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仿華／編

寫作文，同學(xué)們都千方百計加上環(huán)境描寫，于是，“花兒對我點頭，小鳥對我唱歌”就成了作文的?？?，小花和小鳥也成了出境率最高的“寵兒”。其實，環(huán)境描寫的名堂可多了，季節(jié)變化、風(fēng)霜雨雪、山川湖海、森林原野等是環(huán)境，建筑、場所、陳設(shè)、民俗民風(fēng)等也是環(huán)境。不光如此，寫法也是多種多樣。本期“典藏小書坊”，就讓我們走進環(huán)境描寫，去一探虛實。

走進環(huán)境描寫

天氣轉(zhuǎn)晴，我和外祖母整天都在甲板上待著。

伏爾加河靜靜地流淌，秋高氣爽，天空澄澈，兩岸的秋色很濃，一片收獲前的景象。

橘紅色的輪船逆流而上，輪槳緩緩地拍打著藍色的水面，隆隆作響。輪船后面拖著一只駁船。駁船是灰色的，像只土鱉。

景走船移，兩岸的景致每時每刻都發(fā)生著變化，城市、鄉(xiāng)村、山川、大地，還有水面上漂著的那些金色的樹葉。

“啊，多美啊！”外祖母容光煥發(fā)，在甲板上走來走去，興奮地瞪大了眼睛。

她偶爾站住，立在那兒，兩手交叉放在胸前，面帶微笑，眼含淚水。

我扯了扯她的黑裙子。

“噢，我好像睡著了！”她一震。

“你為什么哭??？”

“親愛的寶貝，我哭是因為我太快樂了！”

——高爾基《童年》

又待了一會兒，紅中透出明亮的金黃來，各種顏色都露出些光。忽然，一切東西都非常清楚了。跟著，東方的早霞變成一片深紅，頭上的天顯出藍色。紅霞碎開，金光一道一道地射出，橫的是霞，直的是光，在天的東南角織成一部偉大光華的蛛網(wǎng)：綠的田、樹、野草，都由暗綠變?yōu)榘l(fā)光的翡翠。老松的干上染上了金紅，飛鳥的翅兒閃起金光，一切的東西都帶出笑意。祥子對著那片紅光要大喊幾聲。自從被大兵拉去，他似乎沒看見過太陽，心中老在咒罵，頭老低著，忘了還有日月，忘了老天?，F(xiàn)在，他自由地走著路，越走越光明，太陽給草葉的露珠一點兒金光，也照亮了祥子的眉發(fā)，照暖了他的心。他忘了一切困苦，一切危險，一切疼痛；不管身上是怎樣襤褸污濁，太陽的光明與熱力并沒將他除外，他是生活在一個有光有熱力的宇宙里；他高興，他想歡呼！

——老舍《駱駝祥子》

我冒了嚴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別了二十余年的故鄉(xiāng)去。

時候既然是深冬；漸近故鄉(xiāng)時，天氣又陰晦了，冷風(fēng)吹進船艙中，嗚嗚的響，從篷隙向外一望，蒼黃的天底下，遠近橫著幾個蕭索的荒村，沒有一些活氣。我的心禁不住悲涼起來了。

啊！這不是我二十年來時時記得的故鄉(xiāng)？

我所記得的故鄉(xiāng)全不如此。我的故鄉(xiāng)好得多了。但要我記起他的美麗，說出他的佳處來，卻又沒有影像，沒有言辭了。仿佛也就如此。于是我自己解釋說：故鄉(xiāng)本也如此——雖然沒有進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涼，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變罷了，因為我這次回鄉(xiāng)，本沒有什么好心緒。

——魯迅《故鄉(xiāng)》

冬天的一個夜晚，天色陰沉，我坐在二等車廂的角落里，呆呆地等待開車的笛聲。車里的電燈早已亮了，朝窗外一看，今天和往常不同，昏暗的站臺上，不見一個送行的人，只有關(guān)在籠子里的一只小狗，不時地嗷嗷哀叫幾聲。這片景色同我當時的心境怪吻合的。我腦子里有說不出的疲勞和倦怠，就像這沉沉欲雪的天空那么陰郁。我一動不動地雙手揣在大衣兜里，根本打不起精神把晚報掏出來看看。

