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紅艷,楊家慶,劉 園,莫妮娜,賈惠婷,陳 焱,鄭立友,*
(1.安徽工程大學生物與食品工程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2.廣州市番禺糧食儲備有限公司,廣東 廣州 510000;3.中糧營養(yǎng)健康研究院有限公司,北京 102209)
嘔吐毒素又名脫氧雪腐鐮刀菌烯醇(deoxynivalenol,DON),由禾谷鐮刀菌()、黃色鐮刀菌()和克魯克威爾鐮刀菌()產生,具有強烈的催吐作用。1972年日本人在食用含鐮孢菌的發(fā)霉大麥時,首次發(fā)現DON的催吐作用。DON為含3 個游離羥基的極性化合物,為無色薄晶體,分子式CHO,相對分子質量296.3,溶于水和極性有機溶劑(如氯仿、乙醇、乙腈、甲醇、乙酸乙酯等)。DON在100 ℃(60 min)保持穩(wěn)定,在180 ℃(26 min)可降解50%,在200 ℃(6 min)和220 ℃(4 min)可降解50%。環(huán)境因素如溫度、水分活度和pH值是影響DON生成的關鍵因素。此外,赤霉病的發(fā)病率一度被認為和DON的濃度呈正相關。
DON被國際癌癥研究機構列為3類致癌物,世界上超過40 個國家對食品和飼料中的DON制定了相關限量標準。2011年,聯(lián)合國糧農組織/世界衛(wèi)生組織食品添加劑聯(lián)合專家委員會規(guī)定DON(含乙?;问剑┑臅憾咳兆畲竽褪芰浚╬rovisional maximum tolerable daily intake,PMTDI)為1 μg/(kg·d),2017年歐洲食品安全局規(guī)定DON的每日耐受攝入量(tolerable daily intake,TDI)為1 μg/(kg·d)。目前,我國已制定了糧食、食品(谷物及其制品)、飼料原料及飼料產品中的DON限量標準(表1)。
表1 我國制定的糧食、食品及飼料中DON的限量標準Table 1 China’s safety limits for DON in grain, food, and feed
本文從食品鏈、人群、地域等不同角度分析國內外糧食和食品中DON的污染現狀及特性,并由污染特性引出DON衍生物;進一步闡述DON的機體及分子吸收和代謝機制;針對DON作用的第一道器官組織——腸道,分別從細胞、動物和人體層面介紹DON(含衍生物)的腸道毒性效應,并對今后的研究做出展望。
從食品鏈角度而言,真菌毒素的污染可發(fā)生于作物的產前收獲、存儲和加工過程任一階段,且在這一生產過程中,真菌毒素的含量呈動態(tài)變化(圖1A)。DON主要污染小麥、大麥、玉米和大米等谷物,由于DON對研磨和熱處理等加工工藝具有耐受性,故其在整個食品生產鏈中廣泛存在,且難以去除。例如,2019年珠海市的DON中毒事件,起因為市售面條DON污染,生面條中DON含量高達6 856~11 982 μg/kg。
圖1 食品鏈中的DON[8-9]Fig. 1 DON in food chain[8-9]
食品生產鏈中DON的量變與質變相生相隨。如圖1B、C所示,在物理、化學等加工因子的作用下,DON往往發(fā)生遷移、轉化、基質結合或稀釋現象,其自由態(tài)含量發(fā)生變化,甚至轉化為DON衍生物,溫度、加熱時間、酶助劑、食品成分及食品尺寸等是最主要的影響因素。這種質變或量變現象似乎與DON的穩(wěn)定性相悖,推測可能與食品基質的復雜性有關。與此同時,少量研究報道了相反的實驗結果,即加工因子的影響有限,食品中的DON保持一定的穩(wěn)定性。相悖的研究結論可能源于食品基質、檢測方法、統(tǒng)計分析方法、毒素分布規(guī)律和加工工藝等產生的影響,因而,食品加工鏈中DON的穩(wěn)定性仍需探索和確證。
