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艾略特·施勒費爾

譯/朱萍 李湘中

黑豹梅茲和巨蟒繼續(xù)保持著長時間的對視。梅茲的耳朵緊貼著腦袋，緩緩地向后退去。巨蟒紋絲不動，但他的兩只眼睛仍然死死地盯著梅茲。梅茲知道，蟒蛇是用身體纏繞、勒緊動物致其死亡的。這條蟒蛇巨大而強壯，如果他想，現(xiàn)在就可以向前沖，用身體纏繞住自己，將自己勒死。

但即使是在梅茲繼續(xù)撤退的時候，這條奇怪的蟒蛇也一動不動。他的嘴巴張得大大的，熱浪從嘴里一波一波地釋放出來，感覺連空氣都在戰(zhàn)栗。也許他剛剛吃飽，也許他不喜歡幼豹的味道。

或者說，這條大蟒蛇此時感到不適應(yīng)。也許他在為身處白晝世界不知所措。梅茲突然感到很驚訝，因為巨蟒閉上一只眼睛，然后又睜開，露出一個可怕的微笑。然后，他又重復(fù)了一次這個動作。

他在眨眼！

梅茲震驚地張大了嘴巴。她試圖用語言表達(dá)，但恐懼在擾亂她的思緒，她的四條腿竟不由自主地跑了起來。

在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么之前，梅茲就已經(jīng)飛快地朝洞穴跑去了，幾乎沒有感覺到腳下踩過的叢林地面。當(dāng)看到熟悉的傾斜巨石時，她終于松了一口氣。在白天，那些巨石變成了明亮的灰綠色，而在夜間，它們看起來是黑色的。一看到家，梅茲覺得自己的心率開始恢復(fù)正常，這是她悄悄溜出洞穴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突然，一聲尖叫劃破天空。

以前，在白天，她躺在洞穴里醒著的時候，聽到過老鷹的叫聲。老鷹凄厲的叫聲總能讓她豎起汗毛，但她從未親眼見過老鷹。

梅茲希望看到的是老鷹在頭頂上方的高空翱翔，但這只猛禽此時正在洞穴的入口處。居然離晝行者這么近！老鷹威嚴(yán)而強壯，喙又尖又長且?guī)в袕濄^，肌肉發(fā)達(dá)的身體覆蓋著光亮的藍(lán)灰色羽毛。他跳躍著，卻因為太重而無法飛起來。

因為他的爪子上抓著個毛茸茸的東西。

那是梅茲最愛的妹妹春芭！

天幕使春芭陷于白晝世界的沉睡中，即使受到老鷹的攻擊也無法醒來，即使爪子戳進(jìn)她的胸腔，她也緊閉著眼睛。她的下巴在顫抖，嘴巴一張一合，試圖在夢中找到疼痛的根源。

正面攻擊不是黑豹的戰(zhàn)斗方式，烏莎總是教小豹們伏擊，從不正面對峙，但春芭身處險境讓梅茲無法思考。老鷹跳躍著，展開雙翅，試圖用蠻力飛向高空。但春芭使他失去了平衡，搞得他左右搖擺。老鷹翻滾著跌回地面，單肩著地，瞬間松開了春芭。

這時梅茲出擊了。

她靈活地快速向前沖去，用前爪抓住肉墩墩的鷹腿后側(cè)，爪子深深地嵌入肉里。老鷹驚叫一聲，瘋狂地扇動翅膀，反復(fù)拍打著梅茲敏感的鼻子。梅茲往后一縮，本能告訴她為了自己的安全要松開老鷹，但一想到無助的春芭，她還是堅持住了。她爬上老鷹的身體，牙齒咬住了翅膀與軀干之間的部位。

梅茲最初咬著的多半是油亮的羽毛，她繼續(xù)用力，當(dāng)她的犬齒觸碰到肌肉時，她立即狠狠地咬了下去。老鷹抬起喙，沖著天空尖叫。老鷹尖叫是為了嚇唬梅茲，而且確實奏效了。梅茲想象著老鷹會用爪子挖出她的眼睛，幾乎想要松開嘴。但她設(shè)法堅持住了，越發(fā)用力地緊緊咬住。

老鷹就像看不見她一樣，用喙在空氣中亂啄，發(fā)出咔嗒咔嗒的聲音。老鷹的動作越來越瘋狂，梅茲覺得自己的爪子在拍打的翅膀上打滑。她咬緊牙關(guān)，把耳朵往后貼，但這還不夠。老鷹把她甩了出去，在地上滑出去好遠(yuǎn)。

