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紅

（北京市文物交流中心，北京 102417）

象牙是十分名貴的動物材料，用其雕制成的各類工藝品自然更為可貴，目前原材料及其制品都是禁售品。從考古發(fā)現(xiàn)的遠古象化石表明，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等地在遠古時代氣候炎熱濕潤，草木繁茂，河沼眾多，有大量象、犀在此區(qū)域活動。象牙是雄性大象的獠牙，是一種白色硬質(zhì)物體，主要成分為牙本質(zhì)，和骨頭的成分相似。犀角即“犀牛角”，長在犀牛的鼻骨上，由角質(zhì)化纖維構(gòu)成。因犀牛的習(xí)性和生長環(huán)境不同，犀角的長短、粗細及纖維的細密程度均不同。犀角在古代被認為是名貴的藥材，且自古被人們認為其有辟邪、保平安的作用。牙角雕器在我國有十分悠久的歷史。

1 象牙雕藝的發(fā)展過程

象牙在甲骨文和古籍中均有記載，《禹貢》就述及荊州、揚州以“齒革羽毛”作為貢品。齒即象牙，商周青銅器和玉器中還有直接以象為表現(xiàn)對象的。由于象牙具有堅韌細膩、瑩潔如玉的特質(zhì)，故而很早就被用來制作成各類器物，如簡單的飾件和實用品，甚至還用作朝廷的禮器，《禮記·玉藻》載：“笏，天子以球玉，諸侯以象”。后象牙制品的品類擴大，如文房用具、娛樂用具等，但主要還是供陳設(shè)欣賞的裝飾品。象牙工藝除一般雕刻外，有的還采用了染色、鑲嵌等技法。

1.1 新石器時代

浙江余姚河姆渡新石器文化遺址出土了迄今最早的象牙制品，有雙鳥朝陽雕片（圖1）、鳥形圓雕、小盅等雙鳥朝陽雕片刻左、右對稱二鳥，翹首向日似引頸高鳴，簡練質(zhì)拙，富有生氣，體現(xiàn)了7000年前原始牙雕的水平。5000年前的山東寧陽大汶口文化墓葬發(fā)現(xiàn)了19件牙雕，如筒、琮、梳、珠、片、管等，其中牙簡是以整段象牙加工制成，器上浮雕弦紋或透雕花瓣紋樣，牙梳則雕出細密的梳齒，把上透雕有三道平行條孔組成的“8”字形紋圖案，鏤刻精致。

圖1 雙鳥朝陽雕片（浙江省博物館藏）

1.2 夏商周時期

夏商周時期的象牙雕刻已有突出成就。河南安陽殷墟婦好墓發(fā)現(xiàn)2件象牙杯，高30.5厘米，口徑1.2厘米，造型呈觚形，旁有與杯身基本等高的夔龍形手把，杯口、腹、足以雷紋襯地，各飾獸面紋3組，獸面的眼、眉、鼻及尾均鑲嵌綠松石。另1件帶流筒形器，略呈弧形，器身也以雷紋為地，分別飾鳥紋、獸面紋等6段花紋，這些制品造型穩(wěn)重、圖案繁密、技藝精湛，是商代牙雕的代表佳作。

1.3 春秋戰(zhàn)國時期及秦漢時期

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牙雕工藝得到進一步發(fā)展，河南三門峽春秋虢國墓中有用整塊象牙制成的青銅劍鞘，鞘上雕刻了細密精麗的蟠紋飾。山東曲阜魯國故城出土戰(zhàn)國牙雕云龍紋金座牌，于長方形的象牙板上浮雕交纏騰躍的雙云龍，姿態(tài)矯健，線條流暢，技巧嫻熟。戰(zhàn)國時還以象牙來制床?！稇?zhàn)國策·齊策》：記載“嘗君出行國，至楚，獻象床?！钡搅饲貪h時期，象牙品種增多，應(yīng)用更為廣泛，既有生活日用品，也有陳設(shè)、裝飾制品，還有度量衡器、娛樂用具等。