食品原料的毒素污染情況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加工過程中各種副產物、半成品或成品的毒素污染水平,且DON的含量變化及分布規(guī)律可能受原料品種的影響,如BRS 374品系小麥磨粉后麩皮與磨碎小麥的DON水平相當,是面粉中DON含量的2 倍,而BRS parrudo小麥磨粉后麩皮與面粉的DON含量相當。一般而言,加工成品的毒素含量低于食品原料中的毒素含量(表皮副產物除外),但加工過程中真菌毒素變化規(guī)律復雜。以小麥面包的生產為例,初加工過程中的清洗、分選、去殼和磨粉等導致DON的再分配和再分布,但無法破壞其結構,DON在外層副產品富集。烘焙和發(fā)酵工藝對DON影響顯著,發(fā)酵過程中纖維素酶、蛋白酶、木聚糖酶和面粉改良劑等添加物導致DON含量升高,而無酶添加則降低DON含量。不同烘焙條件下(加熱溫度、加熱時間、食品尺寸等),DON含量從升高90%到降低90%不等,且伴隨隱蔽態(tài)DON(如Nor DON)出現。此外,亞硫酸氫鈉等食品添加劑降低DON含量,而山梨酸、檸檬酸等添加劑則對DON含量無明顯影響。根據德國聯(lián)邦研究所食品安全部門的報道,面包生產過程中的清洗、研磨、發(fā)酵和烘焙環(huán)節(jié)DON含量分別為初始含量的0.1~0.9、0.3~1.0、0.2~1.8、0.5~2.0 倍。
值得關注的是,DON在食品生產鏈中可轉化為隱蔽態(tài)形式,即DON衍生物,已報道的DON熱加工或非熱加工產物有D3G、DOM-1、Nor DON A-F、DONS、isoDON、DON-lactone、Hy-DON-lactone等(圖1C)。當前,隱蔽型毒素的鑒定、含量檢測及毒性研究仍在進行中,已報道的研究結果十分有限。食品加工過程中是否存在其他未知毒物,隱蔽態(tài)毒素是否會進一步轉化,有待進一步研究。除上述食品加工過程中形成的化學型隱蔽態(tài)形式外,DON經生物轉化(植物、動物、微生物)形成的衍生物包括3-乙酰-DON(3-acetyl-DON,3ADON)、15-乙酰-DON(15-acetyl-DON,15ADON)、3-酮基-DON(3-ketone-DON,3-keto-DON)、3-異構-DON(3-epimerization-DON,3-epi-DON)、DOM-1葡萄糖苷酸(DOM-1-glucuronide,DOM-1-GA)、DON-3-葡萄糖苷酸(DON-3-glucuronide,D3GA)、DON-15-葡萄糖苷酸(DON-15-glucuronide,D15GA)、DON-8-葡萄糖苷酸(DON-8-glucuronide,D8GA)、DON-7-葡萄糖苷酸(DON-7-glucuronide,D7GA)、DON-谷胱甘肽(DON-glutathione,DON-GSH)等。
DON的污染在世界范圍內呈現地域特點和人群特點。首先,從地域角度分析,DON的污染情況與國家或地區(qū)的經濟發(fā)展水平、氣候及飲食習慣等有關。值得注意的是,DON的污染水平在中國、伊朗、黎巴嫩、坦桑尼亞、埃塞俄比亞、尼日利亞和南非等發(fā)展中國家較高,而污染率在德國、西班牙、荷蘭、法國和意大利等發(fā)達國家也較高。其中,非洲地區(qū)居民DON日攝入量最高,這可能與當地飲食單一、真菌毒素風險認知不足及氣候條件等有關。世界五大洲的調研數據顯示,非洲地區(qū)玉米食品及亞洲地區(qū)的面包和小麥面粉DON污染水平極高,為500~800 μg/kg,歐洲地區(qū)面包、面粉、意大利面、蛋糕和披薩中的DON含量也達到100~200 μg/kg。