梅茲掙扎著想站起來，但又摔倒在地，她的后爪被一根藤蔓纏住了。她想把后爪拽出來，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不用看也知道，老鷹正箭一般地朝她沖來，強有力的翅膀把泥土和昆蟲拍打得四處亂飛。梅茲緊閉眼睛，等待鷹爪劃過肉體。

但痛苦一直沒有降臨。

一陣瑟瑟聲后，緊接著是一聲巨響，然后萬籟俱寂。梅茲睜開雙眼，看到了一副慘象：老鷹被藤蔓纏住了，被緊緊地捆在叢林的地面上。

噢，等等，那不是藤蔓。

是蟒蛇用身體纏住了老鷹，把他壓在地上。翠綠色的鱗片相互交錯，蟒蛇纏得緊緊的，野蠻地用力擠壓著，空隙里露出藍(lán)灰色的羽毛。

梅茲得救了！被一條大蟒蛇救了！

被散落飛揚的羽毛包圍著，梅茲癱倒在亂糟糟的泥土里，喘著粗氣。她剛喘過氣來，便支起身子搖搖晃晃地向春芭走去。

春芭側(cè)身躺著，仍舊處于沉睡狀態(tài)，眼珠在眼皮下快速地轉(zhuǎn)動。梅茲的眼睛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最初的日盲狀態(tài)，但戰(zhàn)斗造成的體力消耗，讓她感覺光線再次變得強烈起來。梅茲的腦袋里猶如雷聲轟鳴，頭痛得讓她想緊閉眼睛，屏蔽掉一切。但她努力睜著雙眼，走近妹妹，視線在春芭身上快速移動，仔細(xì)檢查她脖子上的傷口。老鷹的尖喙、利爪劃破了春芭的皮膚，但不是太深，傷口的血已經(jīng)凝結(jié)了。

蟒蛇一下緊一下地纏緊老鷹，他們倆在地面上不停地滾動，最后，老鷹完全消失在翻騰的鱗片中。梅茲嚇得往后縮，用牙齒輕輕咬住春芭的尾巴往后撤。

但是，蟒蛇并沒有向她靠近，他似乎也沒有興趣吃掉老鷹。他靜靜地盯著梅茲，眼睛閃閃發(fā)光。

然后，令人震驚的是，蟒蛇說話了。聲音低沉嘶啞，每個字的末尾都有輕微的喉音，聽起來竟然像一只黑豹在說話。

“你和你的妹妹現(xiàn)在安全了。”

剛經(jīng)歷了一場混戰(zhàn)，梅茲傷痕累累，驚魂未定，心里仍然害怕老鷹會脫離蟒蛇的掌控，她扭著身子向洞穴里退去。當(dāng)蟒蛇再次開口說話的時候，她的后腿和臀部已經(jīng)退進(jìn)洞穴里了。

“這只鷹不再危險了，這只小豹子也只受了輕傷。我們都知道她和你我不一樣，白天是不會醒來的。我走了那么遠(yuǎn)來見你——請留下來和我談?wù)?。我叫奧瑞爾?！?/p>

梅茲繼續(xù)把春芭往洞穴里拖。雖然她有好多事情想問這條蟒蛇，但老鷹的襲擊把她嚇壞了。

奧瑞爾張開了嘴，但又閉上了，只是凝視著地面。梅茲一邊拽著春芭后退，一邊順著奧瑞爾的目光望去。她看到了什么？連綿不斷的雨水形成了好多大水坑，但她之前甚至都沒怎么注意到。眼下正是雨季。她發(fā)現(xiàn)了奧瑞爾正在關(guān)注什么：一群排成一條寬縱隊的螞蟻移動著，沿著奧瑞爾身邊的地面迅速通過，就像是朝著奧瑞爾奔去。

“你對蟻后了解多少？”奧瑞爾問梅茲。

梅茲沒有理會他的奇怪問題，把春芭拖進(jìn)了洞穴。她撥弄藤蔓，蓋好妹妹之后，才緩緩地把頭從洞口探出來。這是她能接受的離蟒蛇最近的距離。

蟒蛇依然纏著老鷹，他閉著眼睛，歪著腦袋說：“我來解釋一下，我具備聽懂螞蟻說話的能力。他們是唯一遍布卡爾德拉地區(qū)的物種，無處不在——包括你的洞穴。他們不是通過語言，而是通過化學(xué)信號一個接一個地傳遞信息。消息傳播得很快，而且在傳播過程中幾乎沒有曲解。通過聽他們說話，我了解到一些關(guān)于你的非常有趣的事情，梅茲。”

