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佳純
姥姥說:“太陽下山,火車停止,閉著眼睛走過黑暗。夢會醒,人也會離開?!?/p>
再次來到這里,已是錯的時間。
去年夏天,我來到了姥姥曾經(jīng)生活的地方。幾十平方米的小臥,裝滿了我的童年。我凝視記憶中的老房子,有些斑駁的墻面,背陰處長滿了青苔……
我的姥姥很平凡。她的面孔瘦弱,笑起來帶著月牙,一頭銀色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這是我印象中的姥姥。姥姥一輩子都待在村里。記得姥姥總會彎下腰,用她那雙粗糙的手捏捏我的小臉蛋子,笑眼彎彎地說:“姥姥這一生的愿望不多,只希望你可以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拉下姥姥的手,搖了搖姥姥的手,說道:“姥姥一起出去玩啊。”
那時,我的父母去了城市工作,沒有時間照顧我,便把我扔給了姥姥。姥姥知道我怕孤單,她去田地里耕種時總會帶上我。牽著我胖乎乎的小手,給我拿把小凳子,帶個小糖果,我坐在凳子上沒幾分鐘就沒了耐心,蹦蹦跳跳去摸摸碰碰稻草人先生。田地里的姥姥并沒有生氣,反而笑嘻嘻地對我說:“啊喲,要小心哦!”在我的印象中她都是笑嘻嘻地同我講話。小小的我站在水稻田中,一眼望去,只看得到水稻和姥姥的背影。如今,我再次站在那兒,只看到了荒廢的田地,看見了藍天白云,看見了黃牛白鵝,卻看不見姥姥的背影。
后來,我離開這里,同父母去往城市生活,在我離開的那一天,姥姥并沒有出現(xiàn),只是留下一句“路上注意安全”。相隔千里,我和姥姥很少聯(lián)絡。再一次撥打那個熟悉的號碼時,已無回音。
再后來,姥姥離開了。姥姥離開的那天,我一滴眼淚也沒掉。
看到過這樣一句話:“親人離世最悲傷的,并不是離世的時候,而是在后來,我們逐漸將她從生活中剝離的時候,這個過程往往粘著血,帶著肉,而我們永遠不知道,在未來的哪一個細節(jié),會與過去相遇。”而后這句話也得到了印證。當我拉開抽屜,看到手帕包裹的月餅時,我流淚了,眼淚滴落在過期的月餅上。
恍惚間我好像明白了,真正的別離,是同樣在灑滿陽光的早上,有人留在了昨天。而真正的死亡,不是離開人世間,而是有人遺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