DON廣泛存在于谷物及其制品、牛奶及其制品和啤酒等食品中,以谷物的污染最為嚴峻。據國際糧農組織/世界衛(wèi)生組織報告,世界上42 個國家的23 980 份谷物樣本中,小麥、玉米、大米、大麥、燕麥和黑麥中DON的平均含量分別為9 900、4 772、183、6 349、537 μg/kg和190 μg/kg。且近年來的尿液生物標志物分析顯示,人群中約80%的個體暴露于DON??梢?,DON已成為全球檢出率最高的真菌毒素之一,其對糧食及食品的污染是全世界共同面臨的嚴峻問題。
我國地域廣闊,部分地區(qū)橫跨不同氣候區(qū),因而居民對毒素的暴露水平存在較大差異。在幾種易發(fā)生DON污染的糧食中,我國居民的膳食暴露源主要為小麥、玉米、大米和燕麥。國家食品安全風險監(jiān)督系統(tǒng)2020年的數據顯示,2010—2017年,我國30 個省、自治區(qū)和直轄市的15 004 份食品樣本中,10 192 份小麥粉、1 750 份玉米粉、2 170 份大米以及892 份燕麥片中的DON(含乙?;┢骄廴舅椒謩e為250、161、10、20 μg/kg,陽性率分別為77%、80%、26%和24%,其中我國居民86%的DON膳食暴露量源自小麥粉。盡管人群平均DON暴露水平和中值暴露水平分別為0.61、0.36 μg/(kg·d),低于PMTDI(1 μg/(kg·d)),但暴露呈現地區(qū)聚類特性和年齡特性,高暴露聚集區(qū)位于北方,而東南部地區(qū)食品DON污染嚴重,江蘇、甘肅、陜西、山西地區(qū)DON人群暴露水平超出PMTDI。江蘇、甘肅、陜西、山西、內蒙古、河北和新疆地區(qū)小麥粉DON平均暴露水平分別高達1.54、1.54、1.55、1.17、0.95、0.94 μg/(kg·d)和0.93 μg/(kg·d),安徽、四川、河南和浙江地區(qū)小麥粉DON平均暴露水平分別為0.86、0.70、0.60 μg/(kg·d)和0.59 μg/(kg·d)。不同年齡段人群暴露水平呈現顯著性差異,18 歲以下(3~6、7~12、13~17 歲)、18~59 歲及60 歲以上人群的DON(含乙酰化)平均暴露水平分別為1.02~0.65、0.56 μg/(kg·d)和0.48 μg/(kg·d)。2018—2019年,我國六大谷物主產區(qū)田間小麥的DON含量為0.000~7.200 mg/kg,平均含量為1.335 mg/kg,超出限量標準,可見DON污染形勢嚴峻。
從人群角度分析,真菌毒素的暴露水平與年齡有關,因此特殊人群,如嬰幼兒和兒童,應當被更多關注。
一方面,嬰幼兒食品的加工原料較為單一,谷物是嬰幼兒食品原料的重要來源,而DON對谷物的污染最為嚴峻,因而嬰幼兒食品更容易受DON污染;另一方面,嬰幼兒飲食單一,生長快速,且體質量較輕,解毒能力沒有發(fā)育完全,毒素暴露年限更長,因而對DON的暴露風險更為嚴峻。近年來,嬰幼兒對DON的易感性逐漸引發(fā)學者的關注:2010—2017年,我國3~6 歲和7~12 歲兒童對DON(含乙?;┑纳攀潮┞端剑ê←湻?、玉米、大米、燕麥)分別為1.02、0.88 μg/(kg·d),高于成人、老人和青年,為所有年齡段中暴露風險最高的人群;2018年,突尼斯嬰兒谷物食品中DON陽性率為38%,DON暴露水平約為0.367 μg/(kg·d);2020年,奧地利和捷克嬰幼兒谷物食品和配方奶粉中DON檢出率為7%,暴露水平約為0.33 μg/(kg·d)。此外,葡萄牙、意大利、荷蘭、厄瓜多爾等地區(qū)的嬰兒食品中DON陽性率為26%~44%,暴露水平為0.004~0.110 μg/(kg·d)。
機體對DON的吸收非常迅速,經口攝入15~30 min即可在血液檢出DON,且DON代謝物瞬時分布于血漿、肌肉、腹部脂肪、胃、腸、肝、腎、心臟、腦和脾等組織。腸道系統(tǒng)對DON的吸收程度與物種類別、年齡、性別息息相關,DON在豬、鼠、牛、羊的腸道吸收率從7%到89%不等,差異顯著,這與腸道菌群的分布位置及pH值有較大關系。