“你知道我的名字？”梅茲一邊說，一邊甩著尾巴。

奧瑞爾點點頭。

“螞蟻叫你來這里找我？”梅茲問道。

“是的?！眾W瑞爾說，“事實上，你從來沒有真正獨處過，他們一直在關(guān)注你。”

“我每天數(shù)的那些切葉蟻！”梅茲說，“他們一直在觀察一切……并向你報告？”

“是的，螞蟻告訴我，這里誕生了一只特殊的黑豹。她和我一樣，擁有神奇的力量。她是一個影行者。”

蟬的嗡嗡聲漸漸消失。黃昏的帷幕即將拉開，梅茲的家人也將隨之蘇醒。如果她不想被發(fā)現(xiàn)，就得在那之前回到洞穴里。

“影行者是什么？”梅茲問道。

“呃，你和我就是影行者?！眾W瑞爾說著，把那皺巴巴的頭落回到盤繞的身軀上，“大約一年前，發(fā)生了一件奇怪的事。當(dāng)太陽處于天空的最高點時，月亮擋在了它的前面，它們的力量結(jié)合到一起。晝行者對這一時刻記憶猶新，因為他們的世界在正午時刻變得黑暗。夜行者只蘇醒了一會兒?！?/p>

“我不記得了?！泵菲澱f。

此刻，這條巨蟒顯然沒有立即纏住梅茲并將她吞掉的打算，因此梅茲才有這個“奢侈”的機會好好打量他。雖然他翠綠的身體上有棕褐色的條紋，但他的鱗片有一種乳白色的光澤，就像覆蓋著細(xì)密的蜘蛛網(wǎng)一樣。奇怪的是，他的頭部還有一片光亮的炭色鱗片。他說話時嘴里露出淺粉色牙齦，完全看不到尖牙。梅茲想知道他的牙齒怎么了，雖然沒有牙齒但絲毫不會減少他的危險性。奧瑞爾的身體充滿了力量，身材這么魁梧，哪里還需要尖牙！

“你不會記得，我也不記得?！眾W瑞爾一邊眨眼一邊說，“因為那時我們正忙著出生呢。如果我沒有聽懂螞蟻語言的能力并向他們學(xué)習(xí)，我就不會知道這些。但是正因為我有這樣的能力，并借助蟻群不朽的群體記憶，我已經(jīng)獲得了普通動物所沒法擁有的知識。夜晚的生命能量來源于月亮，白天的生命能量來源于太陽。在日食期間，這些生命能量增加了一倍。它讓我們在白天和夜晚都能行走，還賦予了我們神奇的力量。具體是什么神力，要看具體動物的情況。”

“哦，那你錯了。”梅茲說，“我并沒有任何神奇的力量?！?/p>

“通過聆聽蟻群的講述，我已經(jīng)找到了其他十多個年輕的日食誕生者，他們正在前往位于卡爾德拉中心的日月神塔的路上。他們大多數(shù)都不知道自己的神奇力量。你也跟我一起去那里吧。我遇到的第一批日食誕生者中，有一個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了占卜的能力。我們看看他能不能發(fā)現(xiàn)你的能力。如果你真的沒有，那我就把你平安送回這里?！?/p>

白晝的光線逐漸消失，很快就要入夜了。梅茲擔(dān)憂地望著天空，她必須趕緊回到洞穴里，否則就太遲了。

“來加入我們影行者的隊伍，我們需要團(tuán)結(jié)在一起?！眾W瑞爾說。

梅茲搖了搖頭，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為了這條陌生的蟒蛇離開春芭，不管是什么理由。

“我知道這令人望而生畏，但我們需要聯(lián)合我們的日食神力來阻止蟻后?！眾W瑞爾邊說邊松開纏繞著老鷹的身體。

“蟻后？”梅茲吃了一驚，“她只是黑豹編來嚇唬幼崽的故事里的星座，那不是真的?！?/p>

梅茲睜大眼睛看向昏暗的天空。

《填字游戲》答案：

橫行：

一、唐三彩

二、不廢江河萬古流

三、意識流

四、語重心長

五、人參果

六、為了忘卻的記念

縱列：

1.流光溢彩

2.紅河

3.馮唐

4.三毛流浪記

5.長生殿

6.語不驚人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