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李立泰
王泓陽大名府元城縣上任幾日,一天,大堂外有人喊冤:“大老爺,小人冤枉??!”喊了兩番。書辦告知王泓陽:“老爺,有人喊冤。”
王泓陽命左右:“升堂。”
王泓陽12歲坐知縣,小小年紀,考慮自己怎樣坐大堂,他已命衙役訂做了特制的椅子,椅子面抬高八寸,下部設(shè)計了臺階,他坐上椅子不致被公案淹沒。
來打官司倆人,一人面露驚訝之色,這人是抬王泓陽上任的轎夫的兄弟。轎夫從東昌府王樓抬王泓陽走了百里,轎里裝24塊坯,壓得他腰眼酸痛,歇了好幾天,便懷恨在心。王泓陽12歲的毛孩兒,咋會斷官司,真是天大的笑話。萬歲爺找不到人了!幾天來他思忖怎樣戲弄王泓陽斷官司。他戳兄弟想法偷東西,并告訴兄弟:“縣官兒十幾歲的毛孩兒,不會斷官司破不了案,沒事。有哥哥我在縣衙混事兒,給你聽著。”
轎夫兄弟大堂驚訝的是,十幾歲的縣官咋坐到大堂不顯小呀,他以為縣官兒的頭也露不出半個來。
他聽了哥的話,下夜行竊。不專業(yè),做賊不妙,業(yè)務(wù)不熟,被抓了現(xiàn)行。他還嘴硬,說是自己買的布。賣布的說:“這是俺的布,你偷的?!备髡f各的理,地保斷不清此案,地保已知一方是縣衙轎夫的兄弟,屬于“上邊有人”的,不敢得罪。就推了:“你去縣衙告去吧。”
這就出現(xiàn)開篇轎夫兄弟抱布,和賣布的到縣衙喊冤一幕。
王泓陽冷靜片刻,問話:“堂下跪著何人?家住哪里,姓甚名誰,一一道來?!?/p>
抱布的說:“回老爺,小人冤枉,我叫楊會樂,元城縣胡拐村人?!?/p>
王泓陽問:“你喊冤,狀告何人?”
“回老爺,小人狀告他誣賴?!睏顣诽忠恢腹蛑馁u布人。
“老爺您明察,他惡人先告狀,偷了小人的布,被我抓住。我真真冤枉?!?/p>
王泓陽命他說清原委。
“老爺,小人叫柳玉山,本縣胡拐村人。俺賣布小本生意,前天夜里,他撬開小人的門偷走一卷布,被我發(fā)覺,追到他家門口,他說趕集買的。”
王泓陽略思忖,說:“你倆是一個村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低頭不見抬頭見,多不好意思。楊會樂你為啥偷莊鄉(xiāng)的布???”
楊會樂眼珠兒一轉(zhuǎn),說:“回老爺,我不是偷的,是集上買的?!?/p>
柳玉山急了:“青天大老爺呀,您明察啊,真是他偷了小人的布?!?/p>
王泓陽年齡雖小,但腦子快,在老家有神童的贊譽。他說:“你倆都說是自己的布,誰有記號?”
他倆都說沒記號。
王泓陽有“點兒”了,佯裝“糊涂官糊涂坐”,說:“既然這樣,你倆都沒記號,我把布給你們平分了,一人一半。你們是莊鄉(xiāng),別把關(guān)系弄僵,日子還得過。咋樣?也別在乎這丈八兒布?!?/p>
衙役把布鉸開,分他倆:“拿著回家吧。”
楊會樂謝過老爺,拿布急匆匆離開大堂走人。
柳玉山很不情愿,噘嘴,嘟嘟囔囔:“老爺是真不明斷,還是假不明斷,糊里糊涂坐大堂。”
王泓陽推斷,真相很快將浮出水面,對倆衙役說:“你倆悄悄尾隨,仔細看他兩家什么表現(xiàn)。注意,難過的是苦主,高興的是小偷,把小偷抓來?!?/p>
倆衙役得令而去。
衙役暗中察看,楊會樂開心,跟媳婦說:“嘻嘻,縣官小毛孩兒,布是縣太爺分的?!?/p>
柳玉山難過,回家連飯都沒吃,家人勸他只當?shù)袅?,想開些?!拔沂怯X得縣太爺昏官呀,還傳他神童,啥神童,不會斷案?!?/p>
衙役把高興的楊會樂抓來縣衙。
王泓陽再審,他還嘴硬,剛說打20大板,他就招了。“老爺您別打也別罰,看在俺哥給老爺抬轎的面上放我一馬?!彼徽f抬轎的哥在縣衙,王泓陽警覺起來——里邊是否還有案情?
“你哥是你哥,你是你,橋歸橋路歸路。你為啥偷莊鄉(xiāng)的布,從實招來?!?/p>
楊會樂眼神恍恍惚惚,害怕起來,心想如果供出哥哥指使可能會從輕發(fā)落,縣太爺還不給點面子嗎?他跪著不言語。
“看來不來真格的,你不說實話。20大板!”
王泓陽把簽子投下堂來。衙役一五一十打得他“哎喲、哎喲”叫喚。
“我說,我說。老爺,我說我說。俺哥,俺哥叫我偷的。”
“停。你哥為啥叫你偷?”
“俺哥沒說為啥?!?/p>
“看來不打你不說實話,再來20!”
“老爺老爺,我說我說。俺哥……”
“噢,是這樣。那日抬轎接我上任,老爺我年少體飄,衙役遂晃轎,吾眩暈,路遇打坯漢,買坯24塊,老爺我愛睡土炕,裝轎抬之。衙役走一二里,大汗淋漓,叫苦不迭,下跪求饒:‘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老爺高抬貴手,饒命?!?!卸兩塊坯。百里路到元城,坯也卸完?!敝两裼小霸缤?4個坯”之說。
王泓陽說:“你把布還給人家,罰小米15斤?!?/p>
一家伙把楊會樂嚇癱在地:“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p>
“罷,看你認罪態(tài)度好,罰5斤,拿去給柳玉山賠禮道歉吧?!?/p>
“謝老爺開恩,謝老爺開恩!”他磕頭謝過老爺,去辦罰米手續(xù)。
他哥哥被班頭開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