腸道菌群可將DON轉化為無毒的脫環(huán)代謝物DOM-1,因此,腸道菌群分布位置在小腸之前或之后對DON的口服生物利用度、口服敏感性及代謝影響極大。豬等單胃物種的腸道菌群主要分布在小腸之后的結腸中,小腸對DON高度吸收,因此大部分DON可穿過腸道上皮,到達血液腔;僅一部分到達結腸的DON被腸道菌群轉化為DOM-1。因此,單胃物種攝入DON后,只有少量的DON以DOM-1的形式通過糞便排出,大部分DON在肝臟經II相代謝反應,以DON葡萄糖苷酸、DON、DOM-1-GA和DOM-1的形式通過尿液代謝排出(圖2A、B)。鑒于豬腸道和人體腸道的相似性,研究人員推測人體也可高效吸收DON。盡管尚無人體內DON毒代動力學的確切數據,但人腸上皮細胞的體外模型已被廣泛研究和應用,該模型評估人體內DON的口服生物利用度為50%~60%。
需要注意的是,并非所有腸道菌群都對DON具有解毒能力。有研究認為,人體和豬的原始腸道菌群并不具備DON解毒能力,相反,DON暴露誘導了解毒菌群的出現。此外,DON可在人體內經I相代謝和II相代謝途徑解毒,細胞色素P450氧化是DON最重要的解毒途徑。DON經P450氧化形成I相代謝物,并進一步通過谷胱甘肽--轉移酶和還原型谷胱甘肽形成綴合物(圖2C)。
分子層面上,糖蛋白PgP是DON的外泵蛋白,負責DON及其衍生物的運出和排泄;然而,究竟DON如何進入細胞,目前仍然沒有確切的研究定論。研究認為,DON可能通過膜轉運蛋白、內吞或胞飲以及脂質的膜擴散途徑進入細胞,但通過膜擴散的可能性極低(圖2D)。盡管DON的細胞毒性效應可能依賴于其直接結合膜受體的能力,但理論上只有分配系數log值接近0或為正值的分子才能通過脂質擴散進入細胞,而DON在中性pH值條件下log值為-0.97。
圖2 DON及其衍生物的吸收、分布和代謝轉化Fig. 2 Absorption, distribution, and metabolic transformation of DON and its derivatives
B6C3F1小鼠經口攝入和腹腔注射DON的半數致死劑量為79、49 mg/kg。體內、體外研究證實,特定劑量的DON影響腸道功能、免疫系統(tǒng)、內分泌系統(tǒng)和神經系統(tǒng),毒性癥狀的強弱取決于多種因素,如污染水平、年齡、性別以及其他化學物質可能存在的協(xié)同效應。低至中等劑量的急性口服DON引發(fā)腹痛、惡心、嘔吐、腹瀉和腸胃炎等不良反應;高劑量DON嚴重損害胃腸道黏膜淋巴樣和上皮細胞,導致出血、內毒素血癥和休克;慢性DON暴露導致體質量增加減少、厭食和營養(yǎng)吸收率的改變。氧化應激、線粒體凋亡、內質網應激、核糖體應激、脂質過氧化和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itogen-activated protein kinase,MAPK)等是DON等誘導毒性效應的關鍵作用機制。
目前DON衍生物的毒性研究(圖3)多見于細胞毒性、腸道毒性、基因毒性和免疫毒性,而神經毒性、生殖毒性和腎臟毒性研究相對較少,研究對象集中于乙?;吞腔疍ON,仍然缺少多數衍生態(tài)DON的毒理數據。其中,乙酰化DON具有細胞毒性、基因毒性、腸道毒性和免疫毒性,D3G具有基因毒性和腸道毒性,DOM-1具有生殖毒性、細胞毒性和腸道毒性和免疫毒性。
圖3 DON及其衍生物的毒性[8]Fig. 3 Toxicity of DON and its derivatives[8]