不久，發(fā)車的笛聲響了。同時，火車使勁顛簸了一下，并緩緩地開動了。站臺的廊柱一根根地從眼前掠過，送水車仿佛被遺忘在那里似的，戴紅帽子的搬運夫正向車廂里給他小費的什么人致謝——這一切都在往車窗上刮來的煤煙之中依依不舍地向后倒去。我好容易松了口氣，點上煙卷，這才無精打采地抬起眼皮，瞥了一下坐在對面的姑娘的臉。

——芥川龍之介《橘子》

我獨自一人游蕩在田野里。太陽落山了，琥珀色的晚霞漸漸地從天邊退去。遠處，廟里的鐘聲在薄暮中響起來。羊兒咩咩地叫著，由放羊的孩子趕著回圈了；烏鴉也呱呱地叫著回巢去了。夜色越來越濃了，村落啦，樹林子啦，坑洼啦，溝渠啦，好像一下子全都掉進了神秘的沉寂里。我聽見媽媽在村口焦急地呼喚著我的名字，只是不敢答應(yīng)。一種比饑餓更可怕的東西平生頭一次潛入我那童稚的心……

——張潔《挖薺菜》

神廟，白天就很嚇人，天黑了愈發(fā)顯得陰森可怕。黑影里，聳立著一尊尊齜牙咧嘴的神像。四大天王、四大金剛、十八羅漢，個個兇神惡煞。兒童團員們一個緊挨一個，靠著墻根，整整坐了一夜。第二天天沒亮，兒童團員們一個個都餓醒了。這兒是荒山孤廟，到哪兒去找吃的呢？羅坤發(fā)現(xiàn)神龕上供著五個干得裂了口子的饅頭。同伴們聽說找到了吃的，一下子圍了上來。大家一邊嚼著干饅頭，一邊說著俏皮話。有人說：“我們吃了供品，菩薩怪罪下來怎么辦哪？”說完，調(diào)皮地吐了一下舌頭。不知是誰馬上接過話茬：“不會的，菩薩看我們心誠，坐了一夜，這是給我們的獎賞！”話音剛落，大伙兒發(fā)出一陣清脆的笑聲，古廟也充滿了生氣。

——宋冬昀《沿著紅軍走過的路》

解析導(dǎo)讀

我們來統(tǒng)計一下以上環(huán)境描寫涉及的景和物。

《童年》：伏爾加河、天空、兩岸秋色、輪船、駁船、水面上金色的樹葉……

《駱駝祥子》：早霞、金光、綠的田、樹、野草、老松的干、草葉上的露珠……

《故鄉(xiāng)》：天氣、冷風(fēng)、荒村……

《橘子》：昏暗的站臺、籠子里的狗、廊柱、送水車……

《挖薺菜》：琥珀色的晚霞、廟里的鐘聲、羊兒、烏鴉……

《沿著紅軍走過的路》：神廟、黑影、神像……

環(huán)境描寫，果真包羅萬象！別說天地間的有形之物了，甚至連聲音、氣味、氛圍、社會情況等無形之物，也可進入我們的文思，成為環(huán)境描寫的一員。

不光如此，環(huán)境描寫還各有玄機。

有的以喜樂的環(huán)境烘托愉悅的心情，如《童年》《駱駝祥子》中歡愉、美好的環(huán)境描寫，預(yù)示著主人公對美好生活的滿心期待。

有的以衰敗的環(huán)境烘托頹喪的心境，如《故鄉(xiāng)》《橘子》中陰沉、壓抑的環(huán)境描寫，正與主人公此時內(nèi)心的悲涼、陰郁相呼應(yīng)。

有的則相反，以喜樂的環(huán)境反襯哀傷的心境，如《挖薺菜》，傍晚，一切是那樣祥和美好，唯有自己，卻有家不敢回，其中的哀傷令人動容。

有的以惡劣的環(huán)境反襯樂觀的心態(tài)，如《沿著紅軍走過的路》，神廟是那樣恐怖，兒童團員們卻俏皮地吃起了供品，樂觀無畏的形象便鮮明起來了。這正如清末學(xué)者王夫子說的：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成倍增其哀樂。

同學(xué)們，在以后的閱讀中，你也可以嘗試著這樣去探究，也許會有更有趣的發(fā)現(xiàn)呢。