1.4 唐宋時期

唐宋時期，牙角雕技術(shù)逐漸成熟。唐宋最具特色的象牙器是撥鏤尺和套球。唐代撥鏤象牙尺是將象牙染成紅、綠等色后，再在其上刻飾各種圖案，雕刻之處呈現(xiàn)象牙本色，可取得一種特殊的裝飾效果。這種牙尺在當(dāng)時還賜予王公大臣，并曾傳入日本。奈良正倉院現(xiàn)藏有紅、綠牙撥鏤尺和白牙尺多支。

宋代出現(xiàn)了鏤雕并創(chuàng)制了象牙套球，明代曹昭所著《格古要論》中記載：“嘗有象牙圓球一個，中直通一竅，內(nèi)車二重，皆可轉(zhuǎn)動，謂之‘鬼工球’，或云宋內(nèi)院中作者?！毕笱捞浊蚴窃谡麎K象牙中，鏤雕出每層可以自由轉(zhuǎn)動的多重刻花套球，玲瓏剔透、奇巧雅致，宋代已見能刻三層的象牙套球。

1.5 明清時期

伴隨明清對外貿(mào)易范圍擴大，外國大量象牙輸入，牙雕發(fā)展到黃金時期。牙雕品種豐富，如日常用品香筒、香囊、團扇、鏡奩、盤、匣、盒、卣、杯等，陳設(shè)品花瓶、插屏、盆景、伏獸、套球、寶塔等，文房用具筆筒（圖2、圖3）、筆架、筆洗、鎮(zhèn)紙、臂擱等，飾以人物、山水、花鳥紋樣，爭奇斗巧，各具特色。

圖2 象牙雕松蔭策杖圖筆筒（故宮博物院藏）

圖3 象牙雕松梅圖筆筒（故宮博物院藏）

清代宮廷造辦處征召全國各地優(yōu)秀牙匠進京服役，采用透雕、浮雕、圓雕、陰刻、拼鑲、染色等多種技法，所制器物裝飾精美，雕刻巧奪天工。這個時期出現(xiàn)了象牙編制工藝，即將象牙劈成絲再編織成各種器物，雍正皇帝就獨愛這種器物。乾隆時期的牙雕做工更加精良。

除宮廷作坊之外，民間牙雕有江南和廣東兩大流派，江南制品清新雅逸、注重畫意，多作文房雅玩。廣東制品以纖細玲瓏為特色，尤作以鏤空活動的多層象牙套球最為有名，此時已能透雕十幾層至二十多層，球體表面浮雕云龍、人物故事、鳥獸花卉等紋飾。牙絲編織也堪稱一絕，以薄如篾片的細條制成席、紈扇、花籃、燈籠等，有的還飾以吉祥圖案，常作貢品進獻朝廷，成為華貴高級的御用裝飾用品。

1.6 近現(xiàn)代

清代牙雕工藝以北京、廣州、蘇州為代表發(fā)展，鴉片戰(zhàn)爭后逐漸衰敗，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象牙雕刻行業(yè)迎來了全面復(fù)蘇。制作象牙品有設(shè)計、鑿、鏟、磨、彩等多重工序，有的作品還在雕刻成型后染色或熏色。“鑿”即用鋸、鑿子、鉆等工具先琢出形狀。“鏟”即在細節(jié)處刻畫?！澳ァ背鱿笱拦饣釢櫟纳碥|，充分顯示出象牙的質(zhì)地美。最后再施彩，“彩”分為全彩和半彩，全彩即象牙作品全部施彩，半彩則是局部施彩，常用于制作彩頭、飄帶、花邊等?！把钡闹饕康氖鞘寡赖裰破樊a(chǎn)生陳舊古樸的工藝效果。

