的會議,好友、親人的生日宴或婚宴,閨蜜小聚等,在這樣的重要時刻來臨之前,我總會抽空為自己準備一件合適的新衣,時不時打開衣櫥欣賞一下,然后美美地穿上它們,開心地去參加那些“儀式”。
我愿意像母親一樣,以一種認真的“儀式感”,打開并完成生活中的每個重要時刻。正如汪曾祺老先生說的:生活不易,做一個熱愛生活的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