盡管腸道系統(tǒng)對DON不太敏感,DON引發(fā)腸道毒性效應(≥1 μmol/L)的劑量水平往往高于其引發(fā)免疫毒性(≥1 nmol/L)和神經毒性(≥10 nmol/L)的劑量水平,但腸道是經口攝入DON毒性作用的第一道器官組織,且暴露于高劑量水平DON。目前,DON的腸道毒性研究模型多見于腸道上皮細胞模型(HT-29、Caco-2細胞)、空腸外植體和豬、鼠、雞等動物模型。其中,豬和人體對DON的敏感性一致,嘔吐閾值為50~100 g/kg。
大量細胞模型及動物模型的研究結果表明,真菌毒素的膳食暴露與慢性腸道炎癥有關。除影響腸道功能外,DON誘導腸道炎性因子的釋放和腸道相關激素的表達,導致全身免疫系統(tǒng)和內分泌-腦系統(tǒng)的改變;而DON引起的炎癥反應又反向作用于腸和血腦屏障,增加其滲透性,最終影響腸道對DON生物利用度。在信號傳遞方面,DON暴露誘導著名的雙向腸-腦軸(圖4A)。DON誘導的腸道信號通過感覺神經、細胞因子、腸道激素和微生物因子4 種信號途徑傳遞到大腦,大腦信號進一步通過自主神經和神經內分泌輸出被反向傳遞到腸道,研究人員推測DON通過5-羥色胺信號通路誘導厭食和體質量減輕。
圖4 DON及其衍生物的腸道毒性Fig. 4 Intestinal toxicity of DON and its derivatives
DON的腸道毒性效應主要表現為縮短腸道絨毛高度、損害腸道組織完整性、抑制腸道細胞分化、破壞腸道菌群平衡,以及營養(yǎng)吸收減少、炎癥反應、上皮先天免疫受損等系列負面效應。DON衍生物的研究多見于乙?;问剑?/15ADON)、糖基化形式(D3G)及去環(huán)產物(DOM-1)(圖4B)。3/15ADON影響腸道絨毛高度和腸道通透性,誘導腸道細胞凋亡和組織病理學損傷;D3G誘導腸道細胞凋亡并導致厭食。值得注意的是,15ADON引起的腸道通透性改變、腸道細胞凋亡和組織病理學損傷程度超過DON。
腸道上皮的完整性對于防止毒素侵害、保證營養(yǎng)物質吸收至關重要。小腸和結腸上皮細胞在基底外側暴露于大量到達血室的DON,為保持腸道屏障的完整性和功能性,腸道上皮細胞需要保持恒定的再生狀態(tài),這種再生狀態(tài)依賴于上皮細胞的增殖和凋亡以及成熟和分化。
DON影響腸道上皮細胞的增殖、修復和更新,進而破壞屏障完整性。三葉因子不具有調節(jié)細胞增殖或分化的功能,但其介導的細胞遷移是上皮修復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在HT29-16E細胞中,極低劑量的DON即可抑制三葉因子家族的mRNA水平表達(半抑制濃度243~387 nmol/L),從而影響腸道細胞的傷口愈合能力;在HT-29細胞模型中,DON上調活性氧水平、Ca和線粒體膜電位,影響MAPK及其下游通路表達,誘導細胞凋亡。腸道上皮通過上皮細胞之間的緊密連接形成機體抵御外源危害的堅固防線,在Caco-2細胞模型中,DON抑制細胞分化,介導跨膜電陰降低,伴隨與其呈負相關的細胞旁通透性增加,這種腸道屏障及通透性的改變依賴于MAPK通路和緊密連接的調節(jié)。此外,DON影響核糖體生物合成及轉錄、RNA合成/加工/成熟、膽固醇代謝、蛋白質消化吸收及代謝相關的基因表達,以及糖代謝(三羧酸循環(huán))、脂代謝(過氧物酶體等)、緊密連接和黏附連接、氨基酸代謝、蛋白質合成相關的蛋白表達。
外植體包含了上皮組織中的所有細胞種類,可對來自單一供體的器官進行不同暴露設計,因而引起毒理學研究的特別關注。外植體模型主要包括豬空腸外植體和雞空腸外植體等。在豬空腸外植體中,DON誘導絨毛萎縮或壞死,絨毛頂端腸細胞和上皮細胞微絨毛損傷,細胞旁通透性增加,跨上皮電陰降低,IL-1β、腫瘤壞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α,TNF-α)、IL-8和IL-22等促炎因子上調,E-鈣黏蛋白表達減少,環(huán)氧化酶表達上調,脂質過氧化增加,細胞抗氧化能力降低。在肉雞空腸外植體中,DON減少腸細胞及細胞核的尺寸,增加細胞質空泡化和絨毛頂端脫落,上調細胞凋亡比例。