1.7 象牙制品的鑒定

傳世象牙制品很少見，時代特點與同時期工藝品特征相近，從裝飾技法到工藝造型等多方面互相影響。例如，商代牙雕上出現(xiàn)的獸面紋、鳥紋等與相同時期的青銅器上的飾紋基本一致。同樣，在雕琢技法上，象牙與玉器有著更多的相通之處。至明清時，有些象牙制品又受竹刻技藝的影響較深，如淺浮雕、淺刻等手法，包括表現(xiàn)題材也與竹刻多有雷同，這和當(dāng)時雕刻藝人兼擅制作多種工藝品有很大關(guān)系。明清的牙雕今尚易見到，多數(shù)明代牙雕制品是依隨原材的形狀施藝，如整塊材料雕俑人、瑞獸等，且刀工質(zhì)樸有力，打磨較粗糙。而清代牙雕刀工精細，圖案豐富，制品上喜加俏色，日用小件器物尤多，技巧以乾隆時期為最高。

象牙重量比骨制或人造象牙制品明顯要重一些。新象牙是潔白細膩的，年久后象牙顏色呈深黃色，表面有細裂紋。象牙制品多為圓身，地子平，無骨眼，比重大，而骨制或人造象牙制品多無紋路，若有也呈粗細一致且不交叉，骨器較象牙輕，且見骨眼，多見扁圓形小件，地子不平。后世也有用海馬牙（即虬角）假冒象牙的，趙汝珍《古玩指南續(xù)編》中記載：“海馬產(chǎn)北冰洋，體肥大，長二文余，毛短而軟，黃色，上顎犬齒甚長，突出口外二尺有奇，掘取沙中介族為食，性好群居，其牙稱水象牙，可雕刻器物，又名海象，皮可制靴?！溲来笾屡c象牙相似，不知者易為所欺也?！辈贿^象牙質(zhì)地細密溫潤，虬角紋粗而糠，較易區(qū)分。

2 犀角雕件的發(fā)展過程

犀牛是一種草食性動物，古時犀角可入藥，古人認為其有清熱解毒的功效。因犀牛的習(xí)性和生活環(huán)境不同，有多個品種，外形、顏色、大小各異。因為犀角的珍貴與獨特性，常被用來制作成各類器皿擺件和雕像，如犀角杯、犀角佛像等。

2.1 萌芽階段

據(jù)古代文獻資料記載，很久以前我國就有犀牛生存，甲骨文中有“狩兕（犀）”的刻辭，《竹書記年》載有：“夷王六年，王獵于杜林，獲犀牛一以歸?！币鉃椋阂耐踉诿麨槎帕值牡胤酱颢C，獵得一頭犀牛。可見商周時期獵犀活動頻繁，并以兕角為觚。屈原《楚辭·國殤》：“操吳戈兮被犀甲”?！尔}鐵論》中載：“強齊幼鄭有犀之甲”?？梢姰?dāng)時用犀牛的革制甲來作為武士的裝備。從考古報告和文物書籍可見，新石器時代、商代、漢代的墓葬隨葬品中均有犀骨，且商、漢時期的青銅禮器中有依據(jù)犀的形象造型的，秦漢時期的漆器上也出現(xiàn)了彩犀圖案，說明犀角工藝在我國有較長的發(fā)展歷史。

2.2 成熟階段

2.3 發(fā)展階段

明清兩代以各種犀角杯最多見，還有洗子、小瓶、小碗、小盒、扳指、帶鉤等，器上常雕飾多種圖案，如梅花、玉蘭、松蔭、菊花、葫蘆、靈芝、浮槎、蟲草、觀音、布袋僧侶、牧童等。

犀角杯中以荷葉杯最為流行，器上會飾以豐富的動物紋，如龍、鳳、鹿、鴛鴦等，還有山水、人物故事等題材，如東方朔獻桃、松蔭高士（圖4）、赤壁圖等。另有如意紋、幾何紋等也較常見。

圖4 犀角雕松蔭高士杯（故宮博物院藏）

明代犀角雕工粗獷、刀工簡樸、造型多樣，大多隨犀角自然形狀取材施藝，常見有荷葉杯、瓜式杯等。杯子把手上常鏤雕以蟠龍螭、蓮梗等圖案。明清時期涌現(xiàn)出多位著名的犀角雕工匠，如周文樞、尤侃、鮑天成、王毅等人，他們制作出的犀角杯形神畢具、別出心裁。如尤通所作犀角槎杯（圖5），以漢使臣張騫通西域的故事為題材，巧妙地將犀角制成一只槎船，在船上刻出樹干，沿船邊輕輕刻出浪花，并雕出人物悠然、自信、沖波迎浪的形象。

