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凱利
很多年前,在西安的街頭巷尾有很多特色小店鋪,隨著歲月的流逝,這些小店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只要我們記得,它就活著?!边@些小店是那些年市井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鮮活的歷史印記和生動的城市發(fā)展縮影,是許多人難忘的兒時記憶。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西安街頭巷尾??梢婝溄盏辍T谖靼采徍^(qū)的麥莧街,還有專門的麥秸買賣集市。這些店鋪大都是臨街的敞口大房,既當門面又做倉庫。這些麥秸店大都不用掛門頭牌匾,滿房的麥秸便是最耀眼的招牌。麥秸店里大、小桿秤俱全,對小買主便用手提秤,對成捆的大宗買賣則使用兩三人的大抬秤。
過去,百姓一日三餐生火做飯,麥秸是最便宜、最方便的引火物,可說是家家必備。有的人家還把麥草縫在粗布之中,鋪在床上當褥子。還有的把麥草拿來編門簾,或給家禽窩里做鋪墊。不僅如此,麥秸還是那個時候人們蓋房、刷墻的重要建筑材料。
人們常常把麥秸說的微不足道,但實際上,當年麥秸店的利潤還是很豐厚的。店主一般都是到近郊農(nóng)村生產(chǎn)隊的場院上去選貨、進貨。看好一垛麥草后,一般也不過秤,只大概丈量一下體積,估算出重量后便成交,行話也叫“估堆兒”。經(jīng)驗豐富的店主一般都會買保管妥善、沒有受潮霉變的老麥草垛兒。這樣的老麥草垛兒壓的實、體積小,要價低。幾厘錢一斤的進價,拉回到店里可以賣到兩分錢一斤。再加工成不同規(guī)格的短麥草,就能要價三分錢一斤了。鍘麥草是個既費體力又非常危險的活兒,弄不好就會鍘斷手指,因此鍘好的短麥草每斤加收一分錢,也在情理之中。
麥秸在店家手里,一進一出,價格翻了好幾倍。據(jù)說有一家麥秸店經(jīng)營幾年下來,積攢了七千多塊錢!這對于當時一間平房才價值兩三百塊錢來說,無疑是個天文數(shù)字了。
那些年西安城墻內(nèi)外還有不少石灰店。當時的石灰大約是專賣商品,所以全是公家開的賣場。因為石灰存放量大,所以這些店鋪大都前店后院,店里都配有大磅秤,不論你拿的是盆子、筐子或是袋子,都要先過秤,等你裝好了石灰,過磅后再去“皮兒”就是凈重了。
當時大塊兒石灰是兩分錢一斤,散成面兒的石灰是一分錢一斤。塊兒灰多裝在稻草包里,不管有沒有燒透,店方一股腦兒地倒在大棚下的淺坑里,并且不準買主翻揀,但買主們還是拿著大鐵掀,踩著木跳板,在灰坑里挑挑揀揀,生怕把沒燒透的石頭塊兒買了回去。
當時人們對石灰需求量十分大,石灰店分布也星羅棋布。民俗中講究“二十四、掃房日”。春節(jié)前,家家戶戶都要清掃粉刷房屋,以圖來年吉利。那時候還沒有壁紙、乳膠漆之類的裝飾材料,人們大都是用石灰粉刷墻壁,老年人稱之為“四白落地”。所以,春節(jié)前買石灰的人就多起來,有時候還要排很長的隊。有的人家翻蓋新房,砌磚壘墻也要用石灰和泥,這樣不僅結(jié)構(gòu)緊實,而且還有防蟲防潮的功效。
那年月,雖然人們的物質(zhì)生活貧乏,但精神面貌卻好。愛國衛(wèi)生運動抓得很緊。每年冬天“愛委會”和居委會都要求用石灰粉漿刷樹干,到了春天又布置各家各戶粉刷街墻。行道樹在誰家門前就由誰家來刷,誰家的墻臨街就由誰家負責。我們家院子大,任務重,石灰的消耗量就多,我每次到石灰店都要買幾十斤石灰。那時候居民生活是離不開石灰店的。
一到開水房,老百姓都親切地高喊一聲“賣開水的。”它最早起源于滬上,上海人稱之為老虎灶。老虎灶也曾在西安的街頭巷尾隨處可見。我家老宅的東頭臨近有個張家,西頭不遠有個陳家,都是賣開水的。開水房一般都是在臨街搭個大灶。灶臺上終日坐著五六把大鐵壺。有的壺里是剛坐上的涼水,有的壺水已燒開冒著蒸汽,壺嘴兒里還發(fā)出吱吱的嘯叫聲。每天一早一晚和做飯時,買開水的人最多。這時店主就把幾眼爐灶燒的旺旺的,灶臺上閃動著藍紫色的火苗。過了高峰,店主就封上幾個火眼,讓水在上邊溫著。賣水依容器大小不同而收費各異,一般是一保溫瓶開水兩分錢,溫水一分錢。
過去,由于人們的生活設施簡陋,用火還不太方便。為了一壺開水,不值得架柴燒火,于是就到開水房去打水。偶爾家里來了客人,又逢保溫瓶里沒有開水了,就急急忙忙讓孩子去買開水。有時上班的人趕回家來給孩子們做飯,為了節(jié)省時間圖快,也就直接到開水房買來開水做飯。還有的家庭一早一晚洗漱,就買兩瓶溫水備用??傊?,用開水的地方很多,開水房、老虎灶給當年的市民生活提供了極大的方便。再往后,隨著人們居住條件的改善,用火更加便利,這些開水房也就逐漸被淘汰了。
除此之外,還有諸如小酒館、簾子店、專人值守的電話亭等等這些小店,都宛如時代大潮中泛起的浪花,在不經(jīng)意間消失了。這是時代進步的節(jié)奏,是新舊生活方式更替的交響,也是城市文明車輪進程中留下的深刻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