大量動物模型的研究結果表明,DON引發(fā)空腸、回腸、小腸等腸道組織損傷,改變腸道通透性,并誘導腸道炎癥反應。在小鼠模型中,DON導致每日攝食量和每日體質量增加量減小,小腸長度和十二指腸/空腸質量減少,空腸黏膜塌陷和細胞脫落,空腸跨膜電陰和二胺氧化酶降低,空腸、隱窩和腸系膜的緊密連接蛋白Claudin-1和Occludin下調、核增殖抗原Ki67和增殖細胞核抗原上調,與腸道再生功能有關的Wnt/-catenin信號通路受陰。在豬模型中,DON導致回腸、空腸、十二指腸超微結構受損,腸絨毛高度、隱窩深度(空腸除外)降低,空腸和回腸組織中的核因子(nuclear factor,NF)-κB p65和NF-κB抑制蛋白α(NF-κB inhibitor alpha,IκBα)表達水平上調、哺乳動物雷帕霉素靶蛋白表達水平下調,空腸組織的、干擾素γ、的mRNA表達水平上調、表達下調,小腸黏膜中的NF-κB、IκBα、環(huán)氧化酶2表達異常,ZO-1蛋白表達水平降低。在草魚幼魚模型中,DON增加腸道活性氧水平,降低腸道抗氧化能力,下調谷胱甘肽過氧化物酶1、錳超氧化物歧化酶、過氧化氫酶的mRNA表達水平,激活細胞死亡受體和線粒體凋亡通路,通過下調緊密連接蛋白、和////和上調/的mRNA表達水平導致腸道物理屏障受損。在肉雞模型中,DON導致腸道細胞旁通透性改變,空腸和盲腸甘露醇泄漏增多,大腸桿菌異位增加。
此外,DON影響肉雞、豬、鼠、鱸魚等動物模型的腸道微生物的組成和豐度,引發(fā)腸道炎癥。DON抑制鏈球菌的生長,不影響大腸桿菌的生長,但以時間和劑量依賴的方式加劇大腸桿菌素的遺傳毒性。在小鼠模型中,DON顯著干擾短鏈脂肪酸代謝,降低瘤胃菌科和毛螺菌門豐度,增加脫硫弧菌門豐度;在鱸魚模型中,DON增加厚壁菌門、變形菌門和擬桿菌門的豐度,降低梭桿菌門豐度,引起腸道超微結構的損傷。腸道微生物群被認為是研究DON腸道免疫毒性的潛在媒介。
基于PMTDI值、毒性效應劑量及低安全系數(0.6~100.0)的分析認為,相較于黃曲霉毒素、赭曲霉毒素A或伏馬菌毒素B,膳食暴露水平的DON是影響人體腸道組織的更為嚴重的風險因子,尤其對于腸道炎性疾病和乳糜瀉患者。實際污染水平的DON對人體腸道系統(tǒng)的影響為:1)引發(fā)腸道細胞DNA修飾和基因突變;2)改變腸道菌群;3)改變腸黏液的產生及組成;4)改變腸道屏障功能,增加腸通透性,雖然這種腸道屏障的改變可能與DON抑制蛋白質合成有關,但Claudins表達的改變表明DON對腸道屏障的破壞與緊密連接有關;5)增加細菌和腸腔抗原的跨上皮通道,在不改變腸通透性的情況下,增加共生細菌穿過上皮細胞的移位;6)調節(jié)腸上皮促炎因子(如IL)的分泌;7)增加微生物和自身抗原的IgA生成;8)干擾Th1/Th2免疫平衡等(圖4C)。
DON的污染呈現地域特性、人群特性和食品加工鏈特性,食品加工因子誘導DON的量變和質變。DON的代謝和毒性機理研究已經廣泛開展,但DON的分子吸收機制仍未有確切定論。膳食暴露水平的DON是嚴重影響人體腸道組織的風險因子,DON在不同生物模型誘導的腸道毒性效應已有系統(tǒng)研究,但DON的腸道信號傳導機制及其對腸道菌群的影響仍有待探索。此外,DON衍生物如乙?;疍ON也呈現一定腸道毒性作用,15-ADON的腸道毒性效應甚至強于DON,但多數DON衍生物的腸道毒性研究鮮見報道,這可能受限于當前衍生物的檢測、生產和純化技術研究現狀。未來研究應當關注DON的分子吸收機制、腸道毒性信號轉導及其對腸道菌群的影響,并開展DON衍生物的毒理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