圖5 犀角槎杯（故宮博物院藏）

2.4 犀角制品的鑒定

明代犀角刻工粗獷遒勁，清代則多仿古代青銅器皿，做工精細。有的明清器物還有銘文款識，且后代有仿，需要結(jié)合器形、紋飾、做工、時代特征等多方面比較才能鑒別。犀角偽品常用質(zhì)紋顏色相似的南洋及非洲野牛角假充。犀角絲紋為直線形，互不粘連，角上部有一深溝，底端凹進部分的底面凸出一條崗，即所謂的“天溝地崗”，角底部有小沙眼，犀角顏色為黑褐或黑紅色，且以似蜂蜜金與亮褐色彩混合體為最佳。大小一般在15～30厘米，紋理比較粗，鋸開時可以看到條絲狀的紋理，橫截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魚子紋。

有關(guān)犀角質(zhì)地的鑒別，明代人即有論述，曹昭《格古要論》云：“犀角出南蕃、西蕃，云南亦有。成株肥大花兒者好，及正透者價高。成株瘦小份兩（量）花兒者不好，但可入藥用。其紋如魚子相似謂之粟紋。粟紋中有眼，謂之粟眼。此謂之山犀。凡器皿要滋潤，粟紋綻花兒者好。其色黑如漆，黃如粟，上下相透，云頭腳分明者為佳，有通天花紋犀備百物之形者最，有重透紋者，黑中有黃花，黃中又有黑花，或黃中有黃，黑中又有黑。有正透紋者，黑中有黃花，古云通此等亦貴。有透者，黃中有黑花，此等次之。有花如椒豆斑者，色深者，又次之。有斑散而色淡者，又次之。有黑犀無花而純黑者，但可車象棋不甚直（值）錢?！币陨衔淖謴南堑念悇e、特點、識優(yōu)劣及辨真?zhèn)畏矫孢M行了詳細的介紹，對于今天鑒識犀角制品同樣適用。

3 牙角制品的保管

象牙和犀角的主要成分都是有機物，除了需防止碰撞、摔落、火燒、浸水等人為損壞外，還要注意因長期置于忽冷忽熱或過干燥、潮濕以及較強光線環(huán)境里，受自然因素侵害而引起的褪色、開裂、脫片、變形、老朽以至粉碎等。經(jīng)常在紫外線和藍、紫可見光的照射下加速物質(zhì)的老化，紅外線發(fā)出的熱量能使有機物的溫度升高，促使物質(zhì)原有水分蒸發(fā)，引起物體的翹曲、變形或干裂，所以應(yīng)重視控制光線。

收藏牙角器的溫度以5～10℃為佳，相對濕度以55%～60%較為適當(dāng)，牙角器對濕度的變化尤為敏感，會隨外界濕度的升降而吸收或放出水分，使器物體積膨脹或收縮，濕度忽高忽低會導(dǎo)致器物過度脹縮而龜裂或變形。由溫濕引起的器物翹曲和龜裂，裂縫可能會依氣溫和濕度變化重新合攏，不宜于縫內(nèi)加填料修補，會使其周部位造成更多裂紋。

保存牙角器可將其置于軟囊盒中，放些防蛀藥塊。清潔時可用毛刷刷除其表面灰塵，如有污跡、油垢則應(yīng)以溫肥皂水洗之，不可浸泡，洗后擦干，以防器物翹曲。原已有龜裂應(yīng)用干洗液清潔，如酒精或三氯乙烷，將其涂刷于器物上，待溶液揮發(fā)后，把仍附留于器表的微量肥皂屑以溶劑擦拭或刷除并以拋光蠟拋光，可恢復(fù)其原有光亮，還可保護器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